《人道穷》 第1章 酒肆歇风 华山,高不过千丈,方圆也只有数百里。在党山,不过是茫茫沙海中的一粒尘埃,却是华山下百姓的天。 只因为华山之上有华门,一个走出过仙人的凡人武门。 华山之下,有且只有一家酒肆,名为歇风。 也因此,这仅有的一家酒肆成为了华山之下最为热闹、嘈杂之地,往来者鱼龙混杂,但皆是武力高深之辈,却无一人敢在这里放肆。 烈日,劲风,干燥的尘土纷纷扬扬,使空气好似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纱,更让人觉得口干舌燥。 “他奶奶的,什么鬼天气。小二,二斤柳叶青,给老子解解渴!”只见一个颇为魁梧的汉子,骂骂咧咧就进来了,一只狼牙大棒咕咚一声砸在桌子上,将楠木的桌子砸出好几个小坑。 嘈杂的酒肆登时安静下来,不少人含着笑看了过来,小部分人仍安静地喝着自己杯中的酒。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打扮,身量高挑,面貌极为俊秀的少年,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客官,四两银子,您请着?” 汉子横眉,竟有些气乐了,口气却冲得紧:“酒还没上,先要钱?这是个什么规矩?什么酒要四两银子?你想银子想疯了?” 四两银子,可够一家四口活两个月了! 俊秀少年却笑脸不改:“四两银子是这桌子钱,这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看您新来的,给您打了一八折呢!” 汉子被他说得眼角直抽抽,这桌子怎么着他也看不见半分金丝。 嘭,一掌拍得楠木的桌子吱呀乱响,又一掌直扑小厮面门,却被一阵莫名的风吹得一阵趔趄,粗糙的手掌贴着鼻子将将擦过。 掌风拂过,小厮笑脸不改:“哪位老客给这位爷上上规矩?我请一坛居华酿!” 居华酿,歇风酒肆里最好的酒,却是出自这俊秀小厮之手,这小厮便是居华。 取命居华,其实是一个草率至极的决定。只因他是个孤儿,自幼和师父居住华山,便叫居华。 居华话音未落,一妖媚女子放下杯中酒,转过身来:“小哥,这酒我不要了,姐姐我馋你的身子。” 一言一行,勾魂夺魄,百褶裙下,一双绣鞋,一截藕足,温润如玉。 不等居华答话,旁边一长衫男子含着笑调侃到:“京三娘,你也不怕掌柜的砸了你的琵琶。” 一句调侃,惹得酒肆之内哄堂大笑,显然都是熟稔的人。 “罢了罢了,还是请我一坛居华酿吧,这么好的皮囊,可真想煞姐姐了。”说话间,京三娘摆着腰肢已经来到居华身旁,挑着居华的下巴,吐气如兰。 京三娘,原是一歌妓,入了武道之后,妖媚不减,一身皮囊勾人魂,一把琵琶断人魄。只是对付这汉子,她连琵琶也懒得拿。 而那汉子,早被京三娘勾去了魂,一时竟忘了找居华的碴。 京三娘回眸一笑,正对着那汉子:“这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四两银子,磕个响头,以后常来。” 那汉子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冷汗唰得流了满背。 他只知道,华门乃方圆千里的武学圣地,却不知道这华山之下的小酒肆却也是卧虎藏龙。 酒坛子旁边有高人,这就是歇风酒肆。 京三娘去了束缚,汉子才颤颤巍巍掏出四两银子,想了想又掏出二两:“酒……酒钱。” 看着怯懦的汉子,京三娘好似没了乐趣,转身又坐回去喝酒了。 居华抛了抛手中的银子,听见银子碰撞的声音,脸上乐开了花,又随手把银子扔进钱袋,又是哗啦一声,这声音是他的最爱。 风波平息,酒馆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不少人只是默默的喝着酒,刚才的小事儿,还比不上一碟小菜下酒。 不多时,居华端着一小坛居华酿,送到京三娘桌上。仅是一小坛酒,却惹得就众多酒客分外眼热。 在歇风长驻的,皆是见过世面的人,在他们见的世面里,居华酿是第一等的好酒,而且甩了第二等十万八千里。 吱呀—— 无风自动,酒肆的门敞得更开了,好似要迎接几个不平凡的客人。 只见,三男一女穿着劲装的径直朝居华走了过去,一抱拳,举止恭敬:“师叔好!” 可居华眼中却看不见半点喜悦,嘈杂的酒肆也沉寂了下来。四个少年,虽身着劲装,却都气度不凡,虽举止恭敬,脸上却看不见半分诚恳。 “卜世仁?要喝酒找地方坐,不喝回山。”居华放下酒坛,转身就走,却被卜世仁拉住衣袖。 “居华师叔,别急着走呀,五师叔从山下带回两个好苗子,刚刚出关,我带他们来认认门。”既然来了,不寻些乐子,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而他本身就是为寻乐子而来。 说完,一转头,有些谄媚地对身后稍小一些的一男一女说道:“这是我们华门最小的师叔,可以和掌门平起平坐,你们以后可千万别怠慢了。” 那一男一女不禁有些纳闷,今天刚被师父放出山门,这厮说带他们找找乐子,没想到被带到一个小酒肆里,认起了师叔,而且这师叔比他们还小,登时脸上都有些疑惑。 但是,华门是这方圆千里最为显赫的武门,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能和掌门平起平坐,难道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天才? 想到此处,两人不禁恭敬了几分。居华冷眼旁观,他已经知晓卜世仁的目的。 但是却无可奈何,对付卜世仁,众酒客不敢出手,因为他是华门弟子。自己出手?这是居华最无奈的事情。 居华内心苦涩之时,卜世仁也看出来两人的疑惑,接着说道:“居华师叔!最大的本事有二,一是酿酒,他酿的酒,是天底下第一等的酒!这第二嘛……” 卜世仁故意拖了一个长音,缓缓说到:“就是长得俊秀!也是天底下第一等的俊秀!” “咳咳……”少女噗嗤一笑,她还从未听说,武门中有谁被夸是第一等的俊秀,酿酒也不过是民夫手段,怎么在这里好似成了不得了的本事了。 好奇之下,少女不禁问到:“那武学呢?师叔入了几品?” 卜世仁眼睛一亮:好问题! “唉……说来可惜,居华师叔他老人家呀,不会武功!但是他酒酿得好啊,人生得俊秀呀!”卜世仁一脸惋惜,说着故意看了看居华,不过也只能看见一张波澜不惊的脸。 “不会武功?”少女睁大了眼睛:“那他如何与掌门平起平坐?” “唉……” 听见少女问这个问题,众多酒客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卜世仁他们自然认识,来此挤兑居华,他们也见过多次。但是也只不过叹一口气罢了,卜世仁到底是华门门徒。 “那自然因为居华师叔的师父了,你听好了,他的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追风掌!”卜世仁难得出现一丝恭敬,甚至还有些崇拜。 不仅是他,华门方圆千里,无一人在听见这个称号时不会面露崇敬之意。 居华的师父追风掌,是一个活着的传说,是整个华门也要仰望的存在。 果然,听见追风掌这三个字,那少女脸上的笑意散去,只剩下浓浓的鄙夷和妒忌,拜追风掌为师,竟然不会武功?连被称为绣花枕头都不配! “原来是个废物!”少女不由说道,心中的鄙夷完全写在脸上。 “小师妹千万不要这么说,居华可是我们的师叔呢!能跟掌门平起平坐!”卜世仁故意将平起平坐说得分外明显。 挤兑居华,是华门弟子的保留节目,来之前,他已经打听好了,追风掌不在酒肆之中。 居华早已习惯这一切,脸上只是没了笑容,平静如水:“说完了吗?你们可以走了!” “呵……真以为自己能跟掌门平起平坐?”另一个少年嗤笑着,径直走到一张空桌子前坐下。 “我的好师叔,让我也尝尝你的手艺吧?”嫉妒足以让一个陌生人产生足够的恨意。 “应该叫小二吧?上酒啊!愣着干什么?”少女趁机命令,这种呼喝让她觉得十分爽快。 居华一言不发,只是脸上平静了下来,维持着酒肆的一切,嘈杂的酒肆只剩下刺耳的嘲笑和呼喝。 “哼,不过是个废物!命好而已!”即便已经离开酒肆,少女眼中的恨意,依旧毫不遮掩。 当然,任谁看见一个好命的废物,都会嫉妒。不光她嫉妒,整个华门上下,没有一人不嫉妒居华。而居华正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成人,这是他的师父所不知道的。 拜追风掌为师,却不会武功,在他们看来,这是天大的笑话,对居华而言,却是最深重的无奈。 今天经历的一切,居华早已习惯,并不会对他产生分毫影响。 送走酒肆中的最后一个客人,居华在关上门的刹那,将脸上温和的笑容收尽,能看到的只有眼神中一缕化不开的孤独。 清理、打扫,将一个个歪斜的凳子摆好,日复一日,这种生活,持续了一十三年。 新书上线,望各位多多关照。 第2章 仙凡 岁月依旧,酒肆如初。 居华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来回穿梭在众酒客之间。 十三年小厮生涯,让他练就了一颗八面玲珑的心,这让他在酒肆中如鱼得水。 不出意外的话,居华会在酒肆中终老,这个想法会让他产生些微的满足感,只有在看见身后巍峨的华山时,心底才会滑过一丝黯然。 居华的师父,并不常在酒肆,有时一出去就是半年,回来后便会给居华服下各种各样的宝物和灵丹妙药。 只是对于难产而生的居华而言,这不过是无用功,但追风掌孜孜不倦。 居华是一个孤儿,他时常疑惑,师父是否就是父亲。他问过,除了宠溺的摸头杀,并无答案。 不忙的时候,居华就会在柜台数银子。虽然都是些碎银子,但他爱不释手,数完往钱袋一扔,哗啦一阵响,是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 “又是一个好天气啊!”居华将银子扔进钱袋,对着酒肆大门发呆。 屋外风很大,黄沙不断,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口感舌燥。 听见居华的话,青衫男子打趣到:“少掌柜又在说胡话,华山一年要旱九个月,这黄沙漫天,怎么是好天气?” 青衫男子是众酒客中武功最高的,他自称是剑客,却从来没见过他的剑。 “黄沙漫天,口渴的人就多,口渴的人多,喝酒的人就不少,喝酒的人不少,小爷的银子就少不了!你说是不是好天气?” “这么说来,少掌柜的可有点黑心了。呵呵……”青衫剑客的话惹得众酒客一阵哄笑,引得不少人应和。 “少掌柜黑心!哈哈……” 一时间,不大的酒肆里,一阵欢声笑语。 这些酒客经常一壶酒,几碟菜,对着华山,一坐就是一天。 居华听着,众酒客的话里,有光怪陆离、快意恩仇的江湖,但他却没有心动,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对不能习武的人来说,江湖是既诱人,又可怕的地方。 居华害怕,他害怕他的心一旦躁动起来,就再也静不下来,到那时,又怎么操持这个酒肆,安心在酒肆里终老? “华儿!” “师父?” …… 华山二百里外,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干净的天空,两道流光,一前一后。只是前头的流光,稍显狼狈,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叶青!补云宗的弟子是人,我的弟子就不是人?”逃到华山跟前,前头的流光终于停了下来,他心知,再逃下去他必死! 见所追之人停下,后面那人也停了下来。 “小辈纠纷,你不该插手,更不该血炼!”叶青驻足,竟然是丰神如玉的少年模样。 “不死不休!这是我血阁的规矩!”前头那人显出身形,光头上一道狰狞的疤痕,浑身是血。 叶青不为所动,暗中掐动指诀,无形的气息搅得狂风阵阵:“护佑门人,也是补云宗的规矩!” “好一个护佑门人!我要死,必有人陪葬!”光头汉子发起狠来,缕缕血气缓缓蔓延开来。 …… 华山之上,华门之中。 山下黄沙飞扬,华门之中却见不到多少,相比之下,遍地生长着郁郁葱葱的古树的华门之上好似是另一个天地。 华山主峰,却是华山十八峰中最矮的一峰。 传说,有仙人相争,一刀断了主峰,只留下如镜面一般的平台,因此主峰也叫镜峰。 今日,是华门最热闹的日子,三百六十名华门精锐弟子齐聚镜峰平台。 每月初一,十八峰各派二十精锐弟子,齐练华门基础武学。 华门掌门、诸位长老齐聚与此,眼光毒辣的他们,仅凭基础便能看出各峰好坏。 而对于其他华门弟子来说,这是难得的盛事,能看到门中精锐演练,只要不蠢,都能有长足的进步。 “喝!” 三百多声断喝合在一起,各个中气十足,宛如朝阳,散发着蓬勃的力量,滚滚声浪好似天上的云彩也能撕开。 每一招都带着不凡的气势,合在一起更是骇人非常,有些胆小的,甚至在这气势之下,两股战战。 还有一些弟子,眼中好似点起了一堆烈火,甚至有人感叹:“即便是仙人来了,也要退避三舍吧!” “好啊!”华门掌门捏着胡须,满眼都是赞赏,这些是华门的弟子,也是华门的未来,看着他们,似乎能看见光芒。 “看样子,还是坤峰要出风头,易师弟今晚可要做东了。”震峰峰主说道,真心夸赞。 “哈哈……小兔崽子们争气。”坤峰峰主老怀大慰,也赞赏到:“震峰同样不弱,你这二十精锐,任意一人都能名留武林了。” “你们两个就不要互相炫耀了,我看呐,你们一起做东好了。”看得出来,华山掌门心情很好,难得与众长老打趣起来。 掌门的话,惹得众人开怀大笑,看着演武的众弟子,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欣慰与赞赏。 …… 山下,歇风酒肆。 “师父,你回来了?”居华眼中有说不出的欣喜,拿着拂尘,仔细地为追风掌掸去身上的黄沙。 “见过掌柜的!”众酒客一见追风掌纷纷站立起来,抱拳行礼。 追风掌回了一礼,招呼了一声,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通红的果子,不过樱桃大小,却萦绕着淡淡的雾气,一看就非凡品。 “这一趟去了西方的大泽,这朱果可不简单,我晚上帮你服下。”追风掌拿着朱果,随口说了一句,在他看来,去一趟西方大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但居华心知,大泽离华山至少有两千里。 顺从地接下果子,居华的眼中些微有些湿润。 众酒客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追风掌的东西,即便是掉在地上,他不说送人,也没人敢动。 “叶青!补云宗的弟子是人,我的弟子就不是人?” 平静的华山,被一声怒喝惊醒。只是一声怒喝,便叫人看见了尸山血海! 仙人相争,被灭顶的,是凡人…… “鸣难钟!”华山掌门在听见暴喝的瞬间,脸色突变,毫不犹豫下令鸣钟! 镜峰之上,五口大钟,庆、丧、警、召、难,难钟一响,天灾灭顶! 难钟短暂而急促,宛如金戈相交,噔得一声,便看见天空之中风云变色,好似这难钟是为了天变故意敲响的庆礼。 华山之上,顿时一改刚才的热闹、欢乐,只一声暴喝,一声钟响,便让朝气蓬勃的镜峰瞬间混乱起来。 凡人,只是党山的蝼蚁,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凡人的灭顶之灾。 霎时间,生活在华山方圆百里的凡人,好似遇到了自己的天敌。 哦,不……巨龙怎么会是蝼蚁的天敌呢? 即便是久居高位的华山掌门,也在在这一瞬被心中的恐惧填满,更别提那些华山弟子。 党山有仙,这是党山凡人的共识,然而对凡人来说,仙人只会带来灾难! 恐怖的气息缓缓汇聚,逐渐笼罩住华山所在的整片天空。 华山众人好像坠入深潭,恐怖的气息,让他们如溺水一般,喘不过气来。 有人大哭不止,有人疯跑不歇,甚至有些不堪的弟子,在那一声怒喝中,昏了过去。 终于,华山掌门堪堪压住心中的大恐惧,再次下令:“诸位师兄弟,随我入阵,我们迎仙!” 方才看到的光芒和希望瞬间破碎,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和绝望,众峰主齐声喝到:“尊掌门令!” “乾峰众长老,随我入阵!” “坤峰众长老,我们走吧!” “坎峰!走!” “震峰诸位,我们迎仙!” …… 十八峰主,数百长老,飞身离去,各自施展最拿手的轻功,争分夺秒。他们要在天地变色之前,为华门后生撑起一道防线。 也许这将是徒劳,也许会就此陨落,但他们毫不犹豫,一切只为了三息之前还存在的华门那璀璨未来! 嗡! 一道遮天光幕,将华山笼罩,那是华山所有长老、峰主为华山后生撑起的防护。 “叶青!你若再不罢休,我就血炼百里!山下凡人皆是因你而死!”血气逐渐汇聚成血云,光头仙人竟然以凡人的性命为要挟。 这一招对付别人不行,但对付补云宗却足够,但他并未料到叶青杀他的决心。 “你补云宗不是自诩心系苍生吗?数十万凡人因你而死,我看你如何心中无缺!” “你找死!”叶青脸色铁青,身上赤白火焰,只一瞬,掐出七道指诀,伸手一指,剑指锋锐,透体而过。 但他错了,他不该指向光头仙人,而忽略了头顶的血云! 光头仙人不避不闪,任由剑指透体而过,却将浑身精血与阳气尽数喷入血云之中。 血云刹那暴涨,遮天蔽日,将这一片天空沁得血红,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开来,让人作呕,真正的灾难降临了! “哈哈哈……叶青,有此遗憾,我咒你,终生无法寸进!”左右是逃不掉了,能够给叶青留下缺憾,他无憾了。 叶青闪身,直奔血云,双手舞动之间气息暴涨,在他与血云接触的刹那,血云之中溢散开来的血气轻轻舔到了华山之上的光幕…… 第3章 世界 薄血红纱,华山上空,一朵血云遮天蔽日,映得华山方圆数十里皆是血腥味儿。 血云之中,有一道人影,丰神如玉,气势骇人。 血云之下,是以华山为天的凡人,只可惜他们之中大部分人的命,要在今天走到尽头。 只是即便明知已是灭顶天灾,却仍然有不少人在做可悲的挣扎。 薄薄的血气,只在华山众长老撑起的光幕上轻轻一舔,便使得华山数百长老如遭雷击。 噗啊…… 数百长老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样貌同时苍老几分,喷出的鲜血还未落地,便陡然散成血雾,让遮住华山的红纱更红了几分。 而那些本就年事已高的长老,如在刹那之间走过漫长岁月,化成枯骨。 长老的死,引不起半点悲伤,因为无暇悲伤,自己也将步他们的后尘,哪里还顾得上替他人悲伤? “诸位师弟,老夫先去了!” 一老者临死之前说道,话语透着满足,是了,他为华门后生而死,为华门未来而死,死得其所。 举身赴死心无悔,无愧华门是常安! 此时才过去一息时间。 而山下那些连武功都不会的凡人,在这一瞬间尽数死绝。黄沙遍地的华山,在这一息时间,凭添无数枯骨。 有些孩童侥幸存活,也只能看着自己干枯的皮肤,满脸迷茫。 他们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心中有莫名的大恐惧,自己的皮肤在一瞬间干枯。迷茫和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息,黄沙中多了一具具幼小的枯骨。 不同于华山之上的慌乱,歇风酒肆此时出奇的平静。 追风掌盘膝端坐在地上,在红雾的侵蚀之下,发间多了几缕灰白。 在血雾弥漫之前,他便凭空取出一块玉简,而后周身涌动出与凡人内力截然不同的力量,化成一个光球将居华紧紧包裹。 力量涌动的之时,众酒客纷纷露出满足与释然的神色,他们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他们没有见过仙。 否则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在华山之下久久不愿离去。 仙,他们终究是见到了,命却也要交代在这里。 血雾弥漫的一息之中,酒肆之中有人化作了枯骨,但多数人还是凭借深厚的内力活了下来。 长衫男子端着酒杯朝众人示意,形体上已是老态龙钟,但端酒的手依旧很稳:“各位,今日了了平生一愿,当浮一大白,在下椒丘青柳,柳五舟,请了!” “妖媚儿,京三娘,请了!” “千斤手,石昌有,请了!” “云中游龙,吕倾川,请了!” …… 追风掌哈哈一笑,隔空招过一坛居华酿:“追风掌,季言风,请了!” 众酒客纷纷回敬,端着酒,一一道出自身姓名,再猛得将酒灌进嘴里。 此时过去了第四息。 酒肆里又多出几具枯骨,媚骨天生的京三娘,垂垂老矣,眉宇间却还留着几分媚气,让人看一眼便能想到,这老太婆年轻时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小哥,我想你是能活下来的,日后还请给姐姐我挖个坟,立个碑,姐姐身上的银子,你可千万不要客气,你呀,心黑着呢。” 在居华的注视之下,京三娘化成枯骨,背上的琵琶陡然掉在地上,金戈之音响起,好似在送自己主人最后一程。 光幕中的居华动弹不得,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眼神充满了哀求,无论如何,他也不愿追风掌为自己而死。 可追风掌不闻不问,默默地喝着手中的居华酿,好像要在最短的时间喝下最多的酒。 六息过后,酒肆之中除了居华和追风掌再无一人。 追风掌喝尽了坛中的酒,凭空取出一封信和一枚玉佩:“信是给你的,若是可以,你去一趟西方大泽,泽水洞天,把玉佩交给白渚清,她……是你师娘!” 说到师娘二字时,追风掌好似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个缠绕了他许久的决定。 居华只是流泪,眼神中依旧只有哀求。 华山之上的光幕,终究还是破了,各峰阵眼处,满地尽是枯骨。 整个华山,数百长老,在仙人手段之下,仅仅支撑了七息时间。在这七息时间里,华山方圆数十里,除了华门和歇风酒肆,再无一个活物。 血云在叶青的攻击之下,早已经千疮百孔,但始终没有消散,依旧在无情的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众师兄弟,护我华门血脉!”震峰二十精锐中的一人率先呼喊。 他叫秦用,年岁不大,嘴角刚刚长出淡淡的胡须,但他已是华门精锐,从他的眼神中看不见半点稚嫩。 华门精锐终是出离了恐惧,长老的慷慨赴死,唤醒了他们身为精锐的觉悟。 顾不得许多,二十精锐踩着枯骨便要入阵,却被一个垂垂老矣的大汉拉住,而后便又有数十人拉住各峰精锐,丝毫不停留,越过精锐站在了阵眼处。 “我们的命不值钱,你们活着华门才有希望!”垂垂老矣的大汉其实才四十出头,话音未落,一道薄薄的光幕再次遮盖整个华山。 震峰如此,其他各峰同样如此,一个个普通弟子将精锐抛在身后,脸上的恐惧已经消退,一副从容的样子,似乎自己将要面对的并不是死亡。 当然还有一些人,已经醒了,却依旧假装昏迷,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容赴死,甚至在一些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一些人性的丑恶在不断显露。 但这一切都遮盖不了光幕之下,那些从容赴死之人的光芒。 各峰精锐纷纷跪倒在地,朝着自己平日里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普通弟子重重地将脑袋磕在地上。 轰! 血云终于散开,华山之上枯骨遍地,阵眼之处更是枯骨成山,各峰精锐对着阵眼长跪不起,脸上有泪,心在滴血。 叶青撕开血云便转身离去,离去之前随手洒下流光,纳入每个生还的人体内,这华门众人所不知道的。 山下,歇风酒肆之中,除了居华再无一人,追风掌临死之前将全身力量灌注在包裹着居华的光幕中,但居华也已经昏迷过去,不是因为血云,而是因为悲痛。 居华是一个孤儿,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人便是师父。 在他的记忆中,师父虽然不爱说话,却是顶好的人。有酒客说,他师父是华山百里最厉害的人物,他却没看出来。 他只记得,自己不能习武,师父自他六岁之后便经常出远门,回来之时总会带着各种天才地宝,只是自己不争气。 他常想,师父是否就是自己的父亲,师父总是不承认,但在居华眼中,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师父。 他想过一万种为师父养老送终的场景,可那一万种场景中从来没有过这一幕。 居华昏迷着,包裹着他的光幕悄无声息的裂开,重新化成一块有着裂纹的玉简。 遍地都是枯骨,只有居华一个鲜活的人。 然而,酒肆之中仿佛陡然多出了些什么,是一道人影! “来的刚刚好。”多出的人影念叨了一句,背着一杆丈二长枪,身影清晰却又看不清容貌,只知道这应该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那人出现的瞬间,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停了,就连空气中的黄沙也定格在了空中,这一切诡异而安静。 伸手一指,一道流光缓缓飘向居华,在飘动的过程中,由虚妄转换为真实,而后没入居华的额头消失不见。 长枪男子又咕哝一声:“唉……老骗子出的馊主意,回去揍他!” 说完便消失不见,好似从来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不,确实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时间长河中落入了一块石子,溅起了一朵水花,这水花却又在跃起之前被抹去。 狂风呼啸,黄沙飞舞,华山再次恢复了死寂,而这死寂之中还夹杂着浓郁的悲恸。空气中还残留着缕缕血色,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昏迷的居华,仿佛坠入了无尽深渊,周围是无边黑暗,时间和空间在这个深渊中毫无意义,他却安之若素。 与其重新面对那个失去了师父的世界,他更愿意就此在无边黑暗中被消磨殆尽,忽然有一缕光芒撕开了无边黑暗。 在那团光芒中,居华仿佛看见了无限,光芒化开,黑暗一点一点消退,占据黑暗的是千万色彩汇聚而成的纯白。 伴随着纯白,一股伟力宛如波浪荡漾开来,润物细无声,却不可阻挡,这世间的一切都要在这纯白之前不可阻碍的退散。 伟力化开,原本死寂一般的歇风酒肆,陡然诞生一缕生气,血云之后原本不该存在半点活物,空气中却忽然出现了许多飞虫,更有草木抽芽,灵性诞生。 直接面对伟力的居华更是影响颇深,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蜕变,外界看来,居华的身躯在消失,由真实化成虚妄,又由虚妄转化为真实。 额头似乎有一道枷锁,在伟力之下悄然溃散,化开。只是一瞬,居华开窍了,伟力洗涤之下,一切都有通灵的可能。 在他的感知中,世界的一切都在变化,时间和空间渐渐变成了另一种样貌。那让他产生了无尽迷茫的光芒,此时不那么难以理解,一丝明悟涌上心头。 那道光芒,是一个世界,此时,它在成长! 第4章 宁可多杀人 风,比往日更大了一些,乌云遮顶,入秋之后华山才难得迎来了一场秋雨。 以往,第一场秋雨是华山周围百姓的节日,如今却看不见一点热闹的气氛,华山周围一片死寂。 荒野的枯骨无人收殓,任由雨水冲刷,天地间只有簌簌的雨声,好似哭泣一般。 血云之灾已经过去三个月,今天是华山的第一场秋雨,居华特地做了一桌子菜,摆上了两副碗筷,拿出了为师父珍藏的五年居华酿。 “师父,我已经练出了内力,今后再也不是绣花枕头,你不用担心。”居华给一个空位倒上了酒,那是他留给追风掌的。 仰头猛灌一杯酒,居华话语不停:“西方大泽我一定会去,师娘的玉佩,我也一定会送到!” 这是支撑着居华继续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师父,徒儿得了大机缘,别人五年苦功,我三个月就能赶上,等找到师娘,我一定好好孝敬她,侍她如亲母。” “师父……” “师父……” 居华每说一句话,便灌下一杯酒,语调却始终不变,好似一口深井,掀不起一点波澜。 居华一直以为,人总是可以慢慢长大的,现在他终于知道,长大是一瞬间的事情,且必须在那一瞬间长大。 每个人都曾度过很多黑暗孤寂的夜,居华苏醒的那一夜,最难熬,在胡思乱想中,时间慢得像刀割。 华门终究还是散了,有些人可同患难,却不能同富贵。血云散去之后,剩下的三百二十精锐,先是为了争门主与各峰峰主之位,死伤过半。 又为谋夺门中财富,死伤过半。两次争斗之中,有人心灰意冷,浪迹江湖。有人夺得泼天巨富,潇洒离去。更多的是躲过了血云,却躲不过同门相残,化成黄土。 如今,华门之上,一副破败腐朽的样子,再无当初武学之宗的风光。只剩二十几名精锐弟子,还在苦苦支撑,他们仍想光复华门。 这一切,居华是知道的,但他并不在意。可笑的是,他还是华门如今辈分最高的人。 眨眼间,又是三个月过去,昨夜堆积的初雪,在阳光下缓缓融化。 居华一身小厮打扮,在雪地之上闪转腾挪,虽然手中拿的是菜刀,却依旧在一招一式中挥洒出来骇人的气势。 这半年来,居华勤练不辍,西方大泽,离华山两千五百里,没有强大的实力,绝对无法到达,所以他丝毫不敢懈怠。 “喝!” 一声断喝,居华手中的菜刀,好似成为神兵,三尺刀芒不停吞吐,将一块数千斤的山石一分两半。 这是追风掌留下的刀法,前一十三年,他毫无寸进,如今短短六个月,他已经登堂入室。 而他脑海之中的世界,仍在成长,只是伟力仅仅在他体内涤荡,而不透出分毫,每时每刻他都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忽然,耳朵动了两下,酒肆一里之外,有人来访。 “数量还不少?有四十几人?”居华听得不真切,但也足够骇人,武林之中从未听说,有人能听见一里外的动静。 回头看了看华山,居华暗叹一声:“还是去看看吧。” 他知道,仅靠华山之上剩下的二十几人,绝对挡不住这些人。他虽然五岁就离开华门,但是亲眼看着华门覆灭,他做不到。 带着菜刀,居华悄悄跟随,现在的他,已经有足够的实力步入武林! “掌门师兄,秦用在山腰发现有人朝着镜峰来了,不知来意。”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对着另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说道。 如今的华山上,年岁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而且有一个算一个,不是峰主就是长老,就是没有普通弟子。 说来好笑,这却是华门如今的悲哀。 被称为掌门的叫冯万里,华门如今唯一的五品上高手,若是在江湖,这个年纪的五品上确实少有,但如果不论年纪,这个实力还不够看。 “鸣召钟,将所有弓弩器械放在镜峰山门,决不能放他们进来!”冯万里沉吟数息,做出决定。 嗡…… 一声钟响,绵延华山十八峰。 “不好,被他们发现了,没想到只剩二十几人,还如此警觉,快走!”镜峰山腰,一行四十余人立刻加快了脚步,他们可不是来吊唁的! “最高不过五品上,只有二十几人,绝对手到擒来!” “闭嘴,快走。” 四十余人各个龙精虎猛,显然都是好手,但他们却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一里处,有个手拿菜刀的小厮,正跟在他们身后。 居华一边尾随,一边打量,心中对双方的实力悄悄做了比较,不声不响地跟在他们身后。 华门之上,二十几人迅速准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便在山门处设下了四十余架弓弩,齐发之下,就连四品高手也能射杀! 嗖啪! “来人止步!”一支弩箭,深深没入泥土之中,箭尾还在不住颤抖。 “青山宗,携众前来吊唁!师侄,可还记得我?”青山宗众人止住脚步,一老者率先出声。 冯万里可不是傻子,面子要给,但入山门是不可能的:“原来是青山宗余应是余师叔。如今华门腐朽,就不接待几位了,请回吧。” 余应是冷笑:“请回?我们不远百里,连杯热茶都没有吗?” “师叔海涵!”冯万里表面恭敬,却悄悄做了个御敌的手势! “余师叔,跟他们说什么?我们八位四品上在此,用得着虚以委蛇吗?”青山宗一位少年,终于不耐烦了。 八位四品上?听得华门众人心中一惊,不由感叹,华门危矣。 只是一句话,顿时让冯万里等人,连反抗的心思都淡了,其实他们早就明白,光靠他们是守不住华山的。 看到众人的神色,余应是心中一动,如果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华门,自然更好:“冯师侄,你们还是离开吧,我允许你们每人带一样东西,如若不然,华门的血脉可就要断绝了!” 说着,八位四品高手齐齐迈出一步,气势爆发,凭空卷起一阵飓风,冯万里脸色一白,心中已经绝望。 “师兄,留……留得青山在,不怕……” “你放屁!你就是怕死!”不等他说完,秦用一声断喝,骂得那人抬不起头来。 冯万里心中天人交戈,脸上写满了绝望,他不怕死,但他怕华门血脉断绝,沉思良久,冯万里终于决心认命。 “好,我答应你。各位师兄弟,我们收拾东西,下山吧。”说完这句话,冯万里好似被抽取了魂魄,其他个人也都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他们的支撑没有了。 余应是红光满面,与冯万里等人形成鲜明对比:“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这里就是青山宗产业了!” “谁说的?问过我了吗?”居华缓缓从一颗巨树后现出身形。 众人先是一惊,而后哄堂大笑! 青山宗一少年,直接开口嘲讽:“问你?你算老几?华门最出名的废物?哈哈……” “居华,退下!”已经决定退缩,冯万里生怕居华惹怒他们,居华再怎么废物,也是华门弟子。 居华也不在意,他被嘲笑了十几年,不差这一句:“冯师侄,目无尊长,依门规该当如何?” “居华师侄,我与你师父也算故交,我不为难你,赶紧下山去吧!”不等冯万里说话,余应是叹了一口气,眼中却满是笑意,在他眼中居华想必是受了打击,疯了。 “聒噪!华门之事,要你多嘴!故交?我华门上下尸骨未寒,你们来此掠夺,好一个故交。”居华一声怒喝,完全没有了酒肆之中的温和。 冯万里等人目瞪口呆,华门出名的废物怎敢如此猖狂?难道?他在求死! “好胆!本来不想滋生屠戮,这下你怪不得我了!”余应是勃然大怒,一个废物,竟敢猖狂如斯? 左脚一跺,快如疾风! “好快!”冯万里不由惊叹,四品上高手果然不同凡响。 “居华,快退!”说这话的却是秦用,话音未落,他便直接冲了过去,但是他不过是五品下。 然而,居华却露出怪异的神色,别人看来快如疾风的余应是,在他眼中宛如龟爬。 见居华不动,余应是还以为他被吓傻了,但手上动作却不停滞。 仓啷一声,宝刀出鞘,三尺刀芒璀璨异常,长刀卷起的劲风刮得秦用脸颊生疼,刀势汹涌,锐不可当! 青山宗众人,脸上写满笑意,都在惊叹刀势之利。四品上高手,杀一个废物,易如反掌! 长刀临头,居华仍旧不动,神色怪异,他发现余应是汹涌的刀势中,有着明显的滞涩之感,肋下破绽几乎占满了他的眼睛。 被伟力洗涤过的居华,一瞬间便将余应是的破绽全部看破,随意一点都能要他的命! 刺啦…… 众人只看见一道光芒,一闪而灭。微微偏身,居华便躲过了余应是的刀。 “嗯?被躲过了?怎么会?”余应是十分惊讶,自己的刀什么时候这么好躲? 转身便要再斩一刀,转身刹那,余应是一身力气陡然尽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余应是自肋下竟然……分离了! “你要是不回头,估计还能多活一会。”居华调侃了一句,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腹中波涛汹涌,却被他生生忍住,脸色却不可抑止的变得雪白。 余应是到死都不相信,自己竟然死在华山,死在知名废物手里。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方才一闪而灭的光芒,竟然是居华手中的菜刀! 第5章 补云宗 静,静到极致,静得能够听见场中所有人的心跳声。 居华持刀而立,距他三步,便是被砍成两截的余应是和一大片被血染红的雪,为白雪皑皑的华山凭添了几分森冷。 除了居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过这种场景,僵立当场。有些人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发出声音。 居华不管其他,走到余应是的身边,拾起他的长刀,又从怀中摸出钱袋,随手颠了颠:“堂堂青山宗长老,出门就带这么点银子,穷鬼!” 说完就把银子装进自己的钱袋,哗啦一声响,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 居华强忍着呕吐,让自己表现得冷血、淡漠,让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只有这样,他才能震住那些宵小。 而实际上,雪白的脸色早就将他出卖了,他以前杀过的最大动物是鸡。 “你拿命来!”青山宗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七位四品高手,排众而出! 一声断喝,惊醒了青山宗众人,同样惊醒了华门众人! “杀!”秦用怒喝一声,提着一双铁拳直扑刚才那聒噪非常的青山宗弟子。 冯万里带着众人迅速扑来,居华的惊艳,让他们失去的魂魄再次充满身体。 “你们给我拿下那些小辈,这七个老家伙留给我!”居华扔开余应是的长刀,提着菜刀杀入七人之中,这菜刀他使着顺手。 七位四品,光凭气势,便压得居华有些喘不过气来,居华这时终于对自己的实力有了考量,单论境界,他同样是四品上,却是无敌的四品上! 可谁又能想到,六个月前,他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菜刀在居华手中仿佛成了神兵,打眼一扫,一名青山宗长老挥刀之际的空档被瞧得干干净净,又是一道光芒一闪而没,青山宗再折一位四品。 “合击!”剩下六名四品,当即合围,六把长刀宛如海浪,一浪接一浪,连绵不绝,竟短时间内压制住了居华。 青山宗以刀法立宗,六刀合击,就是一般的三品高手也不可匹敌。 居华左突右挡,心中无奈,他的实力还是弱了,许多破绽即便瞧出来了,也无法加以利用。 另一边,青山宗聒噪青年见秦用扑来,抽刀便斩,气势非常,但秦用明显更甚一筹。 只见秦用不闪不避,悍然出掌,手掌夹杂着劲风,竟然划出呼呼风声,一掌生生将长刀拍弯,又一掌直取面门,直接将那青年脑袋拍得爆裂开来。 而冯万里等人更是凶猛,二十几人面对三十多人,丝毫不怵,不过数息之间竟将青山宗年轻弟子斩杀近半! 这时,青山宗众人才想起来,华门留下的这些人可是精锐中的精锐,没有了四品高手的压制,斩杀他们犹如砍瓜切菜! 只是,这时才想起来,已经晚了! 短短数息,形势陡然调转,原本红光满面的青山宗,此时心如死灰,余下的那些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剩下的四品高手身上。 铛! 居华手中的菜刀终究只是凡铁,即便有刀芒保护,却依旧不敌,断裂开来。青山宗众人瞬间仿佛看见了希望。 一名四品下,当即脱离合围之势,想要抢功:“你的人头我要了!” 居华暗叹一声,本来依靠合击,他还需要费些手脚,现在,不需要了! 一掌拍出,卷起层层白雪,论气势竟然比他持刀更为吓人,抢功的青山宗长老,在居华身前三尺便被拍飞出去,喷出的鲜血,夹杂着破碎的脏器,未落地便死透了。 刚燃起一缕希望的青山宗众人,顿时如坠冰窟,手脚冰冷,原本以为可以肆意掠夺的地方,竟然成了他们的地狱。 “我的师父是追风掌!没了刀,你们就有机会了?”居华双掌舞动,快得宛如凭空多生了几条臂膀,气势更是节节攀升! 剩下五名四品,动作再次一顿,居华如入无人之境,左右开弓,瞬息便拍出两掌,华山再添两条亡魂。 “分头逃!” 青山宗众人终于想起了逃跑,不顾那些小辈的死活,余下三名四品,分开逃窜,居华追上一人,却被另外两人逃离。 “青山宗不死不休!” 血,将镜峰山门处彻底染红,平静下来,众人才感受到了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拜见师叔!”冯万里带着众人納头便拜,心悦诚服,心中却早已被疑惑和惊讶塞满。 居华摆了摆手:“把此处打扫干净,好好养伤,青山宗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居华转身便走,用他们能够听见的声音念叨着:“唉……藏了十几年,还是露了。” 这话自然是特意说给华门众人听的,否则居华飙升的实力,无法解释。 刚刚来到镜峰山脚,居华便扶着一颗巨树大吐特吐,刚才生生忍着,那些血液、脑浆、残破的脏器和断肢,足以让他几天吃不下饭。 “幸亏忍住了,这要是被他们看见,好不容易树立的形象可就没了。”在遍地枯骨的华山生活了六个月,居华对死亡的敬畏淡了很多。 吐,只是因为恶心而已。 虽刚经历了一场大胜,但华门众人的心情并没有放松,青山宗宛如一团魔云,萦绕在众人心头。 “嗯?又有人来?” 居华刚刚擦干净嘴角,便又察觉到有人靠近。仔细感知之下,居华脸色突变,这次竟然是从天上来的! 镫!难钟再响。 而这一次敲钟的自然是居华。 冯万里等人刚回到镜峰大殿,便听见难钟的声音,又看见一道流光正急速而来,心陡然沉入谷底,声音悲怆而不甘地问到:“我华门仅仅想要延续,都不能吗?” 猛地擦干眼泪,冯万里陡然站直身体,方才他们已经弯腰一次,这一次即便是死,也要站着! “诸位师兄弟,我们迎仙!” “是!”一行二十几人,都挺直了腰板,神色坚定而悲壮。 正当几人准备返回各峰入阵之时,流光已然降临镜峰平台之上。 “迟了吗?”冯万里不甘,紧紧盯着镜峰,这一次他要亲眼看看那血海尸山! …… …… …… 一盏茶过去,镜峰平台风平浪静。 冯万里等人面面相觑,这和想象中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掌门师兄,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如今的兑峰峰主大声问道,刚才的悲壮还在心中回荡,声音一时收不住。 几人被他吓了一跳,不由地白了他一眼,兑峰峰主小脸通红,一半是因为羞赧,一半是因为悲壮。 “走!去看看!”冯万里虽然心中疑惑,但是还是不再犹豫,带着众人直接前往镜峰平台。 另一边,居华在流光落地之前,便到了镜峰平台。流光落地之后竟是一艘建有阁楼的船,落地之后,下来两人,皆白衣胜雪,气质脱尘,胸前绣着一轮被乌云遮盖了一角的金色新月。 两人落地之后,好似没看见居华,而是拿着一枚玉简四下探查。 居华小心地打量着两人,虽然两人气势不强,但他丝毫不敢放松,甚至可以说是提心吊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朱阁道兄,看来就是这里了。”拿着玉简的少年出言说道。 说完这句话,两人才看向居华,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中的轻蔑与倨傲却毫不掩饰。 不等居华说话,朱阁抬手打出一道洁白雾气,瞬间没入居华体内,居华的身体顿时好似闷燃的狼粪,冒出滚滚浓烟,却没有半点不适。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冯万里等人看见,不由惊呼:“居华师叔!” “凡人就是凡人,大惊小怪。不过应该没有找错人。”朱阁再次打出二十几道雾气,镜峰之上顿时成了烽火台,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本道陈宇,是来给你们送仙缘的,你们不必惊慌。”年轻修士倒是好心,出言解释。 然而,不等居华等人反应,朱阁抬手抛出一个人种袋,布袋迎风暴涨,转眼间由三寸大小暴涨数丈长短,刹那之间便将居华等人全部吞下。 “凡人而已,用得着解释吗?”朱阁将布袋挂回腰间,而后转身回到楼船之上。 不多时,楼船冲天而起,化为流光,破云而去,华山之上再无人烟。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种袋中,没有光亮,不知岁月,居华只能靠默默运转内功打发时光。 心里却把朱阁二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同时也让他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功力暴涨的欣喜一扫而空,这让居华对成仙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渴望。 不入仙门,终究是蝼蚁! 终于,一丝光亮撕破黑暗,不知被囚禁了多久的居华等人重见天日。 只是眼前的场景让他们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恍惚间好似离开人间进入天宫。 “仙境!这一定是仙境!”冯万里颤抖着嘴唇,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即便是居华,也是震惊万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不由念到:“补云宗?” 冯万里等人顿时满脸疑惑,居华同样疑惑不解,此地没有任何标识,但他只看了一眼便心灵福至。 这里便是仙门——补云宗! 第6章 曰喜怒曰哀乐爱恶欲 只见下有仙山,仙山之上是层层浓云,白云之上,亭台楼阁,廊腰缦回,遥遥望去,好似一座仙宫在云中浮沉。 楼阁并不辉煌,甚至有些朴素,只是那出尘脱俗的气质,让人只看上一眼便心生向往,愿意将满腹赞美统统赋予那古拙的楼阁。 而那楼阁之下的白云与山脉,则在楼阁的对比之下被人忽略。 居华一行人这时真算是土包子进城,望着那古朴楼阁,深陷其中,就连身边还有人都忘记了。 左右四下无人,朱阁和陈宇看着华山众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阻止,饶有兴趣地在一边观看。 良久,见众人依旧没有收敛的样子才说道:“这里便是补云宗,眼前的山是叶公山,山那边是御城,眼前的山梯是是逐云梯,兹要是你们能踏过逐云梯,上了叶公山,便坐定了仙缘,最次也能延寿二三百年。可别怪师兄不提醒你,逐云梯就算碎了一嘴银牙也坚持到底,我们在登云台等着诸位!” 说完两人不再停留,几个纵横便消失在逐云梯尽头。 到这时,众人终于明白了此行的目的——仙缘! “华门能否延续,甚至是兴盛,就看我们了!”冯万里眼神火热,扫视着众人,一口咬破指尖,甩出一滴鲜血,郑重说道:“我冯万里,在此滴血立誓,无论如何,绝不背弃华门,如有违反,永堕深渊,永不翻身!” 其余华门弟子,皆咬破指尖,一滴鲜血甩在地上。 “我秦用!” “我陆无招!” “我居华!” “永不背弃华门,如有违反,永堕深渊,永不翻身!” 说罢,众人不再停留,迈步直奔逐云梯而去。 谁也不会想到,今日几人看似幼稚的誓言,会在今后造就一个怎样的豪门。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姑且不表。 逐云梯,每年来补云宗求仙缘者,不知凡几,却有九成九都止步这九百阶楼梯之上。 此梯玄妙之处甚少,有且只有一条,那便是让所有登梯者,产生后悔的念头,且在登山之时,念头不断增加,直到踏过云梯或是转身离去。 登梯之人,没有半点痛苦,却会被后悔的念头不断冲刷,在宛如海浪般连绵不绝的冲刷之中,被洗去追逐仙缘的念头。 故此,补云宗一直流传着“逐云梯,逐云梯,一登云梯悔终生,万般坚定皆不够,逐云梯前悔泪流”的歌谣。 而逐云梯的来历也并不简单,是由四千年前,补云宗一位造化大能脊椎骨打磨而成。故此,在云雾气较盛之时,还能感受到洁白如玉的逐云梯散发出的造化之力。 因此,即便会让人后悔,甚至产生心魔,却经常吸引各类弟子来此炼心锻体,倒也成为了补云宗一处标志。 不过盏茶功夫,华门二十三人已经迈过了第一百层台阶。 华门经历了一场灾难,他们却依旧能够留下来,足以证明他们心智之坚定,区区一百层自然手到擒来。 但是,刚刚跨过一百层台阶之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后悔的念头终于开始有些影响。 他们没由来的认为自己追求仙缘似乎是天底下再蠢不过的事情,在这里为了仙缘而登逐云梯更是愚不可及! 这一念头一旦产生,便挥之不去,好像化成了一段嘲笑的魔音,在脑海之中余音不绝。 挣扎开始出现,而逐云梯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正当冯万里等人脚步停顿之时,居华却依旧一脸轻松,步伐不缓,很快便超越众人。 他在酒肆生活十三年,从五岁起,便是华门出名的废物,嘲笑对他来说,早已习惯。 “师叔果然深藏不露,即便在仙门脚下,也不是我们能比的。”秦用不禁感叹,他哪知道居华之前的那废物之名是实打实的。 风,并不大,相比较华门的干燥,这里湿润的气候,让华门众人倍感舒适。 洁白的逐云梯两边是碧绿的长草,足有两尺多高,在微风中缓缓摇摆,发出阵阵沙沙声响,沁人心脾。 但冯万里他们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让人欣喜的风光。 心中没由来的烦躁,脑海中不断涌现出后悔的念头,方才一百阶还只是嘲笑,跨过两百阶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破口大骂。 华门二十几人的脑海中,仿佛有无数人对着他们破口大骂,骂他们傻,骂他们愚笨,这更让他们滋生出后悔之意,脚步迈动明显滞涩很多。 逐云梯的终于开始向华门众人展开了自己锋利的爪牙。 在谩骂之中,华门众人一个个铁青着脸,牙齿咬得咯吱直响,心中无名怒火腾腾直冒,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统统砸碎! 而居华也是如此,他习惯了嘲笑,可在谩骂声中,还是有些不适。而这谩骂随着楼梯的增高,还在不断变得更为恶毒、露骨。 但是,他们却没有被怒火之中的悔意淹没,仍旧紧要牙关,缓步登梯。 终于,在谩骂之中,众人登上了第三百层台阶,他们背后的衣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 登上第三百层台阶之时,谩骂声逐渐小了下去,心中却莫名出现一阵哀意。 这对华门众人是致命的打击,血云盖顶的场景重新从心底浮现,一个个长辈在护山大阵之中化成枯骨,一个个同门瞬间惨死。 这时候,活着反而成为了负担,当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存在本身就足够让人后悔! 居华也在这一瞬脸色陡变,师父死后,送信便成了他唯一存在的意义。西方的大泽里华山有两千五百了,而如今他又在了不知离华山多远的补云宗。 送信之路,渺渺茫茫,这一切更加深了他心中的悲哀与无助,宛如沧海浮沉。 噗…… 两个华门弟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委顿下去,自三百阶一路滚下,身上的武袍顿时沾满鲜血。 众人明知自己的同门倒下,却无人去管,甚至连头也不敢回。因为他害怕一回头,就再也没有勇气转回来。 方才陈宇说得很清楚,只要踏过逐云梯,便有了仙缘。而生活在党山的凡人都对仙缘有着近乎执念的追求。 众人继续迈步往上,心中的哀苦也越浓,才不过二十阶,便齐齐流下泪来。 血云散后,华门大乱的场景涌上心头,当看到昔日同门发了疯似的冲向宝库,当看到生死之交心灰意冷转身离去,众人心如死灰。 哀莫大于心死! 又有三人,叹了一口气,转身退去。 走在最后的冯万里突然睁开了通红的眼睛,朗声念到:“今告诸门徒,所说经戒,即是尔等护,是尔等持。于山门合同敬顺,勿生争讼……处山门,生以死卫。此小小戒,处暗如明,永不背弃。” 他念的是华门戒律。 华门弟子皆心中默念,虽依旧叹气,却微微振奋了一些。是啊,华山还等着他们光耀呢。任由眼泪砸在台阶上,溅出一朵朵泪花,继续前行。 而居华不知何时从怀中拿出一枚满是裂纹的玉简,紧紧攥在手中,继续登梯而去。 洁白如玉的台阶如玉的台阶上,伴随者众人的前行,弥漫着浓浓的哀苦之意。 终于,足足过了大半日,众人才登上第四百阶台阶,而剩下的台阶,在他们身上的威力却小了很多。 曰喜怒,曰哀乐,爱恶欲七情具。跨过三百层台阶之后,不论是居华还是其他人心中早已明白,这逐云梯不过是以七情之力,让人产生悔意。 与华门众人而言,哀才是他们最大的劫难,度过哀力,对其他人来说的难以克服的反而不是问题。 果然,仅仅用了一下午,众人便顺利度过剩下四百阶台阶。 “仙缘啊……”居华站在第六百九十九层台阶上,不禁有些感慨,受那些酒肆众人的影响,他从未想过自己能离仙缘如此接近。 月色明亮,夜晚的仙山依旧有些凉意。 不顾还在身后的华门众人,居华一马当先,踏上第七百层台阶。 七百层台阶处于一个弯道,居华刚一转身,便发现身前不远处的台阶上竟然盘坐着一个风度翩翩的青衫少年。 居华并不意外,前七百阶未见一人,反而有些奇怪。但眼前那人宛如雕塑,丝毫生气也没有,还是让他念叨了一声:“奇怪。” 不想居华话音刚落,眼前那少年竟然回过头来问到:“你认识我?” 不等居华答话,那少年一拍大腿:“草泥马,又被这破名字坑了!”说完便直接走到了台阶边上,出了台阶的范围,也不管居华,纵身离开。 居华顿时满头黑线,原来这逐云梯还能这么离开? 想到刚才一阶一阶退下的华门弟子,居华不禁想到:“他们不会再承受一次怒骂与嘲笑吧?” “唔,多受点打击也不是坏事儿。刚才那少年说的草泥马又是何物呢?”脑子开窍之后,居华经常这样,思绪极其容易飘散。 好不容易收拢思绪,居华终于再次朝前走去。 还有两百阶,仙缘唾手可得! 第7章 万言书 逐云梯顶层,居华依旧攥着满是裂纹的玉简,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最后两百阶不可谓不难。 前一百阶,脑中心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完全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若不是心中留有一丝执念,居华也难以跨过。 后一百阶,已经死去的追风掌重现在居华身后劝阻他莫要再登梯,见劝不住,便要居华回头看他最后一眼,若不是居华始终攥着玉简,仙缘便离他远去。 站在逐云梯顶端,居华仍然后怕不已,微风拂过,背后汗湿的衣衫传来阵阵凉意,才让他稍稍回了些神。 山下逐云梯上还剩八人,距离顶端还有不到三十阶,但从他们颤抖的身体和扭曲的表情,居华也能猜到他们此时正在经历的痛苦。 仙缘,终究是于虚无缥缈间取得云气二三。 华门大浪淘沙般留下的心智最坚定的二十三人,仅仅是一个山梯便削去一大半。 今夜月明星稀,身后云层之上的补云宗,披着月华更显缥缈,居华望着,努力挺直着腰杆,他还记得造成华门之灾的其中一人便是补云宗之人,这让他不再对仙宗保持着敬畏之心。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神通广大,我定不以凡人为蝼蚁!”居华看着补云宗,呐呐自语。 却不曾想,这一句话却被藏在树冠之上的青衫少年听了去:“有意思,本来还想给你找找麻烦,算了吧。” 说完青衫少年这才真正离开。 三十层台阶,看起来唾手可得,但真正走起来却没有那么简单。 居华没有离开,只等到长夜退去,大日初生,一道道金色阳光撕破云层,剩下的华门八人才齐齐一头栽倒在逐云梯最后一层台阶上。 他们还是凡人,一昼夜足以让他们筋疲力尽,居华也有些累,但四品上在武学上已经登堂入室,故此还能坚持。 见华门八人齐齐栽倒,居华赶紧从怀中掏出固本培元的药丸,挨个塞进嘴里,这要是好不容易登上仙山,却累死在了山脚,那乐子可就大了。 药丸入口即化,不过片刻,八人悠悠醒转。这丹药是追风掌留给居华的自然不是凡品。 “师叔,你那有吃的吗?”率先恢复的竟然是秦用,一张嘴便要吃的。 居华听着一头黑线,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见居华不说话,秦用小声嘟囔到:“什么鬼山梯,最后一百阶竟然出现各种美食,本来就饿,这下更饿了!” 这时冯万里等人也终于缓过劲儿来,听得秦用嘟囔直想骂娘:“合着最后我们在和至亲好友绝别,你在跟美食绝别?您是单纯还是蠢呢?” 听得居华也一阵感慨:“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 众人笑骂一阵,终于恢复过来,眼前一座白玉琢成的巨大山门看得众人心中豪情顿生。只见山门高九丈七,宽二十丈六,通体洁白,朵朵祥云点缀其上,单是看着便让人心神宁静。 整理好衣冠,居华九人齐齐朝山门走去,他们本就是华门天骄,此时在心中豪情衬托之下,终是恢复了些许神采。 “师弟,打个赌,你猜那二十四人,最后能剩下几个?”山门不远,一座亭台中,朱阁陈宇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间。 陈宇看了一眼山门:“以往遭灾的凡人,即便来登逐云梯也是十不存一,我猜这次有两个就不错了!” “我看呐,一个都没有!就他们那个不曾见过世面的样子,难!”不知为何,朱阁似乎打心眼里看不起华门众人“就赌半个月仙资!” “好!”陈宇一口答应下来。 朱阁话音未落,手中玉简发出一声嗡鸣,这是有人在登山门。 陈宇心中一喜:“有人登门,师兄,十有八九是你输啦!” 朱阁也没有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脸上不由得一黑:“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呢!” 两人正说着话,居华九人终于冒出头来,趁着初生的阳光,八人身着劲装意气风发的样子,好不潇洒,倒是居华一身小厮打扮,实在配不上其余八人。 此时,不论是陈宇还是朱阁,都忍不住吃惊:“华门是个什么地方?十不存一的逐云梯,竟然生生过来一小半?” “两位仙长,久等了!”虽然疲累,但冯万里却不失气度,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朱阁冷哼一声,输了半月仙资,让他很不舒服。 倒是陈宇心情不错,还了一礼:“既然诸位登上了逐云梯,便算坐实了仙缘,随我来,先安顿下来可好?” “有劳仙长!”冯万里再回一礼,却依旧不卑不亢。 朱阁抬手扔出三块源石,有些恼怒:“既然师弟如此热情,你便带着他们去安顿吧,为兄还有要事,就此别过!” 陈宇知道朱阁心绪不佳,也没有多说带着居华等人朝东走去,边走便介绍到:“此山东西绵延四百里,是我补云宗未入门的弟子生活所在,山门往东二十里便是你们落脚的地方。顺带熟悉熟悉地方。” 方行二三里,几人便来到一处十分宽阔的广场,广场四周一座座楼阁雕梁画栋,好不气派,每座楼阁之上皆有牌匾,名称各有不同,却都带着几分仙风。 广场正中,一座石碑傲然挺立,足有十七八丈高,石碑之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文字。石碑之下人头攒动,每个人嘴里都念念有词,好像在背诵着什么,嗡嗡声响,好似一大群蚊子。 陈宇适时地介绍到:“那石碑是万言书。党山万灵必有仙骨,要修行,就必须开仙骨。想开仙骨有两条路,一是寻造化,而是得教化,万言书便是教化所用。” 见几人听得入神,陈宇继续介绍:“你们若想真正成为补云宗弟子,便要背诵万言书,而后在石碑背面,从头到尾默写一遍,写完便可以入门。每个弟子都有十年时间,十年后还是写不出,便只能下山。” 居华等人听得连连点头,心中也暗自决定,落脚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过来背万言书。 “那我们吃饭怎么办?”秦用此时最关心这个。 话音刚落,其余八人齐齐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心中暗骂:“这吃货!” 陈宇毫不意外,心情大好之下,自然言无不尽:“杏坛四周便是各个场所,主殿是落安殿,你们可以在此领下事务,赚取生活所需,其余六殿是礼乐射御书数六殿,背万言书时,需要学习六艺,便在此六宫。” “吃饭的……唔!”秦用刚想说话,便被冯万里一把捂住口鼻,怒喝到:“闭嘴!” “哈哈……师弟不必着急,吃饭的地方在你们的住所不远,用俗世财物便可。”陈宇也被秦用逗乐了,来了补云宗却一心惦记着吃饭的人,这还是头一个。 几人边走边说,很快便到了目的地,眼前好似一座小城,依山而建,房屋鳞次栉比,山脚一条石板大道,道路两边便是各种坊市,应有尽有,街道之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完全不像是一处仙宗。 陈宇取出九张令牌,递给众人:“凭这令牌,每人便可以寻一个住处,我方才说的后山,若是无人带领,你们万不可踏入。愿仙路有众师弟相伴,就此别过!” “干粮……顶饿的干粮!” “好刀剑呐!个顶个的神兵利器……” “茶水!香茶叶儿啊……” 走在石板大道上,两边坊市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此地浓厚的俗世气息,与脱尘的补云仙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让居华等人十分享受,相比较华山的孤寂,此地更让他们有了几分重返人间的感觉。 一番折腾之后,居华等人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几人各有房屋,却在一个区域,地方不大,里外二间,布置也十分简单,却透着几分温馨。 将疲惫的身体摔在椅子之上,居华终于有时间来思考如今的情况,方才从陈宇的口中,他已经知道,华山在补云宗以西五千五百里,中间隔着宽有近五千里的党山山脉。 想到此处,居华不禁叹息一声,党山之中灵、妖遍布,即便是他的武学登峰造极,也万难横跨,因此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修仙! 揉了揉脸,居华终于定下心思:“师娘,再等我一些时日!” 另一边,冯万里却在担心着那些没有踏过逐云梯的同门,好在陈宇说了,他们会有人接待在山下的城中落脚,这让他稍微定心,而后便思索起修仙之事,他依旧想要光耀华门。 其他几人思虑各有不同,却有最终都回转到修仙之事上。 仙,始终是党山凡人的执念! 几人很快便来到万言书碑之下。 此时刚过正午,万言书下人头攒动,嗡嗡的背书声,不绝于耳,好在万言碑高大,几人站在人外也能看见。 居华看着万言书默念,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只读一遍,心中明悟丛生,不一会儿便尽得书中真意,好似已经将万言书读了数万遍。 带着心中的明悟,居华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清明万分,丝毫没有纷杂之感,过了小半时辰,再睁眼时他便已经将万言书背下了! 第8章 心猿意马 叶公山上,万言书石碑下,嘈嘈杂杂二三千人,此时分成了两类,居华和其他。 不知为何,背下万言书的刹那,居华便感到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那是一种我为玉石,他人为尘土的不同。 不仅如此,居华脑海中的世界,也终于有所改变,此前亘古不变,纯粹至极的白,终于可以看见淡淡涟漪,虽然转瞬即逝,但确实有涟漪波动。 “我去采青,你们就在此地莫要走动。”居华平复了心中的波动对冯万里说道。 冯万里心中惊讶,从陈宇的口中他已经知道采青的意思。 万言书中记载着六艺精要,一旦背下便可前往六宫参与考核,雅称为采青,采得六青,才可以获得用来书写万言书的笔墨。 “居华师叔,你……你这是……背下了?”冯万里嘴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们才刚来半日,怎么就敢去采青了。 居华早有对策:“我的师父追风掌其实也是仙人,这万言书,我很早就背过了。” 党山修士分为三派——人、灵、法,其中灵族因得天独厚,蕴含血脉之力,伴随成长仙骨自开。 而人宗和法门想开仙骨则都需要学习,万言书其实就是精编后的教材,但人宗后来嫌用万言书开蒙过于耗费时间。便诞生了开蒙先师,直接点化后代,为后代开仙骨。 但法门却认为这样违背人族大道,教化乃是人族崛起之本,便依旧保留着以万言书为基础的开蒙之路。补云宗便属于法门一派,这万言书也是经过人族先贤几番精炼后定下的,内容完全一致。 提到追风掌,冯万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却能够接受,毕竟追风掌曾经是活着的传说。 沙三通,属于哪哪都有他的那一类人,大智慧没有,小聪明不少,绝不脚踏实地,只想投机倒把的代名词。 他的日常生活就是,上午去万言书下看上半日,一边看一边编属于自己的六艺精要,回去整理成册,下午在六宫随便一宫门前蹲点,见到谁都口称有缘,然后说自己编写的六艺精要乃是得自大能之手,极为难得云云…… 他来的早,在补云宗已经足足待了七个年头,他来之后的大半人都被他骗过,以高价从他手上买过那几本《万言书·大能注解》、《万言书指导总纲》、《六艺精要·大能著》等等。 而他偏偏又是个四品上高手,不要脸的打不过他,打得过他的又要脸,而那些吃过亏的又舍不得别人不吃亏,因此整整七年,还真就让他这么一直骗了下来。 正午刚过,他便拿着自己刚编出来的《六艺精要·采青篇》来到礼宫跟前蹲点。唉……生活啊,就是这么枯燥且单调。 “嗯?生人?”沙三通一眼就看见了前来采青的居华,他在这待了七年,是不是新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来今天要开张了呀!”生活突然从枯燥且单调,变得快乐了起来。 “少侠,请留步。”沙三通将胸前的精装《六艺精要·采青篇》露出一个绣着金线的边,一改方才的惫懒样子,拦住了居华。 居华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我?” “我看少侠骨骼惊奇,相貌堂堂,但眉宇之间颇多郁色,定是有甚难言之处,我这里有一物定能解少侠难题!”生人来六宫十成是万言书读不下去,来此碰碰运气,这番说辞屡试不爽。 但居华自幼操持酒肆,论投机倒把,揣摩人心,沙三通差他十条街。 装作没有看见沙三通怀中的书,居华搓了搓手:“师兄正是料事如神,我初到此处,囊中羞涩,听说六宫有采集经书之能,想来此卖书,不过听说笔墨要钱,正着急呢。” “……”沙三通无言:“高手?” 沙三通自然不傻,但是心中已经知道,今天这书怕是卖不出去了,准备推脱两句便走,见好就收是保证他长治久安的高贵品质。 不等他说话,居华率先说道:“我看师兄仪表堂堂,衣着华而不俗,气质贵而不倨,定是有大本事的人!” “……”沙三通再次无言,以往机灵的不是没见过,但今天这小子套路都用到自己身上了,不简单啊! 这边居华仍然喋喋不休:“我看师兄也定是那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士,若是能够帮衬小弟一二……” 沙三通连忙摆手:“打住!告辞!就当我们没见过!” 抽身三连,沙三通骂骂咧咧地走了,边走边感叹:“世道变了,骗子差点让人给骗了!” 居华哂笑一声,这年头想找人过两招实在是不容易啊。 当、当、当…… 一声急促,二声平缓,三声悠长,三声钟响,惊动八方。 礼、乐、射、御、书、数六宫之前皆有一口大钟,若要采青,须先鸣钟,且每一宫的钟,敲法都不一样。 采青钟一响,顿时传遍整个广场,采青在什么时候都是叶公前山的盛事,因为一旦经过考核,便意味着有人从此摆脱凡人身份,正是成为踏上仙路,这在党山也是大事儿。 钟声嗡鸣,随着钟声,空气中似乎荡开一圈圈波纹,带着莫名的道韵,从居华身上穿过。 平日里各宫都只开偏门,有人采青之时,正门才会开启,而钟韵涤身,便是宫门开启的前提。 “居华师叔?”华山众人也被钟声引来,秦用有些惊讶:“师叔怎么去撞采青钟了?” “追风掌师叔祖也是仙人。”冯万里解释,华门几人恍然。 广场众人无一不看着居华,眼中充满羡慕,他们皆是仙人相争的受难者,既幸运,又不幸。 幸运的是仙缘就在眼前,不幸的眼前的仙缘依旧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挣扎在不幸中的人,多数是善良的,愿意在别人即将跳出泥潭时,给予足够的支持。因此,广场上虽然人多,但鸦雀无声,生怕惊扰居华,沙三通自然也在此列。 在众人的注视中,礼宫大门缓缓开启,一位身着文人长袍中年男子立于台阶之上,手捏长髯,居高临下。在他身后,一个小厮,捧着一个点燃的香炉,放到居华身前。 居华略一欠身:“学生居华,拜见荀大先生。” 荀大略微点头,不喜不怒,朗声问到:“何为礼?” 言语落地,除了居华,在场之人无一不低头思索。看过万言书的,自然想以万言书原文来答,但“礼”这一部分便有三千多字,而且采青之时必须以自己原话作答,顿时难到不少人。 因此不少人眉头紧锁,好像正在接受考验的人就是自己,苦思冥想,却难以概括那三千原文。 也有不少人并未思索,而是伸长了脖子,等着居华给出答案。 “谨言,慎行。”居华略一思考,做出了回答,缓慢而坚定。 话音刚落,只见居华跟前的香炉陡然浓烟滚滚,烟雾未散便听见烟雾之中传来马蹄阵阵。 “哪来的马蹄声?”有人疑问,不少人都听见了马蹄声响,顿时心头没由来的烦躁。 “一般礼宫采青,只要辨别礼器就好,怎么炉烟迟迟不化形呢?”另一人小声问到。 “难道?”忽然有人一拍大腿,似乎想到了什么。 正当众人准备询问之时,那人又一拍大腿,疼得龇牙咧嘴,轻呼:“完了!” 一来一回,跟打哑谜似的,顿时惹得身边几个人怒目而视,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威胁,大有你不说清楚,拆你骨头的架势。 “你们仔细想想,有记载的礼宫考核最难的是什么?” “驯意马?那完了!”几人同时一拍大腿,跟说好了似的。 不仅这几位,担任监督之能的荀大先生同样眉头紧锁,驯意马,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考核,但能唤出意马也恰恰说明了居华的悟性极高,仙骨至少能开八成,但意马难驯,这是共识。 想到此处,不苟言笑的荀大先生难得的对居华产生一丝欣赏,同时心中也在暗道可惜。 开化仙骨也是因人而异,只要开化三成便能修仙,开化五成便是难得的人才,达到八成便是仙苗,只要不发生意外,必入造化,成为一方大能。 烟雾缓缓凝实,一匹洁白骏马带着流苏一般的烟气,出现在居华身前,一双马眸极为桀骜,蔑视居华。而在马的身上还有一只同样有烟气组成的雪白猿猴,不时抓耳挠腮,一对眼珠转个不停。 看清那一猿一马,即便荀大先生古井不波,也不禁眼珠暴突! 书生粗口! “心猿意马!?”荀大先生难以自持,心底波澜四起:“难道骨化十成?” 叶公后山,一座草屋之中,布置极简,三座蒲团两男一女,高居上位的正是如今的补云宗太上长老,唯二两位造化巅峰大能之一——叶青! “唔?心猿意马?”叶青半闭的眼睛睁开几分,停止讲道对下首一男一女说道:“奇怪,叶岚,你们去看看,若是默得万言书,让他行三个月教化,便带他入山,拜师。” “尊令。” 第9章 采青 “心猿意马同时出现,这小子难不成是仙苗?” “仙苗?同时出现心猿意马,再好的仙苗也顶不住吧?” “难啊,有记载的十七人驯意马,只有一人顺利通过,剩下十六人哪个不是被意马踹得骨断筋折?有一个更倒霉,直接被意马踹中脑袋,踢成了傻子。” “你们不要忘了,还有人驯意马时性情大变成了疯子!” “是啊,现在意马还有心猿相助,希望他能保命吧。” 广场之上嘈嘈杂杂两三千人,此时议论开来,吵闹异常,但语言之间却都在表达对居华的担忧。 “安静!”荀大先生阻止众人议论,转头对居华说道:“心猿意马为人族野性和仙骨开化之力所化,你要收束心神,好好体会。” 荀大先生还有半句话没说,就是为下次做准备。虽然没说但是言语之中已经透露出失败的惋惜。 心猿意马同时出现,这是数千年都未曾发生过的事情,最新一次驯意马还是两百年前成就造化的叶青,那次叶青也没有唤出心猿。 嘶……咈哧! 荀大先生话音刚落,心猿意马好似等不下去。只见心猿一揪意马鬃毛,意马发出一声长鸣,硕大的马蹄蹬向半空。 伴随意马嘶鸣,背上的心猿也好似兴奋起来,蹲在马背上抓耳挠腮,上蹿下跳,不时指着居华,好似嘲弄。 心猿意马作妖,居华的心中难以抑制得纷乱起来,脑中更是思绪万千,千万种不同的想法与杂念好似洪水一般,夹杂着滚滚泥沙从心底每一个角落纷纷涌出。 居华当即盘坐下来,收束心神,但纷杂的思绪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来,耳边响起极为嘈杂的声音,眼前更是五彩斑斓,人影重重,心底更是涌出诸多邪恶念头。 一直极为平静的居华顿时有些慌乱,心底难以抑制的出现一丝恐惧,似乎感受到居华的恐惧,心猿和意马顿时闹得更欢。 心猿更是一揪意马鬃毛,驾着意马直奔居华而来,硕大的马蹄磕得地砖咚咚作响。 安静一会儿的广场再次传出惊呼。 “坏了坏了!这要是被踹中就完了!” “是啊,意马的蹄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不能在意马到来之前收束心神,必然要骨断筋折!” “而且这意马还有心猿相助,而这还只是表象,谁知道他此时心底是如何疯狂,只怕已经近乎疯魔!” 说时迟,那时快。 不过三息,意马已经来到近前,在心猿的驾驭之下,一双前蹄高高扬起,朝着居华面门直接踩下! 华山众人听见众人议论时,已经是十分担忧,此时意马踩下,更是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居华不为所动,意马踩踏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从它奔来还是给了居华三息的时间。 在这三息里,居华已经有了一丝头绪,既然压制不住思绪,便尽全力梳理。世界伟力洗涤后,居华的思考能力暴涨,虽然不能三息梳理全部思绪,但已经有了眉目。 马蹄踩下之时,已经有人背过身去,荀大先生更是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显然失望至极。 马蹄在刚刚碰到到居华脑门时陡然停住,一静一动看着有些诡异,但无论意马如何嘶鸣,却始终无法真正将马蹄踩下。 心猿一看意马踩不下去,顿时急得抓耳挠腮,吱吱乱叫,再次一揣意马鬃毛,绕着居华不住奔跑。 “顶住了?”秦用便是刚才第一个捂眼的人,但此时他却是最开心的一人,心也掉回了肚子里,但是旁人第一句很快让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顶住?还早呢,意马九踏,这才第一踏,而且还不知道心猿有什么能力。” 那人话音未落,就看见心猿从意马身上跳下,直接扑到居华的头上,抱着他的脑袋,吱吱乱叫。 而居华居然在这乱叫之中,身体一阵摇晃,鼻中更是流出两道鲜血。 而这还不算完,只见意马此时也奔到居华身后,后退一蹬,直接蹬向居华后背。 原本就身体摇晃的居华,顿时被踹飞出去,好不狼狈。 “完了!唉……”众人都以为居华就要失败。 却发现居华很快站了起来,也没有盘膝坐下,而是好像失去了灵魂一般安静地站着。 此时即便是荀大,也难以保持冷静,顾不得采青的规矩,开口说到:“收束心神,心无旁骛!” 反观心猿和意马,好似被自己的杰作逗得不行,不再进攻,而是在居华身边来回奔驰,眼神之中尽是嘲弄。但它们的嘲弄却给了居华难得的喘息时间。 这可能就是绝境之时,自有生机,毕竟人族立教化并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成人。 心猿意马嘲弄时,居华很快平复了刚才的波澜,再次全力梳理思绪,剥离纷扰与恶念。 嘲弄了一会儿,心猿和意马同时感到不对,再次发出嘶鸣,一左一右直扑居华,显然想要再次联手他来个狠的。 而在众人的眼光中,居华终于动了。 只见居华往前猛走一步,正好位于心猿和意马中间,按照两兽的速度,必然会同时抵达,到时候必然是雷霆一击。 场中众人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心中暗道:他这是疯了吗? 心猿和意马的攻击虽然不可能躲避,但也没听说过有人会主动迎接,居华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完全是在找死。 但居华并不这么想,意马九踏,常人只要撑过就好,但居华何必去撑?他要意马连第三踏都踏不出来! “师妹,你说这小子能炼化心猿,驯服意马吗?”广场上空,一朵白云之上,一男一女悄然而至。正是方才被叶青称为奇怪和叶岚的那对师兄妹。 两人隐在云中,男子俊朗潇洒,女子温雅可人,当真是好一对珠联璧合的金童玉女。 “奇怪师兄,你好像对那小厮有好感?你们见过?”叶岚眉目之间带着些许调侃,轻声细语,语气带着浓浓的好奇。 她这师兄,人如其名,心思乖张,行为跳脱,但骨子里却十分高傲,从未看见他对哪个不熟悉的人产生一点好感。 “见过一面,还被他坑了一把。哈哈……”王奇怪也不隐瞒,当下把逐云梯上的事情告诉了叶岚。 叶岚恍然大悟,轻轻笑着,看着居华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些好感:“如此说来,他和我补云宗倒是有些仙缘。且看吧。” 再看广场,在众人的惊呼之中,居华在心猿意马袭到身边之时,猛得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正好按在心猿和意马的脑袋上。 而神奇的是,心猿和意马被按住脑袋竟然无法挣脱,任凭两兽如何挣扎,居华的手始终纹丝不动。 咴咴马嘶和吱吱猿鸣顿时响彻整个广场,而让众人更没有想到的是,两兽居然隐隐出现溃散的痕迹。看到的人无不欣喜,如果居华成功,他们便是历史的见证者。 但居华心里却没有喜悦,心中依旧纷乱不堪,但却也有了好转,制住心猿意马,居华有条不紊的梳理思绪,剥离纷扰与杂念。 滚滚而来的思绪洪水,渐渐有了可控的迹象。 而居华手中的两兽更加疯狂,挣扎之中,丝丝烟雾脱离两兽身体,在居华身周来回穿梭。 终于,两兽在挣扎之中重新溃散成烟雾,但仍有猿马身影,两团烟雾重新聚拢在一起,宛如疯狂一般,不断冲刷居华身体,每一次冲刷便让居华陡生万般杂念。 居华的身体不断颤抖,但始终不退,好不容易控制起来的思绪洪水再次泛滥,淹没居华心神,居华甚至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马嘶和猿鸣更加狂暴,即便是站的够远的其他众人,也难以抑制的出现杂念,少数人甚至红了眼睛。 但居华已经承受一次冲击,此时更不可能失控,烟雾虽狂,但居华却宛如浪中小舟,虽然颠簸,但始终不曾倾覆。 渐渐的,马嘶和猿鸣缓缓平静下来,居华的身体也不再颤抖。烟雾重新化成心猿和意马,却没有一丝戾气,反而十分乖巧。 居华翻身上马,心猿蹲在他的肩头,将居华的头发捋顺,而意马则打了一个响鼻,带着居华腾空而起,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在广场上空驰骋。 在天上飞了三圈,意马才将居华送回地面,与心猿一起化成一道胳膊粗细八寸左右的青气没入居华脑袋。 “我想骂人!”有人看着那道青气神色愤慨。 听见这一句,众人纷纷附和,但看得出来皆是带着善意的调侃,就连荀大先生看见那道青气时,也露出羡慕之色。 沙三通等老人更是疯狂,他们见过的最粗的青气也不过三寸长短,手指粗细,就连云上的王奇怪和叶岚,在看到那青气之时也十分惊讶。 只因青气在开化仙骨上有颇多妙用,一道八寸青气足以让人开骨一成,更重要的是,青气即便是那些已经开化仙骨但未达十成的人也可以使用。仙骨每开一成,便能增加一丝仙资! 居华却不知道自己的青气有多特殊,因为他仙骨早开,青气给他几乎是浪费。朝荀大先生行了一礼,往其他五宫走去。 党山这一日,补云法宗,有仙苗连过六宫,采得六道八寸青气,仙骨开化十成,得三千人见证,列为奇事,落纸成书,置于六宫。 第10章 讲课与赚钱 过了六宫,日头已经趁西,居华连得六道青气,此时依旧精神饱满,准备一股作气默完万言书。 西斜的阳光,将半边天空照成金色,万言书碑下人头攒动,还有许多人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天地如初,方才的一切好似在水潭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此时水波已平,但众人心知那潭水终究是不一样了。 居华手持兼豪大笔,沾饱了墨,脚下一朵平步青云,在金色的阳光里缓缓靠近万言书碑。 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 一句写罢,宝光顿起,墨香缥缈,弥漫十里。 广场之上众人皆盘坐下来,眼睛拼命盯着居华,生怕少看一眼,离仙缘就远了一点。 而与居华一起来的华山众人,却在羡慕的同时,心底微微有些苦涩,今日一过他们与居华便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只有秦用一人,一双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发自内心的开心,估计他现在只想着让居华赶紧写完然后带着他大吃一顿。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此时心思活泛的不像话,那就是沙三通,只要略施小计,便可以借着居华这东风挣上一大笔银子。 看着仍在默写万言书的居华,沙三通嘿嘿直乐,在他的眼睛里,有大把银子在闪着喜人的光芒。 俯无倨鵄之呼,仰无亢极之悔,人莫之识,邈矣辽哉。 最后一笔写完,天地之间恍惚中有道音阵阵,犹如万人诵读万言书,邈邈寥寥,深入人心,时间不长,但尽数没入广场众人心底,等他们回去,可以慢慢体会。 凡是听见道音的皆是喜不自胜,没想到居华成就仙缘的同时也给他们送去不小的造化。 平步青云消散,居华缓缓落在地面,虽然依旧是一副小厮打扮,但众人眼中却不敢有丝毫不敬,甚至还有些崇拜与奉承,这就是仙与凡的区别。 居华刚一落地,沙三通一个箭步就冲到居华跟前大声喊着:“兄弟,你要的银子哥哥给你凑到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钱袋直接塞进了居华怀里,拉着居华的胳膊不住摇晃,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居华是他亲兄弟。 居华只感觉有点懵,但是很快便恢复过来,有人送银子这样的好事儿,怎么能拒绝? “老哥辛苦了,今晚我们畅聊!”居华借坡下驴,反手拉住沙三通,冲他眨了眨眼。 这两个都是人精,混迹已久的沙三通如何不明白的居华的意思?脸上笑容更甚,口称兄弟:“认识你真是老哥福分,今晚我给你摆晏!” 沙三通的想法很简单,居华以天才姿态通过万言书考核,他此时就是要让众人知道他和居华有交集,此后再卖书居华就是金字招牌。 而居华自然知道沙三通的想法,不拒绝便表示可以合作,只是卖书的钱怎么分,需要好好说说,才有晚上畅聊这么一句。 沙三通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却看懵了华门众人,因为这个跟居华好似亲兄弟的哥们他们跟本不认识,一时间神情都有些恍惚,好像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世界了。 “万里,带着几位师侄,走,今晚有人管饭了!”居华拉着沙三通,好像生怕他跑了。 秦用一听这话,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反观沙三通,一张老脸黑如锅底,腹诽到能占便宜绝对不手软,这孙子定不是什么好人! “留步!” 正当几人准备离开,云上传来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只见广场上空,一朵白云飘散,露出隐在云中的一男一女,正是等了许久的王奇怪和叶岚。 只见两人自云中飞下,衣带飘飞,好不潇洒。尤其是叶岚,容颜倾国,比仙女多三分出尘,比魅妖余三分清丽。 叶岚一出现,顿时让广场之上无数男子沉迷,无数女子暗觉失色。 整个广场之上,只有两人不受影响,一是居华,他被京三娘用魅惑之术逗了好几年,早已免疫,另一个就是秦用,此时他的脑子里只有居华那句“今晚的饭有人管了!” “咳咳,其他人退下吧!”王奇怪见怪不怪,驱散众人,又对居华说到:“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是你?那个口称草泥马的仙人?”居华立刻认出王奇怪,正是那晚被他打扰离开逐云梯的补云弟子。 王奇怪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咳咳……这个不提,先恭喜你了,如今你已经算是补云宗弟子了。” 叶岚捂口轻笑,她跟王奇怪相处已久,自然知道草泥马是何物,但她也乐得看见王奇怪吃瘪,悄悄给王奇怪做了一个鬼脸。 “我就直说了,我们找你是门内有令,让你在万言碑下授课三月,等你授课结束,会有门内长老亲自收你为内门弟子。你可愿意。”王奇怪说完便看着居华,等着他答应。 但居华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卖起惨来:“得门内器重,弟子深感惶恐,自当竭尽全力。但是弟子身无分文,只怕连吃饭都成问题,我倒是没事儿,就怕饿得神智不清,说错了过错就大了呀。” 说着,居华抱着银子做出一副凄苦的样子,好像怀里的银子根本不是他的。 王奇怪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受到如此器重哪个不是感恩戴德,居华倒好,居然还敢伸手要银子! 但居华这样的性子反而让王奇怪和叶岚更有好感,只因为他和其他门内弟子都不同。 伸手扔出一块玉牌,王奇怪没好气地说:“拿着这个牌子,每个月能在落安殿支一百两银子,够你吃了吧?” 说完便和叶岚转身离开,临走还骂骂咧咧地说:“无利不起早!早没看出来这孙子这么鸡贼呢?” 听得身边的叶岚只顾捂嘴偷笑,让云上多了几道光彩。 送两人离开,居华转头就去了落安殿,支银子这种事儿当然是越早越好,钱拿在手里才是钱嘛。 不一会儿,居华便抱着一大袋银子重新出现,脸笑得跟菊花一样,授课的事情也已经敲定,三日授课一次,两日后正式开始。 等在一旁的沙三通和华门众人立刻迎了上来。 “居华兄弟,你已经有了银子,你看我借你的银子是不是可以先还我,别看老哥来的早,实际上也过得十分清苦啊!”沙三通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居华。 “好借好还,如今我也急需用钱,大好的日子,咱不谈伤感情的事情,走,吃饭去!”居华脸不红心不跳,将沙三通的银子扔进钱袋,哗啦一阵响,脸上顿时升起享受的神色,看得沙三通脸都绿了。 看居华一点不想还钱的样子,沙三通只能自认倒霉,毕竟他还要仰仗居华赚钱,一咬牙说:“走,叶公居!我请诸位喝好酒,吃好菜!” 酒足饭饱,居华躺在床上,思索着今天的事情,想到自己今天的表现,生出一种不真实之感,他从未想过自己寻仙之路会如此顺畅。 “师父,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信送到。”握了握拳头,居华低声说到,沉稳而坚定,此外他还冒出一个想法,或许他能为师父——报仇! 摇了摇头,居华暗自嘲笑自己,他连仙路都还没有踏上,报仇还有些遥远。 此外,和沙三通的交易也敲定了,他每次讲学之前,会事先整理讲义,交给沙三通售卖,两人五五分成。 想到今后赚得银子,居华带着笑容缓缓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沙三通就送来笔墨,让居华书写讲义,两人拿着笔墨憧憬着赚钱,蹲在门口嘿嘿直笑,模样十分欠揍。 而居华对万言书早已吃透,三个月便是三十节课,略一思索便有了规划,不出半日便写出一份讲义。 看着还飘着墨香的讲义,居华露出自信的笑容,但是一想到要在数千人面前讲课,还是有点发怵。 “我现在也是补云宗弟子,万一讲得不好,丢了补云宗的面子就不好了呀。”居华私心想着:“还是找个地方练练吧。” 好在叶公前山够大,方圆足有四百余里,其中人迹罕至的地方甚多,足以让他找到用来练胆的地方。 说干就干,居华当即选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去,奔行二三十里,果然找到一块平坦之地,位于一块山谷之中,四周山途险峻,鲜有人至。 山谷一旁还有一道十多米的半大瀑布,声音隆隆,到时候就算说得再大声,路过的人也听不见。 打量着这一方小天地,居华感到十分满意,但他却没有立刻开始讲,而是一直等到夜晚,才端坐在一块巨石之上。 虽然没有一个学生,但居华脑补出数千人坐在身前的样子,回忆着白天写的讲义,缓缓开讲。 才说几句,居华便渐入佳境,无人打扰,他自然丝毫不怯,将心中感悟缓缓说出,颇得万言书真意。 讲到兴起时,隐隐有道音合鸣,让他讲述的内容更容易被人理解,深入人心。 忽然听见树上有不知名的鸟儿,叫了两声,居华会心一笑:“徒儿莫慌,等为师讲完,再为徒儿解惑。” 第11章 香猪 夜深人静,今夜的叶公前山,却比以往多了几分热闹,天空之中无月无星,叶公山下万籁俱寂。 漆黑寂静的山谷里,只有隆隆的水声和居华讲学的声音,毫不怯场之下,居华超常发挥,所讲的每一句话都颇得教化之意。 在居华的周围,凭空多了一盏盏碧绿的油灯,那是许多野兽的眼睛,粗略一数,不下数百。 令人惊奇的是,此时这些野兽居然乖乖趴伏在地上,仿佛是天底下最听话的学生。就连树上的鸟儿也安静下来,似乎害怕打扰了居华。 这些野兽刚来时,居华也吓了一跳,但是看到他们乖乖听讲,居华便没有在意,而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学生,继续讲课。 讲到兴起时,还不时抛出一两个问题,得到一声声小心翼翼的兽吼作为回应,更让居华分外欣喜,更像一个讲课的老师了。 或许是讲得久了,有几只豺狗听得烦了,发出几声恼怒的嘶吼,却在嘶吼响起的刹那,被一声虎啸镇压,乖乖地夹起尾巴,继续听讲。 居华好像也听出了豺狗的不耐烦,脸上露出笑容,劝到:“徒儿莫急,为师一会儿便讲完了。哈哈……” 若是旁人看见,只会以为居华疯了,但此时却显得十分自然,居华更是怡然自得。 足足讲了一个时辰,居华才将准备好的讲义全部讲完,讲完之后,那些野兽终于恢复了自己的野性,却也不敢十分放肆,只是发出生生低沉的嘶吼。 见居华没有阻止,才越叫越欢,甚至有几只猿猴兴奋的上窜下跳,甚至跳到了平时不敢接近的猛兽身上。那些猛兽也十分奇怪,只是不满的怒吼了几声,一巴掌拍飞了事,猿猴连血都没出。 居华见众兽不愿离去,又想到方才说的话,摆了摆手继续说到:“方才有人问了几个问题,现在我便解答一番。” 说着,便将设想中的几个问题一一作了解答,而原本喧闹的野兽也在居华的讲解中再次安静下来,恢复好学生的样子,让居华觉得十分奇妙。 又讲了半个时辰,或许是真的讲的太久了,山谷中鼾声四起,数百种族不一的猛兽睡在一起,有些还是天生的死敌,看起来祥和又诡异。 居华莫名感到十分安全,直接躺在巨石上,看着漆黑的夜空,缓缓进入梦乡。 居华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血云,梦到了师父,这是这几个月来,居华时常梦到的场景。但后半段梦就有些诡异了,他梦到追风掌不停地给他盖被子,一张张被子好像师父的爱。 直到被沉重的父爱压得喘不过气来,居华才从梦中醒来。刚一醒来,便惊的不少飞鸟拼命拍着翅膀逃离,那些飞鸟嘴里还叼着果子。 居华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做那么诡异的梦了。 只见居华身上堆满了果子,显然都是各种野兽为他叼来的,满满当当,活生生把居华砌成了一座坟墓。 这沉重的爱啊。 更让居华无奈的是,他的胸口还躺着一只小猪,通体洁白,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不浓,但闻一口就让人神清气爽。 许是居华打扰了小猪的睡眠,那小猪略带不满地哼了几句,朝居华的胸口拱了拱。 居华抖落了身上的果子,搂头给小猪一巴掌,笑骂到:“起来了!还睡!” 一巴掌打得小猪一激灵,噌一声跳出好几米远,看清楚情况后,白了居华一眼,转身钻进树林。 居华看得好笑,同时也觉得这小猪十分神异,似乎比其他野兽更加通灵。 吃了果子,居华跳下巨石,在山谷之中闪转腾挪,练起武来。虽然他即将踏上仙途,但所练的武功都是追风掌留下的东西,他当然不可能完全放弃。 经过六道青气洗礼,居华武学更为精进,瓶颈有些松动,离三品下境界只差一步之遥! 一旦迈入三品,就可以在丹田处,凝聚内力气旋,到时候内力离体,摘叶飞花皆可杀人,哪怕是低阶仙人也可以拼上一拼。 昨天和沙三通喝酒时,居华已经了解了补云宗的一些基本情况。 补云宗弟子分为三代,以修仙境界划分,开化仙骨,初入仙途都是三代弟子,这一阶段称为化骨,即开化仙骨。 叶公前山生存的数千人便都是化骨阶段修士,只是仙骨开化不到五成,修仙也没有前途,所以不纳入弟子之列。 像居华这样骨化十成的,便是化骨巅峰,这一阶段没有仙力,但比不化骨聪慧,习武也事半功倍。 化骨之后便是练气,以仙骨为中转,铸就仙引,吸纳源气炼化为己用,此时可以调用源气御敌,比内力威力强大百倍,几乎已经是凡人不可敌的存在。 练气之后就是仙胆,这一阶段沙三通知道的也不多,便没有详细解释,化骨、练气、仙胆,统称启境,一个阶段便是一代,居华一旦开始练气,便是二代弟子。 一直修炼到太阳快要落山,居华才停了下来,心里想着:“明天就要开始讲学了,沙三通的讲义不知道卖的怎么样了。嘿嘿……”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大笔银子,居华脸上就乐开了花,一双手在胸前不停的搓阿搓,搓阿搓,猥琐的样子仿佛是又变成了华门山脚下那个黑心的少掌柜的。 想到银子,居华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几个起落便跳出山谷,看到他这轻功,只怕会有人把他当成三品上高手。殊不知,这都是银子的伟大力量! 一路风驰电掣,三四十里,居华只用了不到盏茶功夫便赶回了住处,赶回住处之时,沙三通早已等候多时了。 “老哥,今天收成怎么样?”居华盯着沙三通,眼神放光,故作矜持又有点急不可耐,仿佛沙三通是什么绝世美女一般。 实际上,在居华的眼里,美女哪有银子诱人?毕竟居华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呐! 沙三通垫了垫怀中包裹,笑道:“不急不急,进去再说。” “这么多?” 关上大门,居华顿时发出一声惊呼,眼前的桌子上堆着一堆银子,像小山一般,居华虽然财迷,但是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银子? 沙三通呵呵一笑:“不多不多,现在还有不少人观望,今天只卖了一千多两,这是你的六百七十四两,你点点?” 一桌子银子,照的两人脸上一片惨白,却掩盖不了两人眼中火热的光芒。 “不用不用,我信得过老哥。”嘴上说着信任,身体却很诚实,一锭一锭地仔细数着,生怕数错。 数一点便往钱袋一扔,哗啦一阵响,对居华来说,那是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 但数着数着,居华就犯了愁,因为六百多两银子,他的钱袋子根本装不下。 唉……苦恼,当真是好幸福的苦恼。 另一边,叶公后山,补云宗内。 一处山头上,在补云宗一般只有一代弟子才能享受的院落之内,朱阁正听着手下说着的奇事。 自然就是居华连过六宫,采得六道八寸青气的事情。 听着手下的禀报,朱阁握着茶杯的手,逐渐捏紧。居华的名字很特殊所以他记得,而更重要的是,居华让他输了半个月仙资! 半个月仙资,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丢了面子,可就不是小事了。 “天才?确实是天才,补云宗不知多少年没有出现骨化十成的人了。”朱阁说着,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有的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狠厉。 “是啊,同时出现心猿意马,补云宗好像还没有这样的人!”那手下略显兴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门内还是风平浪静,按理说应该有一大批长老出来收徒了呀。” “呵呵……自然是被内定了。王奇怪不是也去了吗?他代表着谁,你不知道?”朱阁眼中寒光一闪,不知为何就有了杀意。 “是太上长老?” “自然。”朱阁放下手中的茶杯,随口说了一句。目光却隐有深意,一旦居华被叶青收为亲传再想动他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孙佑,你说沙三通打着他的招牌在卖讲义?”朱阁突然想到什么,随口问到。 不等手下回话,就再次喃喃自语到:“一定是沙三通和他联手敛财,还没讲学就想着敛财,这种心思邪恶之辈怎么能进我补云宗呢?” 说是喃喃自语,其实声音并不小,说完还饱含深意地看了孙佑一眼。 “是啊!心思不正,不配入我补云宗!”孙佑心领神会,狠狠说到:“明天我便让他自己离开!” 朱阁不置可否,抬起茶杯喝了一口,杀意凛然:“心思不正,离开了要是为祸一方就不好了啊。” 孙佑身体一颤,他万万没有想到,朱阁竟然起了杀人的心思,但也不敢说什么,转身离开。 朱阁继续喝茶,自语到:“天才?死了的天才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而还在数钱的居华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仅仅因为让人打赌打输了,便引来了杀生之祸,并且要杀他之人,还是仙人! 第12章 病 “凡人居华联合沙三通,以不正之手段敛财,心思不正,近乎妖邪,吾以补云宗二代弟子名义逐你出宗。凡人居华,出来领罚!” 一声断喝,响彻整个东山居所,孙佑带着李海生乘着一朵白云,高居天边,俯瞰着整个叶公东居。 躲在房间里数银子的居华和沙三通脸色大变,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茫然和惊讶,沙三通的眼睛里还带着几分恐惧。 而生活在东山居所的人,先是被断喝吓了一跳,而后又怀着喜悦的心情准备迎接仙人,甚至有人跪拜下来朝孙佑两人不住磕头。 这些人甚至连李海生说得什么都没有听清楚,但不重要,毕竟那可是仙人。 只有少数人听清了李海生说的话而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因为居华是他们的仙缘,而现在他们的仙缘却要被逐出补云宗。 “凡人居华,出来领罚!”李海生再次断喝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却在说完之后谄媚地看了一眼孙佑。 而孙佑却仿佛没看见,他不是傻子,更不是朱阁的走狗,朱阁要他杀人他便杀人,李海生只是他拉过来的枪而已,自然不会上心。 更何况,居华此时已经不是凡人,而是一个被太上长老关注的仙苗,他当然不会傻到亲自出手。 所以他找来了李海生,一个仙途无望的二代弟子,这样的人才会甘愿当枪,而一个二代弟子,拿捏一个刚化骨的凡人,绰绰有余。 又以敛财为名驱逐居华,一旦居华离开补云宗,是死是活都在他股掌之中。 当然,如果居华反抗那就更好不过了,一个仙人失手杀死一个凡人的概率是多大?答案是…… 百分之百! 想到这里,孙佑无声地笑了,内心感叹到:“修仙的路并不会因为你是天才就一片坦荡,反而会更加泥泞!” 躲在房间中的沙三通咬了咬牙,十分严肃地问:“居华兄弟,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居华一愣,却想不通他这么问的原因,反问到:“何出此言?” “我们这些人一般不会有人管,而且也从来没有不许敛财一说,所以只有可能是你得罪了人!”沙三通眼神闪烁,似乎仍在纠结。 居华想了想,心中有了答案:“我们是被两个补云宗弟子接来补云宗的,其中有一个人好像因为我们打赌输了半月仙资。” 沙三通心中一紧,目光不再闪烁,下定决心抱拳道:“兄弟,你千万不能离开补云宗,只怕他们来者不善。我还有些人脉,去给你搬些救兵!” 说完转头就走,丝毫不犹豫。 居华哑然失笑,但又觉得理所应当,如果沙三通这个时候留下来,反而有些反常。至于搬救兵什么的,那不过是放屁而已。 而在沙三通的眼里居华已经是死人了,补云宗能够外出弟子只可能是一代弟子,而对方找一个天才的麻烦,就绝对不会给人喘息的机会,所以居华只有死路一条。 事实上,就算沙三通不说,居华也不会轻易被拿捏,更何况,他的灵觉告诉他,外面那两人想要他的命! 所以他肯定不会出去,他能做的只有赌,赌他受到的重视,能够救他的命。 见居华久久不出现,李海生逐渐失去了耐心,直接喊到:“此地管事何在?” 喊完不久,便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从人群中跑出,跪倒在地,朝天上的两人磕了几个响头:“在……在这。” 李海生有些厌恶的看了小老头一眼,语气严肃:“限你一刻钟查出居华住所!” 本以为还要再等一会儿,没想到那小老头直接说到:“他就住在丙区乙一一,小人平时没别的优点就是记性好。” 小老头说着,言语之中多有卖弄,只希望仙人能多看他一眼,可笑的是他的卖弄加速了别人的死亡。 这时人群中大部分人都反应过来,仙人来此并不是给他们带来福缘,而是有人要倒霉了,这倒是符合天元的惯例,仙人出现只会带来灾难。 这些人都是仙人灾难的受害者,却还是对仙人憧憬不已,这大概率是一种病。 轰…… 居华住所的门轰然间化成粉末,李海生一马当先,直接冲了进来:“凡人居华,立刻离开补云宗,不要让我出手!” 而居华已经藏好了银子,此时正端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清茶,不紧不慢。对比这下,他反倒更像仙人。 “这是明目张胆的无礼!仙人临门,居然不迎接还高坐喝茶,着实该死!”人群之中有人义愤填膺。 可笑的是居然还有人附和,更有言辞激烈者,仿佛居华喝茶是犯了死罪。 居华不以为意,不看李海生,而是凛冽地看着说话的人:“你们都有病!幸好我没有。” “啊呸!”人群中顿时群情激愤起来,不少人干脆破口大骂:“触犯仙人尊严,还如此张狂,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仙人在上,请求您速拿此獠,我们愿意助拳!”更有人和居华之间凭空有了血海深仇。 人群中不断有人喝骂,仿佛和居华有莫大深仇,仿佛骂了居华,他们就是和仙人站在了一条线上。 听他们这么说话,居华并不生气,他与其他凡人不同,经历过华山之变后,他对仙人并无敬畏! 不管其他,居华按照万言书所说,将六觉催动到极致,只是表情依旧淡定。 催动六觉是化骨修士的能力,可以极大提高感知力和反应能力,甚至可以让思维更加敏捷,这是化骨与不化骨的本质区别。 居华心知,看似张狂的李海生反而不是最有威胁的,正真的威胁是一言不发的孙佑,因为在居华的感知里,孙佑宛如大海,深不可测! 所以居华虽然张狂,但只对李海生,丝毫不招惹孙佑。 “这位道兄,敢问补云宗哪条规定不允许售卖讲义?我何错之有?”居华呷了一口茶水,缓缓说到。 李海生一愣,当然没有规定不许售卖讲义,他们只是随便找个由头而已。 见他愣神,居华没有再问,他要的是拖延时间,并不是要个答案。 “售卖讲义无错,但你并不是售卖,而是敛财,如此心思不正,我作为补云宗弟子,自然不允许你这样心思不正之辈入我宗门!”李海生终于找到说辞,义正言辞地说,颇有正气。 居华不急不缓,说话语速极慢:“那好,我如今已经是宗门三代弟子,讲学三月,便是二代弟子,你有什么资格逐我出门?” 不等李海生说话,居华继续以极慢的语速说:“就算我心思不正,不配入补云宗,也应该由门内长老处罚,而不是你!我的好师兄……” 孙佑听见居华的话,瞬间明白他在拖延时间,暗骂一声蠢货,然后朝还想争论的李海生喝到:“动手!拿下他交给长老处置!” 李海生听见,不敢怠慢,气势陡然暴涨,衣袍无风自动,右手成爪直取居华。 居华一直凝神关注着李海生的一举一动,在他手还未曾抬起的瞬间,劈手砸出茶杯,然后踢开窗户离开房间。 打架当然不能在自己房间打,他的房间里还藏着七百多两银子呢! 看热闹的众人都懵了,一个凡人要和仙人打架?他们本以为活了那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个场面他们还真没见过。 要知道那可是仙人,哪怕东山居不乏武学高手,也依旧认为仙人不可忤逆! 孙佑的嘴角却出现为微不可查的微笑,心中不住呐喊:“他反抗了!他居然真的敢反抗?太好了,他死定了!” 再看居华,从自己居所出来之后,直接钻进了另一处房屋,人群一人顿时认出那是自己的房子,心里破口大骂:“你打架特么进我家干毛线!” 然而更让他疯狂的还在后头,只见李海生紧追居华,怒喝一声拍出一道硕大掌印,顿时拍飞半边房屋,房屋倒塌之时,居华再次逃出,钻进另一处屋子。 那人看着自己已经变成废墟的房屋,涕泗横流:“居华!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分配的房子破损了是要自己花钱修补的。 居华和李海生一跑一追,不断有房屋被李海生拍成废墟,而居华却好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 也出现越来越多的人看着变成废墟的自家房屋,痛哭流涕,情绪饱满地表达着要和居华八辈祖宗进行一些负距离交流的美好愿景。 “大胆居华,你可敢与我正面一战!”李海生此时已经不当居华是普通凡人,气急之下,怒吼出声。 而居华头也不回,看似游刃有余:“你有病啊?你是仙人,我是凡人,我跟你一战?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 李海生顿时只觉得一口逆血就要喷出,连番被一个凡人逃脱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被一个凡人辱骂! 这时两人的动静已经惊动整个华山居,就连没有来看热闹的人此时也知道,有一个凡人此时正在和仙人交战! 有人要逆仙! 第13章 伐仙 轰轰轰! 原本安静祥和的东山居,此时却陷入了一阵阵癫狂的喧闹之中,一阵阵轰鸣响起,一栋栋房屋倒塌,居华却像猴子一样,在废墟中反复横跳。 李海生状若疯狂,跟在居华身后不住拍掌,将一幢幢房屋拍得支离破碎。 一个凡人,却久拿不下,这让李海生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全力催动体内源气,不顾损耗,只求尽快击杀居华。 这一幕却颠覆了东山居凡人的心,仙人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即便是补云宗弟子,少有展露仙法的时候,他们也觉得仙凡有着云泥之别。 但此刻他们动摇了,李海生展露的实力似乎只有二品武学的实力,这与他们心中的仙人差别甚大。 更让他们吃惊的则是居华,如果是仙人要拿他们,他们早已束手就擒,但居华却真正地与仙人在战斗。 不经意间,居华在许多人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凡人高手与低阶修士的差距似乎并非云泥,天生对于仙人的敬畏不知不觉间淡了许多。 而居华则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一战影响甚大,此时只顾闷头逃窜。正面抵抗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居华又不是什么能把吸血鬼烫得满嘴泡的热血青年。 决心逃窜之下,居华将六觉催动极致,整个人宛如陷入空明,周围的一丝一毫都在他感知之中。 李海生的怒吼,周围人的脸色,倒塌房屋溅起的灰尘,都在居华的感知中,甚至空气中的一缕波动都能给他足够的预警。 一座座房屋被摧毁,整个丙区除了居华的房子,几乎全军覆没,无数人跪在废墟前涕泗横流。 孙佑此时紧捏着双拳,他恨!恨为什么招来一个如此不堪之人,一个炼气修士,一个化骨凡人,这难道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李海生,你是猪吗!”孙佑心中咆哮,怒火几乎要将他烧着。 但孙佑不敢出手,毕竟居华是叶青关注的人,如果自己出手,却被他逃脱,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孙佑不敢想! 即便他是一代弟子,应当会手到擒来,但总有万一,而这个万一…… 他,受不起! “李海生,拿不下居华,死的就是你!”孙佑暗中传声。 李海生顿时浑身一激灵,从孙佑的语气中,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杀意。 接到传声,李海生眼眸之中狠色陡生,无论如何,他定要斩杀居华,当即不再管逃窜的居华和节省源气,指诀连掐。 逃窜的居华顿时感到一股莫大威胁从李海生处涌来,自世界在他脑海中成长,居华便有了极为敏锐的灵觉。 只见李海生双指并拢,一粒黄豆大小的火苗腾起。火苗出现的瞬间,空气都被炙烤的微微扭动起来。即便隔着十几丈,居华也能受到那恐怖的热量。 见居华又要钻进屋子,李海生对着火苗一掌拍出,豆大火苗顿时爆裂开来,分散成漫天火星,直扑居华。 火星飞速,带着恐怖的热量,宛如闪电,十几丈的距离,瞬息便至。 仓惶之间,居华只能抓住一张桌子挡在身前。却看见那些火星自木桌上一透而过,在桌子上留下一个个极为细小的孔洞,而后轻飘飘地落在居华身上。 李海生心中一喜,指诀再变,源气狂涌,火星宛如遇到火油,喷薄而起,顿时将居华完全包裹。 方才还在逃窜的居华顿时变成了一个火人,居华危矣! 刚刚淡下的敬畏之心,再次随着这熊熊燃烧的道火瞬间回满。 不少人心中轻叹:“仙人终究是仙人。” 看着道火,所有人都觉得此事已经随着居华的死亡而尘埃落定。 但居华不这么认为,虽然被道火包裹,但这道火一时半刻根本要不了他的命! 而在他不远处就是铁匠铺,里面有一口大水池! 只见居华带着浑身道火撒丫子狂奔,而且动作迅疾无比,活力十足,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暴力美感。 看到狂奔的居华,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眼珠子暴突,这诡异的画面是他们此生从未见过的。 “我去你姥姥的!”李海生还在尽力催动体内源气,没成想那个火人居然跑了,甚至李海生的内心都泛起一丝无力感,这个居华太难杀。 “这是属蟑螂的吗?这都还能跑!”一旁的孙佑更是暴怒,刚才他已经觉得十拿九稳。 而这时,居华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铁匠铺,一个猛子扎进水池,池水中瞬间腾起一片白雾,池水瞬间被蒸发一成。 居华却急了,难道凡水扑灭不了道火?但很快他又放心下来,因为火灭了,此时池水已经消失小半。 凡水当然无法扑灭道火,但李海生终究只是炼气修士中的庸碌者,他的源气根本不足以支撑到蒸干池水烧死居华。 炼气,立仙引,炼源气,成气旋。 立下仙引之后,便开始炼化源气为己用,炼化的源气归于下丹田,形成气旋臂,旋臂越多,源气越足。三条旋臂可以凝聚下等气旋,六条为中,九条为上。 而李海生入门九年,却仍旧只炼化了一条半气旋臂,基本连下气旋都凝聚无望,可以说是很废物了,否则他也不会甘愿当枪。 方才一番争斗再加上催动道火,李海生此时只剩半臂源气。 道火一灭,居华便跳出水池,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就连头发也被道火彻底燃尽,身上更有鲜血缓缓溢出,模样好不凄惨,但他人不知道的是,这些其实只是皮外伤。 正欲继续逃跑,但李海生已经赶到。 不等居华反应,指诀再掐,李海生捏了一个剑指,八尺剑芒陡然生出,锋锐的剑气疯狂冲刷着四周空气。 剑芒彻底凝实,李海生带着剑芒袭来,好似擎着巨剑,威压绝世,浑身衣带飘飞,宛如神仙中人。 巨大的压迫感铺面而来,身上宛如压着千斤巨担,居华甚至能够感受到剑芒之上夹带着的不可抵御的锋锐,但他并非没有还手之力,他还有一张特殊的底牌。 眼眸中滑过一丝涟漪,居华死死盯着袭来的李海生,终于,居华怒吼一声:“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 李海生的剑芒中,有破绽! 居华劈手夺过靠在一边的铁锤,不退反进,浑身内力尽数灌注到铁锤之中,内力狂涌之下,只是凡铁的铁锤竟然冒出丝丝荧光。 剑芒袭到身前,力劈而下,居华也在剑芒劈下之前猛地停住身体,身体转动,散发着荧光的铁锤在空中画出一轮满月。 抡着铁锤的居华带着强大的气势,似乎他硬撼的不是仙术,只是他铁毡上的一块凡铁。 这一幕让无数凡人惊掉下巴,他这是在和仙人正面相抗! 抡圆了的铁锤与剑芒轰然相撞,巨大的撞击之声宛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东山居的上空更是惊现一道涟漪,荡漾开来。 “可笑!”李海生心中哂笑,但瞬间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喊到:“怎么可能?” 只见相撞瞬间,剑芒、铁锤,同时爆碎。铁锤直接化成粉末,而那凝实的剑芒也如碎裂的玻璃一样,带着光芒爆射开来。 射出的剑芒碎片,在周边留下一道道数尺深的剑痕,看得居华心惊胆战。 而居华早在剑锤相撞的瞬间应声抛飞,在空中便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而后撞进铁匠铺,撞断刀剑无数。刚才的震动将他五脏六腑都震移位了,但并不致命,甚至他还有一战之力,因为他还有大半内力。 但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装作奄奄一息的样子,悄悄将一截断刀藏到了身后。 东山居凡人的心情如做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多少次他们都以为居华必死无疑,但他却生生挺到了现在,还以凡铁破了仙人的仙术。之前,他们想也不敢想。 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仙人太弱,还是居华这个凡人太强。 李海生终于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脸上出现一丝笑意,虽然体内几无源气,但胜的终究是他! 不给居华喘息的机会,李海生凝聚体内仅剩的所有源气,悍然出掌。即便是仙人普攻,也不是此时居华能抗下的。 出掌的李海生似乎已经看到了居华在这一掌下烂如肉泥的样子,嘴角挂着笑容,心中想到:“我以后的仙途,稳……” 思绪戛然而止,飞向居华的掌印陡然崩散,只留下一阵强风,吹去居华身周的灰尘。 而居华焦黑的手还停在半空,掌心有两道伤口,缓缓往外冒着鲜血。 李海生的身体缓缓委顿下来,躺在地上,眼神安详,嘴角带着笑容,额头插着一截断刀。 李海生死了,带着对自己未来的美好畅想死去了,也许他是幸福的,因为他死前心中并无恐惧,是高兴的。 但东山居众人,尤其是孙佑,却感到一股凉气抜地而起,自脚心涌入脑海,莫大的恐惧吓得他们头皮发麻! 死了? 仙人(师弟)死了? 仙人(师弟)死了!被一个凡人杀死的! 第14章 你是个什么品种? “如果是你出手,你能不能一击必杀?”朱阁盯着跪在身前的孙佑,眼神犀利,他现在心情十分差。 孙佑身体微微颤抖,眼前的人虽然与他同是一代弟子,但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足够恐惧。 沉思了许久,孙佑颤抖着说到:“能。” “那你为什么不出手!”朱阁一脚踹开孙佑,状若疯狂,从方才的冷静到现在的癫狂只是刹那转变:“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滚!”朱阁怒吼一声,再次恢复平静,与刚才癫狂的样子判若两人。 孙佑如蒙大赦,他实在不愿意面对癫狂的朱阁,他不止一次怀疑,朱阁会在门内杀死他。 “废物。居华,天才……”朱阁看着狼狈离去的孙佑,说着包含怒火的话,语气却十分平淡,仿佛已经完全出离了愤怒。 另一边,东山居所,赶走了孙佑的王奇怪,看着模样凄惨的居华一阵无语:“哥们,你从小背背背佳长大的吧?你也太背了!” “背背佳是何物?”服下王奇怪给的药,居华的伤好了大半,只是浑身结满了血痂,看上去依旧凄惨。 王奇怪早已习惯,敷衍到:“是一种奇物,接触久了会变得很倒霉。” 说完便不再纠结,而是转头说正事儿:“虽然你还要教学三月,但已经是二代弟子。我这次来是传你修行之法。” 说到修行,居华顿时开心不少,趁机问出埋藏了许久的问题:“仙人真的可以长生不老吗?” “仙人?长生?那是凡人的说法,我们还是人,只是比凡人活得久些。”王奇怪并不意外,党山修士与凡人之间隔阂很深。 “能活多久?”居华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 王奇怪倒是很有耐心:“启境三阶你是知道的,炼气修士可活两百岁,仙胆修士可活五百。你这化骨修士一般不会延寿。” “真的不能长生吗?那能不能让死人复生?”居华不依不挠,在渴望着什么。 王奇怪回答到:“不能,长生是党山修士的梦想,但我们终究不是仙人,成仙也许根本不可能,更别提死而复生了。或许党山外的天地会有吧。” 王奇怪说着,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成仙不仅是无数凡人的执念,更是每一个修士的执念,只可惜党山这方天地还无人成仙。 居华不再追问,而是转头问起来许多关于修行的问题,他此前对修炼知之甚少,此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王奇怪同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时甚至会将自己的许多感悟和盘托出,丝毫不藏私。 两人足足聊到后半夜,王奇怪才拿出两片玉简说道:“这里是两篇炼气的法子云引和青云藏,云引除补云宗开山之祖外无人修成,青云藏则是我师父自著之法,足够成就造化。是补云宗四大法门之一。” “那云引你可以试试,但不用强求,因为它不全。这里还有你的令牌,你可以凭此前往后山,虽然尚未拜师,但你现在可以享受补云宗弟子的福利了。”王奇怪说完便不再停留,架云而去,好不潇洒。 关上门,居华的重新变成酒肆里温暖却孤独的样子。他能从王奇怪身上感到那份亲近,但他并没有给出反馈,即便是华门众人也不能化去他心中的隔阂。 在他的心里有一堵墙,曾经有人在墙里,与他一起看着墙外的人,如今那唯一在墙里的人已经死了,只剩他自己。 夜深了,居华并没有着急看那两片玉简,而是带着一身伤痕沉沉睡去,他又梦到了歇风酒肆和他师父。 “居华兄弟!居华兄弟!实在对不住,昨天老哥来迟了!”沙三通一早便在居华门前咣咣凿门,手里紧握着一枚瓷瓶。 与他同来的还有华门众人,他们昨天在万言书碑下学习,今早才知道居华逆仙之事,这才和沙三通凑到一起。 听见沙三通叫门,居华也不生气,沙三通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他见得多了。 “师叔!你这是怎么了!”刚一看见居华,秦用便扯着嗓门一通乱嚎,还带着几分哭腔,听得居华十分烦躁。 “喊什么!死不了!”居华没好气地骂道,他知道秦用确实是好心。 其实也不怪秦用乱嚎,居华现在的模样确实吓人,整个脑袋没有一根毛发,而且结满了血痂,虽说是皮外伤,但看起来跟怪物没什么两样。 “居华兄弟,这是我花了很大代价求来的仙丹,对你的伤有大好处。”沙三通露出手中的瓷瓶,满脸肉疼,这枚丹药确实花了他极大的代价,但为了修复和居华的关系,他也顾不得那些了。 “多谢。”居华来者不拒,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这时冯万里拿出背后的包裹说到:“师叔,这是我给您买的斗笠,挡些风沙也是好的。” 居华眼睛一亮,冯万里倒是十分贴心,他现在的模样演怪兽都不用化妆,带个斗笠正好挡住,这样下午讲学也就能正常进行了。 送走众人,居华这才拿出王奇怪给的两道修行法门,拿着两枚玉简,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心中一片火热,这就意味着他即将踏上茫茫仙路了。 以万言书记载之法催动化骨之力,居华将记载着云引的玉简贴在额头,刚一接触,玉简中便涌出无数信息,涨的居华头昏脑涨,几欲呕吐。 好在居华经受了心猿意马,这样的信息流虽然庞大,但很快便理出头绪。而这时居华也终于知道这片云篇为何说它不全。 炼气最重要的便是铸就仙引,而这篇仙法在铸造仙引上只有短短一句“以补云之力铸就仙引。” 至于何为补云之力,如何铸造仙引则是一句解释也没有。 搞不懂这一点,居华也不纠结,而是看起了第二篇仙法,青云藏。 梳理完两片玉简记载的信息流,居华心中了然,但他也终于明白了启境后续境界的划分。 启境三阶后,便是元境三阶,元境三阶之后便是造化境三阶。一境便是一重天地,在党山,造化境便可以称为大能,这时才拥有跳出一地,跃出一天的能力。 昨天王奇怪已经告诉居华,天元大陆极为广阔,主要陆地可以分为十三天,补云宗所在称为欲孽天,方圆足有数百万里。 当然这都是挖掘到的一些遗迹古籍所载,事实上身为造化巅峰的叶青,如今却连党山都出不去。 对比两篇仙法,居华也感受到了云引的不凡,青云藏只能修到造化三阶,却没有后续,而云引则可以修满三阶,甚至还有后续,只是玉简上没有记载。 而且按云引所说,修炼云引可以踏出无缺仙途,虽然居华也不甚明了,但是一听就很厉害啊。 对比青云藏,居华也终于知道仙引基本都是感悟天地伟力铸就而成,青云藏的仙引便是感悟青云之力铸就。 因此,居华猜想云引所说的补云之力是否也就是一种天地伟力,而且一定与补云相关,可是又何为补云呢? 居华虽然想不明白,但他却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可以凭借二代弟子令进入藏书馆,总能找到蛛丝马迹,哪怕是多参考其他仙法,至少也能有所收获。 因此,居华并没有立刻修行青云藏,而是等着补全云引,毕竟手持宝山而不取,这可不符合居华爱占便宜的性子。 收好玉简,居华也不着急,而是拿出讲义为下午讲学做准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点规矩居华还是守的。 风轻无波,潭深少澜。 虽然杀了一人,但有王奇怪昨天一句“这是我师弟。”足够让居华过许久安稳日子。就连居华讲学时,那些凡人都安静不少。 讲了一天学,居华感悟丛生,对万言书的理解更深一层,就连武学也正式迈入三品,成为凡间少有的武学高手。 讲学之时,有人提出一些问题,居华便被迫进行推演,推演之下,竟然效果非凡,推演出不少颇有意思的内容。这种非凡的推演能力,顿时让居华对补全云引更有信心。 一直讲到日头趁西,居华才结束讲学。离开万言书碑,居华直奔之前试讲的山谷,虽然还带着一身的伤,但他迫不及待地要看看武学三品的实力。 然而让居华没有想到的是,太阳还没落山,山谷里竟然聚满了前天听课的野兽,且无论居华如何驱赶,也不愿离去。 苦笑之下,居华只好将今天讲学推演出的内容再讲一遍,直讲到深夜,百兽才心满意足地在山谷里睡成一片。 居华感受着这份诡异的安详,席地而卧,与百兽一起同眠山谷。 第二天一早,熟悉的压迫感和异香传来,居华苦笑着醒来,不出意外,那头小猪又睡在了他胸口。 又给了小猪一巴掌,居华笑骂道:“你倒是会找地方,起床!” 小猪不满地朝居华胸口拱了拱,这不拱不要紧,一拱之下,居华暗道一声坏了。 果然衣服被拱开,胸口的血痂顿时被拱掉一块,但想象中疼痛并没有传来,居华仔细一看,被拱开地方竟然露出了白皙的皮肤,此前道火灼烧留下的伤完全消失。 之前王奇怪可是说过,就算服了仙丹,也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 想了一下,居华并指如刀,在手上划出一道伤口,而后猛地吸了一口小猪,一股异香传来,鲜血如注的伤口恢复如初! “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 第15章 推演金身 抱着小猪,居华翻来覆去地查看,不管小猪如何挣扎叫喊,居华就是不依不挠,还时不时逮着小猪猛吸一口。 要是被王奇怪看见定要感叹一句:“这是个什么蜜汁爱好?别人吸猫你吸猪?” 小猪彻底清醒之后,连香味也没有了,居华翻来覆去研究半天,最终只得出一个结论。 “这猪是公的!” 除此之外屁也没有研究出来一个。 咕噜咕噜。 肚子并不管居华的伤是不是好了,按时响了起来,居华心中一动:“香味可以治伤,那如果把它吃了……” 小猪眉头一皱:“嗯?有杀气!” 不等居华形成一个完整的念头,小猪四个蹄子猛蹬,噌得一声蹿出去十几丈远,彻底远离居华,然后头也不回钻进树林中消失不见。 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小猪,居华不禁感叹:“果然是仙门脚下,连头猪都这么不凡。” 到嘴的烤乳猪跑了,居华只能啃啃野兽叼来的果子,吃饱喝足才在山谷中练起功来。 步入三品后,居华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实力的增长,心中不由欣喜,武学一途,他自然不会放下,这是追风掌留给他最后的念想。 练了半日,居华盘坐在巨石上,掏出追风掌留下的小布袋子。这布袋水火不侵,他知道也许只有等他正真踏上仙途,才能打开。 想到此处,居华修仙的心再次坚定几分,哪怕只为打开布袋,再得些师父的遗物,他也要成为仙人。 洗干净血痂,居华带着弟子令牌,朝叶公后山行去,那是补云宗正真的山门。 此前,王奇怪已经将补云宗内详细情况告诉居华,因此居华倒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不知去处。 过了后山山门,居华才正真感受到何为仙门。 自山门处一块块青石板组成一条小路,自山脚蜿蜒百里,直达山顶。山顶之上一座仙宫沉浮云间。 来往行人皆身着素白长衫,上面缀着朵朵青边祥云,祥云中间有一轮金色月亮隐藏其中,人人都带着出尘的气质,看着便透着不凡。 远处,有仙禽飞舞,近处,有灵兽跳跃,皆是怡然自得,不怕生人。 山腰,林间,溪流河畔,凡是景色宜人之处,皆有修士饮乐其中,有人弹琴,有人对弈,有人饮酒享乐,还有人坐而论道,不时掐出指诀,引来道道光华。 更有一些人不时驾着白云从头顶飞过,衣带飘飞,神色泰然,没入云上仙宫,消失不见。 居华一路行来,眼睛好似不够用,这里处处透着不凡,处处写着出尘,不仅居华觉得新奇。顶着一个锃光瓦亮脑门的居华也让好些修士驻足,毕竟他们还未曾见过门内有人如此打扮。 还有不少女修士暗道可惜:“这小厮模样倒是俊俏的紧,只可惜是个秃子,还秃得这么彻底,连眉毛也没有。” 众人的窃窃私语都被居华听得真切,不禁摇头苦笑,心中暗下决心:“以后谁再用道火烧我,我连牙都给你打掉!” 行至一处大殿,大殿古朴出尘,缀满祥云图样,正中央一张匾额,上书三个大字——云清殿。 “居华?叶公前山骨化十成那个?”看守云清殿的少年修士拿着居华的弟子令略带惊讶。 入门不过三天,便默下万言书,还打杀了一个二代弟子,被如今的青年一代第一人喊话保下,居华的遭遇足以让他惊讶。 “正是。”居华也不废话,却没有看那少年修士,而是被少年身后架子上的一个个布袋吸引了过去。 “这是你一月仙资,三瓶秋水露。”确认是居华后,那少年顿时语气冷淡许多,毕竟居华打杀了二代弟子,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得到同为二代弟子的好感。 见居华没有理睬,少年眼中滑过一丝厌恶:“不用看了,那是介子袋,等你什么时候炼化了源气再来领取。” 居华倒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欣喜,因为他终于确定师父留下的布袋正是介子袋,也知道等他炼化源气便能打开。 领过仙资,道了一声谢,居华小心的将秋水露装进怀里。秋水露含有庞大源气,能让修行事半功倍,居华自然当宝贝似的。 “哼,骨化十成,没想到是个秃瓢。秃成这样,长得俊俏又如何!”等居华走远,青年修士才小声嘟囔了几句。 人的怒火与怨气确实是十分有趣的东西。 离开云清殿,又行了十几里山路,居华来到一处高塔之前,正是补云宗的藏书之处——十驾阁。 高塔占地不小,建足七层,最高三层隐在云中,按照惯例,同样缀着朵朵祥云,不同的是,十驾阁上的云是金边的。 居华暗道:“补云宗这名字倒是没叫错,处处都和云彩有关。” 十驾阁前人来人往,而且皆行色匆匆,是到现在居华所见的最为热闹的一处,而且来此处的全都闷头行走,倒没有多少人关注居华的秃头。 走进十驾阁,就看见一光头老者端坐在门口,脸上除了胡子,哪都没毛,一双眼睛来回打量着进入的弟子,总感觉他在防贼。 突然感到眼前一亮,老者心中一喜:“哟,秃辈中人?还是个小娃娃?有意思!” 没由来的一阵好感,光头老者对着居华笑容可掬地说到:“小光头,过来,让老夫好好瞧瞧!” 居华心中恶寒,疯狂吐槽:“你才是光头!哦,不对你真的是光头!” 但是又不敢得罪老者,恭敬地来到老者身边,行礼到:“拜见阁老。” “你倒是会说话。叫我酒老头就行。来让我摸摸!”光头老者说完,也不等居华同意,伸手按在居华脑袋上来回摩挲,过了一会才略带遗憾的说到:“唉……可惜啊,不是真秃。” 居华心中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却又不敢反驳,能看守藏书楼,定然不是什么平庸之辈,只能好生受着。 摸了一会,酒老才收回了手:“虽然不是真秃,但老头我看你顺眼。看你眼生,十驾阁的规矩跟你说道说道。” “你刚刚化骨,二层以下可以随意翻阅,不可外带,不可损坏。看中了什么法门,去找层生拓印,特殊法门需要功绩,明白了吗?”酒老言简意赅,向居华介绍。 居华作揖,恭敬回到:“谢过酒老。” 等居华离开,酒老喃喃自语到:“好苗子啊,便宜叶青那个老小子了。” 想到叶青,酒老再次骂道:“一把年纪了,偏偏弄个青年的样子,为老不尊,花里胡哨!” 告别酒老,顺着指引,居华径直走向记载着功法的区域。下面一层占地极广,收藏的功法也十分丰富,记载方式也千奇百怪,有玉简、竹简、书籍,甚至还有石碑,但是翻阅功法的人却是不多。 为了保证门内弟子的仙途,补云宗弟子修炼的功法都是门内千挑万选定下的,都有不凡之处。十驾阁里收藏的功法,并非是让弟子修炼,而是用来参考之用,因此看的人不多。 居华如入宝山,挨着书架,从第一本看起,他是要补全云引,自然是来着不拒。而居华也并不是第一个妄图补全云引的人。 被世界伟力洗涤后,居华看书极快,不过半刻钟,便将一本不厚的功法看完。 拿着功法,居华略一思索,自言自语到:“倒是十分粗陋,缺点和破绽都十分明显,恐怕连三臂气旋也无法凝聚。” 说完便放下这一本,拿起第二本。藏书一层的功法基本都会对应炼气境界的功法,居华看起来十分轻松,少数问题略一推演,便了然于胸。 因此看得极快,基本盏茶功夫便能看完一本,而后略一推演,心中便能形成较为通透的认知。 忽然,居华发现,随着他看书的增加,脑海中原本世界化开的一片纯白,渐渐有了涟漪,多了一些色彩。 乍一看仍是纯白,但白中又带着千万中色彩,形成涟漪缓缓荡漾。 脑海中的世界一直在成长,但除了第一次散出少许世界伟力后,便完全没了别的影响。甚至居华都不知道脑海中的世界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于他的脑海。 他连为何能看到那一片纯白都不知道,只知道只要凝神感受,便能看见一处无边无际的纯白。 但此时,介于虚妄和真实之间的世界,悄悄往真实靠近了一小步,连带着居华与世界的联系都加深了一丝。 但仍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居华十分无奈,便不去管它,而是继续翻阅各类功法,世界的变化也在一直持续着,却并不对外界产生任何影响。 足足看了上百本,居华终于被一篇石碑记载的功法难住了,这篇功法上,有一处疑问,居华却始终推演不明。 居华苦思冥想,干脆盘坐下来准备死磕这篇功法,揪住那一个疑问,在脑海中观想出了一个小人,运转功法。 就在这时,原本一片纯白的世界中,突然出现一个金色小人,浑身透明,骨骼筋脉清晰异常,居华心中一惊,凝神望去,小人经脉之中有莫名气流缓缓运转。 运转方式正是石碑记载之功法! 各位书友,五一快乐!另外,大家放心看,现有存稿二十万字,肯定会更完。如果依旧没有结论,我也会更新结局,至少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而且不是莫轻水那种结局,不会无疾而终。 第16章 一年 高山流水之间,苍翠古松之下,居华盘坐在一块巨石上,浑身气势翻腾不息,卷动着阵阵狂风,吹得身畔的古松不住摇摆,但他身边的一只洁白小猪,仍旧睡得十分香甜。 居华缓缓收功,风终于停了,漫天的云彩也随着居华收功开始缓缓飘散。 “都说九乃极之数,可推演金身却推演出来了十,当真神异。”居华说着,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赞叹。 自他离开华山,已经整整一年,而这一年里,居华不算虚度,他如今已经是真正的修士,而且仅用一年便成为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只不过尚未凝聚气旋,还不是一代弟子。 而他也终于知晓世界成长带来的好处,他之所以能直接背下万言书,就是因为世界发芽时荡涤而出的世界伟力,让他直接骨化十成。 而这还不是最大的好处,最大的好处是世界演化出的推演金身! 凭借推演金身,居华半个月便将十驾阁一二两层功法全部看完,并取长补短,再加上一丝机缘,最终补全云引。 不仅如此,他更是以推演金身弥补了云引炼气阶段功法的不足,使得云引更加精进。 只因为他还无法接触仙胆功法,否则他有信心能够让云引仙胆阶段功法更近一步。 虽然推演过程耗费无数脑力,好几次因推演不慎险些丧命,但居华一年以来所做的一切都十分值得。 这一年,居华除了修炼便是泡在十驾阁,将十驾阁一二层中所有书籍全都翻烂了,又经过推演,去芜存菁,若论对功法仙术的理解,整个补云宗二代弟子恐怕也无法跟居华相比,甚至一代弟子也不行。 而更让居华感到惊讶的是,每多看一本书,世界便会向真实靠近一丝,联系也加深一层,推演金身便凝练一分,因此居华来者不拒,各类书籍皆有涉猎,尤其是阵法一道,如今已经算是登堂入室。 而居华钟情阵法的原因便是追风掌那日救下居华命的玉简是一枚阵法玉简,这算是他对师父的追思。 而追风掌留下的芥子袋也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林林总总,全被居华保留下来,就来些旧衣物也被他好好的保留着。 在追风掌的芥子袋中还有一份凡间体术总纲,原本是害怕居华始终无法修炼内力,想让居华走以力破法的路子,是追风掌光顾了数十个大小武林门派才总结而出。 每当看见这份凡间体术总纲,追风掌的拳拳关爱便会重新涌上居华心头。 因此居华虽然已是修士,但仍旧勤练不辍,并以推演金身之能,以仙道炼体功法加以补充,早已改头换面,却依旧叫凡间体术总纲。 此外,居华还在在东山居又开了一家酒肆,还叫歇风,让沙三通当账房,如今已是东山居最火的酒肆,因为那里有一样堪称仙酿的酒——居华酿。 居华时常去坐坐,喝两杯酒,数数银子,不过每次都会带着伤感离开。 因为歇风酒肆里再也没有妖媚入骨却饱受情伤的京三娘,也没有号称椒丘第一剑客却始终看不见他的剑的柳五舟,更没有那个风尘仆仆却给居华无私父爱的追风掌。 居华仍旧贪财,仍旧暖如春风,八面玲珑,却也仍旧孤独,仍旧倚靠着心里的墙,不敢往外迈半步。 整整一年,变化太多,居华仍旧是居华,却不再是当初歇风酒肆里,那个连武林都不敢向往的少掌柜。 “师弟,师父找你。”居华收功不久,王奇怪便来到居华身边。 “叶长老找我有什么事儿?”居华问到,他虽然被叶青收为亲传,但始终不曾叫他师父。 “你啊,太倔了。”王奇怪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凑到居华身边:“应该是为了试炼的事儿,前些天下王群落似乎被血炼了,不知是血阁还是灵族。” “血阁?”居华一听见血阁二字,顿时咬牙切齿间杀意四起。 王奇怪见怪不怪一把搂住居华的脖子:“安啦,这次也算是给你一次报仇的机会,师父特意安排的。” 居华很快便收敛杀意,任由王奇怪勾肩搭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替我谢过叶长老。” 王奇怪又翻了一个白眼:“你丫别冲我笑!回头老子弯了,就先杀你,再自杀!” 居华一听,一把甩开王奇怪的胳膊,笑骂到:“你才是弯的!你要是弯的,叶岚师姐得哭死。” 跟王奇怪厮混久了自然也就知道王奇怪那些疯言疯语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时终于不会再问背背佳是何物这种傻话。 不管居华的调侃,王奇怪又一勾居华的脖子,神情颇为严肃:“师弟啊,咱俩是不是亲兄弟?” “是是是。”居华也不反驳,却又比王奇怪还严肃的神情说到:“居华酿,十两银子一坛,小本买卖,概不赊欠!” “你大爷!”王奇怪笑骂一声,架起一朵白云,拽着居华直冲云霄。 居华也不在意王奇怪的笑骂,反而十分享受,在这种嬉笑怒骂里,王奇怪竟然渐渐成了与居华最为亲近的人。 来到叶青居所,王奇怪立刻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 叶青的居所很简单,就是在半山腰盖了几间草屋,放了几块蒲团。一边的叶岚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 见居华来到,叶青才睁开眼睛,年轻的样貌,眼睛里却有着深邃的沧桑,还带着几分超然,对居华说到:“你来了?山下有一个群落被祸害了,有血阁的痕迹,我猜不告诉你,你心中是会不快的。” “拜见叶长老,多谢叶长老成全。”居华深深作揖,却不称师父。平心而论,叶青对居华极好,但居华的师父却只有追风掌一人。 “不必,明日你便与一些一代弟子一同前去,莫要逞能。”叶青并不在意,依旧仔细嘱咐着。 说完,叶青从取出一柄小刀,不过手指长短,抛给居华,也不让他推辞直接说到:“这是工品道器,你喜爱用刀,虽是凡俗器物,但也由着你,你带上,多一份保障。” 取下漂浮在身前的刀,居华再次拜谢,态度恭敬,但带着深深的距离感,八面玲珑的居华,本不该如此,这大概是他唯一的倔强。 离开叶青居所,王奇怪知道居华要回去祭炼道器,不再打扰,临走前似乎想到什么,头也不回地说到:“出去有谁为难你,就报我王奇怪的名字,好使!” 居华会心一笑,心中有些温暖,王奇怪对他很好,好得有些不讲道理,而且他也知道王奇怪善意十分纯粹。 辞别王奇怪,居华再次来到方才练功的地方,工品道器,需要花些时间祭炼。道器分品,奴、徒、工、匠、家、师、圣,每品又分上下。 叶青赐下的小刀便是工品上道器,算是炼气境界能够催动的顶级道器。 咬破舌尖,居华逼出一滴心血,张口喷在黝黑的小刀上。原本安静的小刀,顿时宛如油锅中的泥鳅,在心血化成的血雾中来回翻滚。 居华不以为意,猛地催动源气,小刀如遭重击,顿时安稳下来,居华的气势也逐渐缓和下来。 第二天一早,居华便早早来到补云宗大殿,只见一架云舟正停在大殿之前的广场之上,云舟下站着九个胸口修着金色新月的一代弟子。 领头一人一见居华,顿时露出一张笑脸,颇有些谄媚:“居华师弟,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居华一愣,领头之人正是朱阁,灭杀李海生后,朱阁一直没有再出手,没想到此时遇见了。 见居华到来,其他八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毕竟居华此行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只是炼气修为,拖油瓶属性拉满。 不管别人的眼光,朱阁维持着谄媚的笑:“师弟此行放心,叶青长老的嘱咐过了,我们定会保你安全。” 居华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朱阁,他现在不管说什么,都只会让其他弟子更加厌烦。 看见朱阁谄媚的样子,终于有人忍不住嘲讽:“我听说一个典故,百多年前,补云宗有一位元境长老屁股生痔,须舔舐方好,一平庸弟子自告奋勇,帮着舔了三月,终于痊愈。本以为能够平步青云,没想到那长老外出战死,舔痔弟子白白舔了三月。真是笑死了人。” “外出可不比在门内,一切全凭修为,灵族可不会因为你是长老亲传就手下留情,要是不小心战死,一些人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又有一人说道,说话时根本不看居华,仿佛居华根本入不得他的眼。 听着两人的嘲讽,其余人皆作壁上观,乐得看热闹。而朱阁却好像没听见,依旧态度谄媚,邀请居华上了云舟。 上船之后,分出三人,朝云舟注入源气,云舟顿时缓缓升起,朝着山门外急速飞去。 居华修为低下,催动云舟的活当然轮不上他,他也乐的清闲,随意找了一间屋子,盘腿打坐。 看着平静,但居华内心其实早已翻腾不止:“血阁?你根本不配存于世上!” 第17章 惨败 党山山脉,横亘在补云宗和华门之间的巨大山脉,南北而卧,南北长九千零八百里,东西也有三千里。四周人族皆依山而居,其内凶险不可胜数。 下王,党山山脉下一个只有百余人的小村落,如今却已经不存在,一百余口无一幸免,皆化成干尸,嶙峋的骨头外包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死状凄惨。 其实下王离补云宗不远,只有五百余里,因此以心系苍生为愿的补云宗才会派人前来探查。 看着遍地的干尸,居华有些疑惑,他在被血炼过的华山居住半年,对血炼留下的尸体再熟悉不过,当即问到:“这是血阁祸乱?” 其他弟子皆哂笑一声,不做回答,只有朱阁,依旧是一副谄媚的样子:“看样子不是,应当是妖族。” 居华心中早有答案,但听见妖族,还是有些好奇:“朱阁师兄,妖族与灵族不一样吗?” 其他人又是一阵哂笑,朱阁面色不改说到:“妖族是指那些天生灵智不开,因后天机遇开启灵智修行的种族,算是灵族的一种,但灵族天生灵智俱全,自认血脉高贵,自然不愿承认妖族为灵族。” “原来如此。”居华受教,正想继续请教,却直接被人打断。 只听见一人颇不耐烦地说道:“现在可不是在教训弟子的时候,那妖物已经离开多时,若再不快些,只怕又有凡人要遭殃。” “纪年道兄说得是,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分头寻找,一旦发现妖物踪迹,便以弟子令传递消息,其他人再来援助。” 有纪年打头,其他人纷纷附和,反正只要不带着居华这个拖油瓶,怎么着都行。 果然,一听见分兵,除居华和朱阁外其余八人两两一组驾着平步青云快速离开,只留两人面面相觑。 “看来我还真是不受欢迎。”居华自嘲着说了一句。 朱阁干笑一声,略带尴尬安慰到:“师弟不必难过,你被太上长老收为亲传,他们嫉妒也是常事。” 说完,朱阁指了指党山山脉方向:“只有那边无人,我们稍微探探,不能深入,有我在,定保你周全。” 居华道谢,踏上朱阁祭起的平步青云,缓缓朝党山方向飞去。 平步青云是补云宗专有秘法之一,只有仙胆以上修士可以修行。 两人行了三四十里,却连一点妖物的影子也没有看见,青云离党山越来越近,从天上看,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 “朱阁师兄,这个地方挺好的,你是不是该动手了?”居华对正在尽心尽力观察着四周的朱阁随意地说到。 两人相隔不过两丈,朱阁闻言沉默许久,而后猛然间回头,祭出一柄碧绿小剑,剑长三寸,碧光湛湛,宛如急电,又如一道碧绿丝线射向居华。 小剑速度极快,眨眼功夫便临到居华身前,朱阁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杀招! 但居华一直关注朱阁,朱阁身上源气翻涌之时,便跳下青云,堪堪躲过小剑,小剑一击不中,立刻调转再次朝居华射来。 此时离地还有数百丈,身在空中无法闪躲,居华暗叹一声,他本以为跳下云去朱阁便会不再攻击他,但他没有想到朱阁一丝生机也不给他留。 平步青云之上,朱阁负手而立,虽然这高度也能摔死居华,但不亲眼看见他死,自己怎么也无法安心,当下全力催动小剑,小剑速度一涨再涨,眨眼间便要追上居华。 居华暗叹一声,源气鼓动,脚下突然生出一股云气,瞬间便汇成白云托住居华。 这是他以推演金身推演出来的简化版平步青云,虽然不能飞,但保证高空坠落而不死就绰绰有余了。 青云凝成,居华手中陡然出现一把黑黢黢的长刀,当啷一声,磕飞小剑。 朱阁眼中生恨,他一个一代弟子最重道器仍是工品下,居华一个二代弟子何德何能?竟然拥有工品上道器! 恨意涌动,手中指诀连变,碧绿小剑陡然散开,化成漫天光羽。 朱阁伸手一指,口中轻喝:“疾!” 漫天光羽顿时下雨一般朝居华射去,处处皆是绿光,处处皆是杀机!叮叮叮…… 居华踩着云朵,一把长刀舞得水泼不进,好似在周身罩上一面黑盾,将漫天光羽统统挡在外面,同时快速朝地面落去。 朱阁见状,自然不肯罢休,见光羽无功,驾云飞向居华,飞行过程中,双手不住拍打身体,每拍打一处,双手便亮一分,滚滚源气皆朝双手汇聚,气势也随着拍打蒸腾而起。 对于敌人,朱阁当真是毫不留手,只求最快将对手击杀。 此时居华,仍在抵挡光羽,被漫天碧雨围得水泄不通,感受到朱阁蒸腾的气势,居华心中骇然,朱阁的果断凌厉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但此时身在空中,居华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也毫无办法,说起来他会很多道术,但是在面对朱阁这样不留余力的仙胆修士时,仍旧没有丝毫用处。 说时迟,那时快,三息之间,拍完一十八下,朱阁双手好似拿着两个玉盘,而后在身前猛然一拍,两个玉盘碰撞之间,尽然毫无声响,但肉眼可见一道波浪瞬间穿过居华身体。 波浪穿过,居华身体一震,手上的长刀顿时慢了半分,漫天光羽见缝插针,瞬间穿过刀阵,自居华身体一透而过。 居华顿时宛如破了的水壶,鲜血漫天,整个人宛如破袋子一般,自云上跌落,在地上砸出一片尘土。 尘土中,居华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好像随时会断气一般。 死亡恐惧袭来,居华心中戚戚,他终究还是大意了,有了推演金身和暴涨的实力,居华原本不该败得这么快,这甚至他的实力连十分之一都还没有发挥出来。 经验不足的问题,终究还是暴露出来,居华虽然心思玲珑,也经历过生死,但与人斗法还是第一次。 而且上一次,居华以凡人之身屠戮修士,终归落下自满的毛病。 好在光羽并没有击中要害,但身受重伤的居华已经没有了还手的能力。 “知道为什么我们全是一代弟子,而只有你一个二代弟子吗?”朱阁站在居华身前,看着奄奄一息的居华,心情不错,戏谑地说道。 “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的群落被灭,却会传到太上长老的耳朵里吗?”朱阁一句一顿,既然居华已无还手之力,自然不必再下死手,更何况有些话不吐不快。 “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灵族为祸,却偏偏要说成血阁过错吗?”朱阁每说一句,脸上笑容便更甚一分,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甚至有些狰狞,直至有些歇斯底里:“都是因为我!” “一年了,整整一年,我心神不宁,都是因为你!你一年前就应该死了!”朱阁咆哮着,却完全忘记他之所以要杀居华并不是什么深仇多大恨,只是打赌打输了,丢了面子!“现在,你该死了!” 发泄完心中的怒气,朱阁笑了,笑容里带着无比的畅快。小剑锋锐,势不可挡,朱阁全力驾驭之下,小剑更是凭添三分杀气。 但就在小剑临身之时,居华猛然挥起手中的长刀,当啷一声,再次磕飞小剑,而后一个翻身,窜出十几丈远! 一路上遇树融树,遇石入石,眨眼之间消失不见,行动之迅疾,完全不像一个炼气修士。 “居!华!”朱阁定定地看着被磕飞的小剑,足足愣了三息,而后满脸通红,胸中怒火疯狂翻涌。此时,居华已经逃离出去两三里远,此时正融在一块山石中,浑身伤口皆消失不见,气势却飞快涌动。 “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小猪了。”居华扔出手中的瓷瓶碎片,那里面装的是一缕小猪身上的异香。 居华实验几次后,费尽心机才从小猪嘴里挤出一丝异香,保存了下来,此时却真正派上了用场。 方才朱阁说话之时,居华便捏碎了瓷瓶,托朱阁话多的福,他才有机会完全修复伤势。 而他长于遁法,则是受了酒肆酒客云中游龙的启发。 云中游龙最为人称道的便是他的轻功,就连追风掌也对他的轻功十分佩服,云中游龙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要武林中立足,逃跑的本事一定不能弱,否则纵有双拳终究难敌四手!” 因此,居华以推演金身,结合了数百门五行遁法,终于推演出一门极为出色的遁法,这才得以逃脱。 压下心中种种思绪,居华专心调息,他早就可以凝聚气旋,而且并不是九臂气旋,乃是十臂气旋,那第十臂是他大半年的推演造就的。 此前一直压着,只是为了多研究一些,此时终于等不得,突破只在一念之间。 气势疯狂涌动,十条气臂以仙引为中心,疯狂转动,才过三息,已然连成一片,气旋雏形已然凝聚。 但居华的气势很快便引来了朱阁,居华的感知之中,最多还有四息,朱阁便到。 但居华却毫不着急,气旋疯狂转动,气旋雏形渐渐凝实,通过仙引沟通天地,凝聚气旋与否完全是两个境界。 凝聚气旋源气便有了源头,称为活气,此时体内气旋无时不刻不在吸纳炼化源气,基本可以做到源源不断。与人斗法时,源气不足的问题会大大缓解。 居华的气势还在升腾,朱阁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气旋尚未彻底凝实,但朱阁似乎已经不会再给居华任何机会! 第18章 我的刀快吗? 党山山脉下,滚滚源气皆朝一块山石凝聚而去,气势涌动,远超一般炼气修士,但朱阁已经到了跟前。 “愚蠢,此时突破,纵然声势惊人又有何用?”朱阁按下心中怒火,却还忍不住嗤笑。 碧绿小剑再出,夹杂着滔滔杀气和无物不破的锋锐朝巨石电射而来,居华全力催动体内气旋,只求尽快完成晋升,任由小剑破开山石,露出身体。 山石崩碎之时,荡出少许震荡,远不就不安稳的气旋顿时躁动起来,但随着世界与居华联系加强,居华也能勉强借用丝毫世界伟力,只是需要世界主动反馈才行。 世界伟力涤荡之下,可以瞬间抚平居华体内一切不稳,气旋重新稳定,最多只要十息便可以彻底凝实,但此时,十息实在是太长了一些。 朱阁一见居华,再次催动小剑,就在小剑临身之时,一道光罩将居华牢牢护住,小剑一击之下,竟然没有破开。 与此同时,朱阁身周陡然出现浓浓白雾,白雾之中数十道剑气从四面八方刺透过来,瞬间将朱阁包围起来。 剑气速度极快,虽然每一道气势都并不太强,但几十道剑气一同袭来,仍然给朱阁造成了一些麻烦,更何况滚滚白雾让朱阁眼前一片纯白,完全看不见袭来的剑气,就连催动仙骨,催动六感也受到压制。 只有在剑气临身时才能准确感知,但剑气之快,又哪里能给朱阁感知的时间。 仓惶之下,朱阁快速掐诀,然后以拇指、食指、中指捂住耳、眼、鼻六窍,只余口窍,张嘴猛然一啸,滚滚声浪四散开来,竟然将袭来的剑气尽数震碎。 居华叹了一口气,但并不失望,这数十剑气,只是开胃菜而已,他潜修一年,最大的收获其实并不是补全云引,而是在阵法一道颇有建树。 融入山石之前,居华便在石前各个方位洒下阵盘,只要朱阁靠近必中其一。 虽然居华不舍得花银子买上好素盘,但这粗糙的素盘,也被居华连刻两道徒品下阵法,还是少有的迷杀联阵。 杀是不可能杀死,但困他十息,绰绰有余! 见朱阁已入迷杀联阵,碧绿小剑早已被召回,居华不再理会,安心突破,蒸腾的气势开始缓缓收拢,凝聚气旋也已经进入尾声。 而深入迷杀联阵的朱阁,此时略带狼狈,当然不是阵法造成,而是朱阁对阵法一窍不通,此时正一手捏着一个玉盘不住相击,每击一次,便翻出滚滚声浪,将周身三丈的土地掘地三尺,同时将袭来的剑气统统震碎。 办法确实有效,但看起来实在是不好看,乍一看活像一个拿着大镲的猴,此时正在卖力地打着镲。 而居华也不是省油的灯,阵盘被他安置的颇为巧妙,此时正牢牢镶嵌在一棵合抱粗细的古树之中,任由声浪滚滚,古树皆岿然不动。 其实要破这白雾迷阵并不难,只需要在地上系上一根红绳,然后朝一个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放绳,并且保证红绳一直绷直,就可以走出阵法笼罩范围。 再或者,静下心来观察阵中迷雾和剑气走向,反推源头,同样能找到阵盘。 但朱阁此时气急攻心,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只能采取笨办法,像一只嘻哈猴一样,拿着大镲到处找阵盘。 至于飞同样是不行的,虽然迷阵高度有限,但哪怕是驾云一直升高,也会因为迷失方向而无法飞出范围。 朱阁的笨拙,反而给了居华机会,原本以为这迷杀联阵最多困住朱阁十息,照这样下去,三十息也能困住。 居华彻底安稳下来,气旋已经凝聚完成,但居华并不着急,反正朱阁留给他的时间还很多,干脆继续调整一番,毕竟朱阁是仙胆修士,虽然怒火攻心之后,破起阵来有点蠢,但毕竟是仙胆修士。 与居华的安详不一样的是,仍在阵中打镲的朱阁,一直找不到阵盘,此时状态逐渐有些癫狂,杀人不能,又被困在阵中,朱阁心中有滔天怒火无处发泄。 但朱阁心智并非常人能比,每个化开仙骨的人都不会是蠢人,癫狂的朱阁突然平静下来,收起玉盘盘膝而坐,祭出八道光盾环绕周身,抵挡剑气。 阵盘阵法最大的弱点便没有源力支撑,难以持续太久,既然破不了,干脆等下去。 而且朱阁还有一个想法,他与居华已经不死不休,有此机会,居华绝对不会忍住不来杀他,只要居华入阵,哪怕在阵中,谁杀谁也不一定! 想到此处,朱阁故意放缓光盾,任由几道剑气在身上留下伤痕,鲜血滚滚,看上去好不凄惨,但都只是皮外伤,流出的血也只是染红了衣物。 而阵外的居华却在啧啧称奇,为了破除迷阵,居华专门修炼了一门瞳术,朱阁的举动被他彻彻底底看在眼里。 “戏台子都搭好了?我要是不中计有点对不起你啊。”居华已经彻底适应炼气巅峰实力,心态也经过一番调整,否则此时也没有心情调笑。 提着宝刀,居华缓缓靠近迷阵,迷阵中模样凄惨的朱阁摇摇欲坠,居华却不住吐槽:“想法挺好,但这样子……奇怪师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演技感人,对,演技感人啊!” 对于朱阁,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居华其实很想祭出宝刀,百丈之外,砍了朱阁脑袋拉倒,但不到仙胆境界无法御物,所以砍人脑袋这种事儿,居华还得亲自来! 居华入阵,小心的靠近朱阁,他只是炼气修士,远程攻伐手段稀少的可怜,只能缓缓靠近朱阁才能施展雷霆一击。 而朱阁虽然表面平静,其实内心已然十分急躁,剑气留下的外伤,虽不致命,但也足够难受,但他的性格还是让他忍了下来,盘坐着,等待居华到来。 没有施展任何仙法,居华收敛全部气息,缓缓靠近,临到朱阁身后十丈,居华陡然掐诀,将刀纳入气旋,双手飞快舞动。 滚滚源气被调动起来,居华气势陡然翻腾,右手捏出剑指,滚滚源气皆汇聚而来。 就在居华掐诀的瞬间,朱阁怒吼一声:“等你多时了!”然后同样掐诀,捏住六窍,只余口窍,猛地一哼,一股颇为浩瀚的震荡之力四散开来。 与此同时,居华剑指成型,伸手一指。一道纯白剑气切开迷雾,疾驰而出。 剑气,声浪,在途中狭路相逢,滚滚声浪被破开一道缺口,而剑气威力同样被削去三分,但两者皆不停歇,朝自己的目标滚滚而去。 居华伸手一拍,胸前的玉简顿时撑起一道光罩,挡住滚滚声浪,而朱阁同样祭出光盾,挡住剑指。 光罩,光盾同时一阵震荡,但都丝毫无损。 一招不得,居华和朱阁十分默契再次掐诀,掐诀之时,居华还在朝着朱阁不断靠近,只有近身,才能使用万般手段。 更有默契的是,两人竟然同时唤出道火,道火出现,一黄一青,顿时将迷阵中的白雾蒸去小半。朱阁心中更是惊讶万分,居华的道火明显要更甚一筹,而这道火自然是居华推演所得,乃是真正的纯青炉火! 一青一黄,两朵道火,猛地飞出,飞行之中,将沿途的白雾尽数烧干,清出一道中空地带,而这时,朱阁终于在阵中看见了居华。 看见居华的刹那,朱阁果断祭出飞剑,仙胆修士对炼气修士的优势便是御物。 道火相撞,宛如烟花一般璀璨盛开,点点火星溅得到处都是,道火炸开之时,一点绿光穿过道火,飞向居华。 居华早有准备,完全不惧,他有工品上道器,对上朱阁的飞剑完全不虚。 当啷一声,飞剑再次被磕飞。而居华已经来到朱阁身前,黝黑长刀当头劈下,朱阁慌忙祭出光盾抵挡。 黑刀极其锋锐,源气注入之下,散发着浓郁的黑光,顿时将光盾劈出一道裂纹。 凭借光盾抵挡,朱阁赶忙遁开,行动之中已有慌乱,他是根正苗红的仙道修士,出生便在补云宗接受教化,这种凡人打架似的斗法,他几时经历过? 而居华则不同,哪怕他已经是修士,凡人武学依旧勤练不辍,又长于炼体,论近身肉搏,他一个能打朱阁十个。 再次磕飞小剑,居华施展遁法,逮着朱阁一阵狂砍。 朱阁此时憋屈至极! 他是修士,飞剑一出,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但他偏偏遇到了居华这个不讲道理的修士。八块光盾,被居华硬生生劈碎六块,还剩两块,此时已经有些捉襟见肘,各种仙法皆施展了一遍,却始终无法破开居华胸前的阵法光罩。 其实破开不少,但居华阵盘颇多,够他破上一个月! 而居华也不施展道法,只是凭借着道器之锋锐,压着朱阁狂砍,朱阁只能以光盾抵挡,但现在光盾已经不够居华再砍两刀的。 压着朱阁穷追猛打,居华心情十分好,忍不住嘲讽一句:“我的刀快吗?” 第19章 我的好师兄 “快你奶奶个腿!”朱阁欲哭无泪,他从来没有遇到如此无赖的打法。补云宗中剑法、刀法不是没有,但朱阁觉得贴身肉搏实在有失修士身份,因此并没有修炼,此时终于吃了大亏。 而居华却荤素不忌,更是凭借推演金身,将能学的,有用的武技、道法学了个遍,对上朱阁时,虽不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但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随着两人斗法,阵盘激发的迷阵终于逐渐消散,阵盘激发的阵法最大的缺点便是不能长久,失去力量支撑后便会失效。 见迷阵失效,朱阁顿时有一种重见天日之感,没有迷雾,再战居华就不会那么束手手脚了。 居华仍旧在猛攻,却见朱阁右手成指,左手掐诀,迎着居华袭来的长刀一指点出,没了迷雾,居华的刀顿时被点中。 只见,居华被点中长刀瞬间,浑身如遭雷击,连退三步,心中惊悸莫名汹涌,心中的战意也顿时消去三分。 点中长刀,朱阁脸色一白,但明显要好于居华,见居华后退,朱阁一步不歇,抬手推出一掌,一道虚幻掌印裹风夹石直击居华。 掌印被光罩挡下,胸中阵盘应声而碎,另一块阵盘赶忙接上,但却有一股诡异的力量透过阵盘,直入居华内心。 心中再次涌出莫大惊惧,战意再消,甚至连对朱阁出刀的勇气都泄了大半!不仅如此,居华感到自己的道境似乎在轻微动摇,在倒跌! “没有迷阵,我看你拿什么挡我仙胆之力!”朱阁一声咆哮,气势斗转,浑身涌出莫名气势,利如刀锋,卷得树叶花草纷纷炸开,韧如青藤,仙胆二境大成! 启境修士斗法,并非全凭源气道法,一旦修得仙胆,便会诞生仙胆之力,仙胆是一个修士的胆气、道思所化,仙胆修士对上炼气修士最大的优势也在于此。 胆气外放,朱阁顿时变得自信万分,反观居华,却因为被胆气袭身,连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若不是你有工品上道器,你早该死了!”朱阁声音铿锵有力,带着莫大的自信,似乎说出了话,事实便是如此。 不给居华喘息计划,朱阁再次掐诀,这一次,他一定要居华死,彻底的死! 就在朱阁掐诀之时,居华不紧不慢地又掏出一块迷杀联阵的阵盘来,这样的阵盘居华还有很多,少说百八十块,反正素盘不值钱,一块源石五十徒品素盘。 朱阁掐诀的手一顿,眼珠子瞬间布满血丝,怒骂一声:“啖粪之徒!” 骂完脚下生云,头也不回高飞而去。 居华愣了,这朱阁果然干什么都十分干脆,忽然又想到朱阁骂他,对着还未走远的朱阁回骂过去:“你全家都是啖粪之徒!” 但朱阁却不理会,径直飞走。其实不怪朱阁去得干脆,有迷阵在手,居华可借迷雾隐藏,即便拥有胆气也仍旧是被居华压着狂砍命运,倒不如一走了之,下回再徐徐图之。 朱阁不是笨人,优柔寡断自然不是他会做的事情,当然他也不怕居华事后报复,补云宗内严禁门人残杀,否则他也不会费尽心思将居华骗出宗门。只要在门内,他和居华便都是安全的。 此前居华并未真正入门,李海生才敢出手。 见朱阁飞走,居华也不再追,有迷雾遮掩和工品道器,居华才能不落下风,即便追上也不可能将朱阁斩杀。 “看来必须要学一门威力较大的道术了。”看着远去的朱阁,居华不禁有些失望,补云宗道法虽多,但品级都不高,即便他是长老亲传,修行时间也太短了。 而远去的朱阁跟居华的想法也不谋而合,不过他想的是去研究研究阵法。 学习啊,当真是重要的紧! 朱阁飞走不久,居华的弟子令便突然收到一道传信,原来已经有人发现妖物行踪,正待众人齐聚击杀。 居华不敢怠慢,按着弟子令所指疾驰而去,补云宗最重弟子守望相助,同门有召而不助乃是大忌! 疾驰近百里,居华终于看到聚在一起的另外九人,朱阁也在其中,衣物未换,与居华一样浑身带血。 一见朱阁,居华赶忙招手,热情无比:“朱阁道兄,你果然没事,真是太好了!” 朱阁一愣,他原本居华一见面会喷他一口血,至少也要一身怒火,没想到居然如此热情,赶忙换上一张谄媚的脸:“终归是不负长老所托啊!” 居华虽然年纪小,但并不天真,即便说出朱阁要杀他,也不过是泼泼脏水,不能真威胁到他,他毕竟是一代弟子,因此干脆自己遮掩过去,顺便搞搞朱阁心态。 果然效果不错,朱阁此时强压心中怒火,做出一副舔痔样子,心里别提多恶心了。 其他几人都有些好奇,不过也没有多问,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见众人齐聚,纪年率先说到:“我们发现了那妖物的踪迹,乃是一只乌鸦得了造化,方才我远远窥视过,那乌鸦已经是融血巅峰(妖族融血相当于修士启境),我们联手拿下的难度不大,但乌鸦速度很快,很难靠近,不知你们可有法子困住它?” 朱阁一听,顿时一指居华:“居华师弟有许多徒品迷杀联阵,想必可以困住那妖物。” 其他人并不惊讶,阵法一道虽然修行极难,但是做为长老亲传,有些阵盘防身并不稀奇,但此前众人皆不待见居华,也不好出口,只是看着居华,等他自己拿出阵盘。 居华当然不会吃亏,大方拿出阵盘,眼神中却涌出一股肉痛,演技细腻,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阵盘乃是长老赐下,虽不珍贵,但其中情谊却是重的很。”居华说着,然后死死盯着朱阁,意思不言而喻。 朱阁一通燥火,心中怒骂:“这儿这么多人,你光看我作甚!” 但燥火归燥火,还是拿出一个瓷瓶:“说什么也不能让居华师弟吃亏,这是一颗青云丹,日后凝聚平步青云可以增一分速度。就当是补偿了。” “朱阁道兄,你真是我的好师兄!”居华大喜,夺过青云丹,而后把阵盘和一枚玉符扔给纪年:“拿着玉符可以不受迷阵干扰。” 其他人自然听不出居华的话外之音,只是心中对朱阁的评价又低几分,真是毫无底线的舔痔之人! 朱阁心里一阵膈应,但是只能无奈地依旧保持着谄媚的笑容,谄媚之余还带着几分荣幸,就是演技比居华就差远了。 纪年接过阵盘,直接对居华说道:“你修为不高,且不能飞行,在此等候吧,我们灭了那妖物,功绩自然不会少你。” 说完也不给居华反驳的机会,与其他人架起青云,寻那乌鸦去了,居华远远地跟在后面,他入门太短,仙人斗法的场景自然不会错过。 更何况朱阁也会出手,多了解几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儿。 众人随着乌鸦留下的痕迹,寻了小半日,终于在党山山脉下一个叫做常山的小山峰找到了那只乌鸦。 除妖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纪年持着玉符,在迷阵中指明乌鸦方位,九人胆气外放,几个大招下去便把那乌鸦斩落当场。 而居华也对仙胆修士斗法之能有了大概了解,这一群人中,朱阁的实力并不算高,论境界论道法都是是末尾之流。 这也是居华能够与他相斗不落下风的主要原因,这更让居华提升实力的心更加迫切起来,不管是防备朱阁,还是日后要跨越党山,都需要绝强的实力。 只是补云宗中道法品级较低这个问题实在太难解决,有心也无力啊。 “要不我像奇怪师兄说的那样找个悬崖跳跳?说不定能够找到一个高人遗宝。咳咳……想桃子,想桃子。”居华和王奇怪相处久了,也学了些王奇怪的奇怪话来。 “看来只能靠推演金身了啊。”撇去荒诞的想法,居华最终还是想到了办法。 以推演金身推演补全功法道术,可以获得不少功绩,功绩足够他便可以借此换取一些品级较高的道法武技,居华想着,嘴角疯狂上扬。 转眼间,居华随便回到了补云宗,回到住处,居华马不停蹄地找来纸笔,他这一年下来,补全不少残缺道法,足够换取大量功绩,至于那些被他推演改良的他不准备放出去,后果太严重,涉及推演金身的秘密。 足足写了数十本功法道术,居华又减去几本,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云引,居华虽然知道一旦拿出来必然能够获得大量功绩,但也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就连他自身修炼,也是凭借推演金身披上了青云藏的皮,才不会叶青发现,当然这只是他以为的没有被发现。 但是一下子放出这么多还是有些惊世骇俗。因此居华又仔细推敲了一下,确保自己能够解释清楚如何补全的这些功法而不涉及推演金身。 实在不行,居华还有绝招。 第二天一早,居华提着一坛居华酿和一包书籍,直奔十驾阁,行走之时,眼眸火热,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大好未来! 第20章 荣耀弟子 “刚下烧锅的酒,头一壶!”居华双手捧着一坛居华酿,神色谄媚。 酒老躺在躺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居华,却不接过:“无事献殷勤,拿走!” 嘴上说着不要,但嘴里的口水却十分诚实! 居华也不泄气,这一年来,他没少麻烦这老头,套路已经很熟了:“有日子没酿酒了,这补云宗懂酒的这不是只有您嘛。请您品品!” “唔……拿来吧。”接过居华酿,酒老使劲儿闻了一口,整张老脸皱成一朵菊花,满意地点了点了头才施施然问到:“最近有无难事?协助弟子修行,也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义务嘛。” 作为长辈,关心晚辈修行,合情合理!合情合理!跟酒自然是毫无关系! “弟子,修补了几本功法,想让酒老帮忙换成功绩,但是又不想留下名字。所以想请酒老您帮忙挂个名头。”这便是居华的杀招,昨天他思来想去,却总觉得不靠谱,最终还是决定让人挂名。 “小事儿,拿出来我看看吧,几本?”酒老不以为意,十驾阁此时没有人,倒也不用避讳。 居华连忙将数十本功法、道术倾倒而出,顿时在酒老身前堆成一座半人高的小山。 别问为什么修仙还用纸,玉简多少钱一个?笔墨纸砚才几个钱?别问,问就是会过日子! 酒老脸皮一阵抽搐,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修行才几年?一年时间补全数十本,你以为补全功法是吃饭啊!滚滚滚!” 居华一愣,他没想到酒老反应这么大,却并不意外,一年时间看都不一定能看下这么功法,何谈补全? 当即一把拉住酒老胳膊,拿起一本无极长春诀,怼到酒老眼前,恳求到:“酒老,弟子万万不敢扯谎,您先看看。” 酒老还是不信,但毕竟拿人手短,便准备先看两眼,然后不行、滚蛋、别烦我!三连教做人。 酒老本就是修行大佬,当下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一页,但准备好的教做人三连却并没有说出口,而是拿过这本功法细细看了起来。 足足看了半个时辰,酒老又闭目推演了一番,才眼神灼灼地盯着居华:“天地有无极,春来春常在,凝聚的是什么仙引?” “精元引。精元引是常见仙引,虽说天地无极春常在,但与天地无关,从无极长春诀之后的法门可以看出来。”居华一丝不苟,认真作答。 “精元引,为何要加螺眼印、华新印和宝元印?”酒老再问。 “此法之所以不全,便是因为精元引难以常春,所以以螺眼引固元,华新印涤身,宝元印纳源,配合原本手印,便可以以精元引生出胆气,达仙胆境。方算启境周全。”居华答得有理有据,他拿出的全是炼气功法,回答起来游刃有余。 但酒老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居华,放下无极长春诀,又拿起一本息雨诀,仔细看了一起来,不久便又换一本,时不时问上几个问题,居华在一旁小心作答,皆答得十分妥帖。 酒老一本一本的看,十驾阁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酒老的脾气一般,也只有居华这样的狂人才能与他交流,见两人相处融洽,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不敢打扰。 足足看了半日,酒老放下最后一本功法,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神色十分复杂,看看居华,看看地上的书,足足纠结了半刻钟。 良久,才破口大骂一声:“娘的,真他娘的便宜叶青那老王八蛋了!” 然后又一指居华,神色愤慨:“你他娘的为什么不是我徒弟呢?!” 居华只能在一旁赔笑,长老说话,哪有小辈插嘴的份?只能赔笑保命,毕竟叶青还是他名义上的师父,更是补云宗太上长老之首! 骂了半响,酒老终于止住了口,从怀里取出一块十分古旧的玉简,递给居华:“拿着,跟我去见一个人!” 居华一愣:“见谁?这些功法都是酒老您补全的,跟我没有半分关系!别忘了功绩,告……” 不等居华说完,酒老一提居华的脖领子,脚下腾起一朵青云,直奔浮在空中的大殿,边走边骂:“小兔崽子,你以为你能骗得了谁?叶青只是懒得管你,从你修出仙引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修炼了云引!” 居华心中骇然,修炼云引算是他的秘密之一,没想到第一天就暴露了,赶忙开口问到:“那为何宗门一直没有过问?” “知道的应当只有我和叶青,他应当是有愧,而我只当你是凑巧,现在我才知道,你根本就是推演一道的天才!跟我去见一个人,只要你立下大道誓言,此后十驾阁、福源宫都会完全向你开放!”酒老越说越激动,原本光亮的脑袋都有些泛红。 十驾阁收藏全宗典籍,福源宫掌管宗内物资、高级道法兑换,这两宫彻底开放,意味着他在宗内基本进入什么都不缺的境界,仙途将十分坦荡! “那我是不是用什么都不要钱了?”居华听见福源宫彻底开放,顿时短暂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想得美,可重复使用的物品可以免费,但消耗品自然还是要钱的,你最多可以优先兑换。”酒老白了居华一眼,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忒财迷。 被白了一眼,居华终于还是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但是看酒老的样子,浑身并无半点戾气,心里莫名安稳了一些。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大殿,古拙的宫殿,一块牌匾以十分谲奥的道纹刻写而成,无论是谁,哪怕是动物也能一眼便认出那道文写得补云宗。 道纹摹于天地,自含本意! 来到大殿,却空无一人,酒老屈指轻弹,一道元气撞响大殿前挂着的一口不大的钟,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一群人联袂而来,看样子足有十七八个,其中领头一人,器宇轩昂,颇具威严,众人踩着一块青云,裹杂着一股惊人的气势,离大殿尚有数十里,居华已然十分压抑。 “酒……酒老,这……不是就见一个人吗?”居华两股战战,他此前何时见过这样的阵势。 “可能是敲错钟了。”酒老这才睁开眼睛。 凡间粗口! 居华心中破口大骂,他现在只盼着补云宗实际上和表面上看起来一样正派! 众人来到殿前,领头一人扫了一眼居华,不再理会,转头看向酒老:“不知长老为何鸣钟?” 居华在宗内一直名声不显,虽然骨化十成,行了三月教化,但在叶青的有意保护下,并没有太过显露。 “禀宗主,这小子补全了云引!而且可能人人可修!”酒老一开口,便石破天惊。 众人哗然,脸色不一,有惊叹、有质疑、有激动,领头一人更是脸色都有些涨红,沉稳的气质都消散几分。只有叶青,一脸淡然,这种场合他本不会来,但他已经知道此次着召集众人是为了居华。 虽然激动,但身为宗主,叶铭还有些自制力,瞬间镇定下来,引众人入大殿。居华跟在后面,心中不禁有些凌乱。 似乎感到居华的异常,叶青看了居华一眼,似乎在说不用担心。 入大殿,众人落座,整个大殿仿佛是直接用一整块巨石雕刻而成,连殿中的物件也是石刻,桌椅石柱与地面连成一体,仿佛经历漫长岁月,带着浓浓的古拙与粗犷。 “你补全了云引?”叶铭刚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问到。 虽然众人已经收敛了气势,但居华仍旧两股战战,这些都是补云宗大佬,九宫首座,外加补云宗宗主,随便一人都是凡人的天灾,居华虽说不敬畏,但仍旧本能的恐惧。 “禀宗主,弟子机缘……巧合之下……”居华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但仍旧有些结巴。 叶青叹了一口气,开口到:“他是我亲传,因有些特殊,所以一直未对外声张,他骨化十成,推演一道极为出色!只是没有想到他能补全云引。” “骨化十成!那个王八蛋事先截了糊?”有一壮汉听叶青说完顿时破口骂道,却完全忽略了叶青那句“他是我亲传。” “师弟慎言,他是叶青长老亲传!”另一人赶忙劝到,其余众人一边使着眼色,一边努力憋笑。 但众人看向居华的眼神皆有些火热,而看向叶青的眼神则都有些羡慕和一点愤怒。骨化十成,意味着必成造化,最多百年,补云宗太上长老有他一席! 叶青也不在意,只是解释到:“他九个月前铸造仙引时我便知道他修的乃是云引,而且只用九个月便修出十臂气旋,达炼气巅峰。但他修为尚弱,且还不到亲传行走的时间,很容易被针对,因此一直带在身边,秘而不宣。” 叶铭和各宫首座静静听着,看向居华的眼神却越来越火热,叶青说的种种,意味着居华哪怕不能补全云引也是一顶级仙苗,更何况,他还真的补全了云引,解决了补云宗开宗八千年来最大难题! 云引乃是叶家先祖也就是补云宗开派宗师留下,但他突然暴毙,只留下一襁褓幼儿,传承因此断绝,云引便成了补云宗最大难题。 虽然期间也有人修成,但大多是因为机缘,并非可以复制,叶青和酒老也都以为居华另有机缘才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如今被一小娃娃补全,这是天降之喜! 叶铭心中火热,但表情却十分纠结,他自然不会怀疑自己老子叶青说话的真实性,他纠结的是该拿居华怎么办。 见叶铭不说话,叶青开口说道:“让他立下大道誓言,永不背叛,便列为荣耀弟子吧!但不对外道明,仍是普通弟子身份。” 第21章 血阁来人 惠风和畅,白云碎天蓝,叶公山的山水是极好的,即便看了许久也不觉得厌烦,天地辽阔,流水青山间一处碧绿草地上,随意地铺着一块毯子,居华和王奇怪对坐而饮。 喝得酒自然是顶好的居华酿,吃的菜也是顶好的珍馐,就是说的话却怎么听也不像是好话。 王奇怪已经有些醉了,眼神迷蒙地说着不着调的话:“华子,在我们老家啊,一到夏天遍地都是大白腿,那逛街比逛窑子还刺激!有的人穿的裙子,那岔能开到腰,一走就是一片雪花白,啧啧啧……可带劲儿了。” “师兄,别的我都懂,但是你能不能不叫我华子?”居华无奈,眼神也有些迷蒙。 王奇怪不以为意:“不行,叫别的我咳嗽。我跟你说啊,我们老家很在意兄弟情的,还有人写诗,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赠我情,这可都是赤裸裸的基情啊!” 居华听着,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跟王奇怪厮混久了,当然知道基情是什么意思,他虽然不大,但取向绝对没毛病! 虽然十分嫌弃,但居华的心中却十分温暖,他孤独了十五年,王奇怪是除师父外第一个让他卸下孤独感到温馨的人。 “好吧,师兄,你说的都对,师兄。”居华一股无奈的语气,但心情并不坏。 “不扯淡,华子,等修道有成,你准备干点啥?”王奇怪猛灌一口,心情舒畅。 居华想了想:“等我把信送到了,我就回华山,再把歇风酒肆开起来。你呢师兄?” “我啊,我要去找回老家的路,我特么还有一个小棉袄要养啊!”王奇怪突然指着蓝天破口大骂:“等我回去了!那些喜欢以众生为棋的王八蛋,我给你们吊起来打!” “那要是找不到呢?”居华并不惊讶,王奇怪破口大骂是喝醉之后的保留曲目:“要是找不到呢?” 王奇怪看了居华一眼,眼神透着疲惫,语气里带着落寞:“要是找不到,我就跟你一起去开酒馆,卖烤串,给你当个会计。” “那还是算了,你当账房,我可不放心。哈哈……”居华说着,突然笑了,似乎说起来极其好笑的事情。 “你大爷!”王奇怪怒骂。 “我没有大爷!”居华回答。 “你妹!”王奇怪再骂。 “我也没有妹妹!”居华再答。 “你七舅老爷他三外甥女!”王奇怪持之以恒地骂。 …… 嬉笑怒骂间,是男人的乐趣,绿水青山旁,喝多了酒的两人席地而卧,沉沉睡去,好不潇洒。 被列为荣耀弟子,已经过去半年,今天是追风掌的忌日,居华摆好了酒,却被王奇怪发现,拉来叶岚做了一桌子菜,这才有了一次畅饮。 菜是叶岚做的,身为宗主之女,仙女一样的人物,却能做一手凡俗好菜,却也十分识趣,做完了菜便将这天地留给两个男人。 “起来!” “师姐(师妹)饶命!啊啊啊……”居华和王奇怪一起捂着耳朵,拼命求饶。 能让两人一起求饶的,除了补云宗宗主叶岚之女,还能有谁? 只见叶岚一身雪白长裙,岔开到了……咳咳,想桃子想桃子! 只见叶岚一身雪白长裙,一手一只耳朵,捏得刚才好不潇洒的两个男人嗷嗷直叫,但依旧气质温婉,捏耳朵都捏得颇具仙气,真仙女本仙。 使劲儿拧了一下,居华和王奇怪老老实实蹲在地上,像是两个偷东西被抓的小贼,模样好不凄凉。 叶岚顿时被气乐了,两人一个荣耀弟子,一个补云宗首徒,此时像个小贼一样蹲在地上,翻着大眼一脸无辜,尤其是居华生得极为俊秀,此时可怜的样子还真是颇有杀伤力。 但叶岚却并不心软,一人给了一巴掌:“起来,爷爷找你们有事。” 说完,双手一背,颇为满足地走了,脚步都轻快不少,一副少女姿态,娴静中多了几分俏皮。 两人相视一眼,露出几分苦笑,但是都迅速调整妥帖,异口同声地说到:“谁泄密,谁祭天!” 首徒和荣耀弟子的面子,能不要吗? 不能! 行至后山,叶青居所,叶岚早已俏立在叶青身旁,不等两人开口,叶青说到:“血阁,带了几个弟子过来,听说是一仙苗弟子要入元境,来找磨刀石。居华你也去吧,其他地你皆可打杀了,那仙苗留给你奇怪师兄。” 一听见血阁,居华顿时握紧了拳头,血阁他人跟居华无仇,但这并不重要,血阁长老血炼华山的场景如今仍会出现在他梦里。 “那仙苗弟子,奇怪你去打杀了。”叶青说着,仿佛在说极为平常的事情。 “是!”王奇怪和居华难得一副正经的样子虽然叶青说得轻松,但对两人来说却并不是小事。 看两人离去,叶青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并不想居华出手,但血阁已经成为了居华的执念,掩瞒除了惹居华不喜外,没别的益处。 补云宗山下大殿跟前,一行九人,穿着朴素的麻衣,气质却和麻衣不符,带着浓浓的戾气,此时正齐刷刷地站立在广场之上。 虽然血阁与补云宗关系不好,但同为党山的修仙宗门,必要的来往依旧保持着,因此即便两个宗门之间颇有摩擦,但弟子间的交流依旧保持着。 这样的场合叶铭自然是不会出面,其他长老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态,都没有到场,但身为杏林宫首座,沈无忧却必须到场。他杏林宫掌管弟子教化,这种破事儿自然落到了他头上。 “吴长老,诸位师侄入殿坐吧,交流之事已经交代下去,请稍安勿躁。”沈无忧脸上对着笑容,心里却把补云宗其他八宫首座和长老骂了个遍。 “不必了,我们打完就走,补云宗迟迟不敢应战,是怕了,还是瞧不起我血阁?”吴七只是站着,语气毫无波澜。 “当然不是怕了,但我补云宗毕竟是要讲些礼数。”沈无忧自然不是省油的灯,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清楚,我就是瞧不起你血阁,而且你血阁是不知礼数的乡野鄙夫! 话音刚落,围观的弟子顿时发出阵阵哄笑,沈无忧根本就是明摆着骂人。 有弟子直接开口嘲讽:“是啊,我补云宗要讲礼数,和那些乡野鄙夫自然是……噗!” 不等那弟子说完,跟吴七一同战立的一位血阁弟子猛然出手,一道血掌印直接印在那弟子胸口,顿时将他打飞出去,在空中喷出一口鲜血,生死不知。 “吴老七!你找死?”沈无忧浑身衣袍无风自动,气势陡然暴涨,直接对血阁众人出手,一道云气化成的印玺,直接压下。 但血阁也不是没人,吴七见印玺压下,冷哼一声,铁拳猛挥,每一拳都带着无边血气,裹杂着慑人的戾气,一双铁拳,对着印玺猛挥九下,九下拳力合到一处崩开印玺。 “对小辈出手?”吴七按下身上汹涌的血气,对着沈无忧嗤笑到。 沈无忧再次掐诀,既然动手了,就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决的了:“小辈?要不是老子顾着补云宗的脸面,你们连门都进不来!敢在我面前动手,以为老子脾气很好吗?” 沈无忧指诀连掐,元境巅峰气势暴露无遗,随着指诀掐动,补云宗众弟子,皆放开气势,数百道炼气、仙胆不一的气势聚到一起,血阁七名弟子的身体都有些颤抖,但身上却无惧色。 吴七一同掐诀,气势爆发,同样元境巅峰,但随着他气势蒸腾而起还有一道宝光,那宝光血色莹莹,好似一口小钟,刚一出现,便荡出滚滚血腥气。 血阁至宝,师品上道器,元磁宝钟! 元磁钟一现,补云宗内所有人的目光皆被吸引过来,那些原本就在关注此地的门内长老,皆眸光闪动。有此钟在,血阁众人要是一心逃跑,他们留不下! “沈无忧,小辈的事情还是让小辈解决吧,我们老家伙在一边看着就好。”吴七没有彻底催动元磁钟,他今天不是来宗门战的,他只是来给小辈找磨刀石。 沈无忧哪里肯应,指诀不断,其他宗内弟子也有人在悄悄掐诀,就在这时,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骤然响起:“沈长老,血阁的人不懂事,你就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了,小辈的事儿,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说话的当然是王奇怪,两人驾着一朵云从天边飞来,广场上众弟子眼神顿时生出敬意,王奇怪有多强,元境修士以下无人知晓。 但围绕着王奇怪的传说却并不少,王奇怪只比居华早两年入门,入门三年半,已经成为补云宗首徒,他很少出手,但每一人都知道他很强。 与之相比,他身边的居华倒是逊色不少,甚至还有不少人根本不认识居华,但居华俊秀的样貌还是惹得不少女修侧目。 沈无忧闻言一顿,看向王奇怪和居华的眼神却并无惊讶,只是有些好奇,不仅是他,所有关注着这里的长老都很好奇。 叶青一直雪藏的两个人,终于舍得放出来了? 但很快众人便释怀了,是了,二十年期限将至,又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了! 第22章 亲传 补云宗大殿前,原本汹涌的慑人气势,因为王奇怪和居华的到来,缓缓收敛下去。 吴七看着驾着云的两人,眼神疑惑,从修为看,两人虽然突出,但并不惊人,可两人一出现却有一种让人心悸之感,这着实让他感到惊讶。 与吴七通行的血阁众弟子,在看见两人时,心中的惊惧,比吴七只多不少,其中一人眸光闪动,死死盯住王奇怪,战意沸腾。 “吴长老,我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不知当讲不当讲?”不理会众人的眼神,王奇怪努力憋着笑,问出一个问题。 吴七收起元磁宝钟,十分大方:“说吧。” “我想问,你有没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叫……咳咳……”王奇怪努力憋着笑,咳嗽了半响终于说了出来:“叫吴老二?” “噗……”居华听见吴老二三个字顿时笑成了个傻子,他当然知道谁是吴老二,乃是王奇怪他们老家最著名的脑血栓患者。 吴七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就算不知道吴老二是谁,看见笑成了傻子的居华也知道这铁定不是什么好话,收敛的气势再度蒸腾:“小辈!今天我就替你家大人教训教训你!” “谁要替我教训我徒弟?” 叶青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之中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话音未落之时,吴七身上的气势不可抑止地收敛下来。 吴七不敢不低头,两百年前,叶青将那一代年轻人压得抬不起头来,两百年后,他压了那一代年轻人的长辈抬不起头! “好了,多余的话便不说了,早些了结,让补云宗清静些。”叶青再次发话,剩下的便真的交给了小辈。 王奇怪和居华早就在叶青说话时止住了嘲笑,散去平步青云,落在血阁众人前面,沈无忧乐得有人替自己接下这破事儿,只站在一边,并不说话。 说起来补云宗与血阁的关系十分微妙,明摆着看不起彼此,却仍然为了“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时常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双方宗主也自然时常会晤,就党山仙门的发展充分充分交流意见,在尊重对方意见的基础上,保留自己的意见。 简而言之,双方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外交关系,为了党山的和谐发展,做出了一个大宗门相对应的行为,展露了一个大宗门应有的形象,为党山各宗门做出了良好的表率。 “吴长老,去斩俗台吧。”王奇怪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七带着血阁弟子,冷哼一声,率先朝斩俗台行去,补云宗他也不是第一次来,斩俗台是每次必到的保留景点。 居华站在王奇怪身旁,仔细打量血阁众弟子,一共七人,个个不凡,尤其队首一人,狭长的眼睛中带着刀剑一般的锋芒。 “奇怪啊,叶青长老就让你们二人来?”沈无忧悄悄走到王奇怪身边问到。 王奇怪行了一礼,小声说到:“有我们足够了,我们这一代人是该出头的时候了。” 说完也不管沈无忧,带着居华朝前走去,留下沈无忧愣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从两人的背影上,他似乎看见了初入元境时的那段璀璨岁月。 斩俗台,补云宗演武之地,也是解决门内争端的地方,他们虽然都是修士,但仍旧有人性,一切争斗都可以在斩俗台解决,下了斩俗台,无论结果如何,俗世里的争胜之心都要斩去。 来到斩俗台,吴七与沈无忧高坐观礼台之上,沈无忧命人奉上茶水后便端着茶杯斯哈斯哈地品着香茗,并不理会吴七。 斩俗台下,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补云宗普通弟子,足有上千。补云宗的弟子分为两种,有师父的亲传弟子和没有师父的普通弟子,居华便是有师父的亲传弟子,而更多的是没有师父的,由杏林统一教化。 今日这样的场合便是亲传弟子的天下,普通弟子只有看热闹的份,但今日亲传只来了两位,其他亲传弟子并未现身。 叶青的弟子要出头,其他长老自然只能看着的份,偌大的补云宗内,此时正有不少二十不到的年轻人紧紧盯着眼前的道器,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关注着自己的同门,或许是将来的对手。 斩俗台上,居华穿着绣着金色新月的补云宗弟子长袍,衣带飘飞,配合俊秀的样貌,卖相十分的好,看得一旁的王奇怪咬牙切齿。 居华身前是一名血阁弟子,穿着朴素的麻衣,身上的气势正在缓缓蒸腾。 “补云宗,居华!”居华伸手,神色严肃。 “血阁,顾青裁!” 一言说罢,顾青裁身形猛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然来到居华身前,方才在殿前受饱了气,此时出手毫不留情。 一双铁拳,裹着血气与风声,直取居华胸口,而居华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眼睁睁看着铁拳袭来。 顾青裁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铁拳却并不收敛,反而更添几分杀意。血色雾气更加浓郁,居华甚至能够闻见那让他做了无数噩梦的血腥味。 居华的紧紧捏住拳头,眼中的杀意乍现,一双眼睛陡然生出尺长银芒,透过铁拳直刺顾青裁双眼。 银芒入脑,顾青裁脑袋猛地炸开,身体保持冲势,冲出斩俗台,宛如一只破败的布袋,染红了一方土地。 整个斩俗台,上千观众,雅雀无声,银针落地声可闻! 啪! 寂静至极的斩俗台突然响起一声脆响,却是吴七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血阁六位弟子,后背滑过一丝凉意,他血阁杀人已然凶狠,但这半大小厮竟然更狠! “这天地啊,终归是他们这些亲传弟子的!”人群之中有人突然哀叹一声,从居华那道银光中,他看到了天才的璀璨和自己的平庸,这天地间的主角从来都只是少数人吧?他这样想着。 但更多的却是欢呼,众人纷纷感叹与亲传弟子的强绝实力,仿佛方才瞬杀一人的不是居华而是他们!他们虽然只是配角,但并不妨碍他们在这一刻共享主角的喜悦。 众人欢呼之中,血阁第二人步崖跃到居华身前,不等居华说话,直接祭起一柄血色小剑,方才居华眼中喷出的银光实在吓人,他不敢上前。 居华仍旧是等,并未率先出手,待小剑临身,居华手中陡然生出一道乌光,仍旧是工品上道器,但此时的居华已经不是当初被朱阁的追杀的居华! 乌光闪灭,众人只觉得耳朵陡然被银针刺中,再看台上那血阁弟子,陡然喷出一口鲜血,而他祭出的小剑已然断成两截。 喷出的鲜血还未落地,居华脚下的石板猛地炸开,整个人宛如箭矢一般射向步崖。 弹指之间,步崖的身前已然出现了居华的身影,与居华同至的,还有他手里萦绕着黝黑乌光的黑色长刀。 “斩!” 居华断喝一声,乌黑长刀当头斩下,没有源气,没有指诀,只是普通一刀,在步崖的眼中却成了最致命的血刃。 事情不会有任何反转,乌光闪灭,步崖身体猛地一定,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一息过后,步崖的脑袋才从脖子上滑落,居华收刀转身,走回原地。 广场之上,再次响起欢呼,那是补云宗弟子发自内心的喜悦。看台之上,吴七脸色铁青,放下茶杯紧紧捏着身下的座椅,留下一道深深的掌印。 沈无忧依旧端着茶水,好似斩俗台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颤抖的双手,却将他内心的激动彻底出卖。 一旁的王奇怪却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看向居华的眼神竟然有些许心疼,与他一同叹气的还有坐在道器跟前的叶岚和叶青。 “爷爷,小华这样真的没关系吗?”叶岚颇为担忧地说道。 叶青笑了却十分苦涩:“他至今都不愿称我师父,因为我那日选择了杀人而不是救人,他的心终究还活在那日的华山。你与奇怪多劝劝吧,你们的话,他兴许能听进去一些。” “是,爷爷。”叶岚应下,看向居华的眼神却依旧担忧,因为她知道,即便是他们劝,居华也听不进去,沉默良久才小声说到:“但愿这样杀戮一番,你心里的恨能少一点。” 居华的行为也随着道器传到了其他长老的身前,他们不禁感叹着叶青的幸运,有些人还带着怒气,除了叶青三人,整个补云宗都只看到了居华绽放的璀璨光芒。 “凡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仙人也是如此。 而斩俗台上的居华自然不会想到这些,他只想着下一个杀谁! 但血阁其他弟子却犹豫了,即便方才那两人实力并非他们之中最高者,也并不是居华那样轻易能够打杀的,所以他们犹豫了,没有了来时的轻蔑,此时的他们竟然生出了淡淡的恐惧,因为他们遇到了真正的龙。 被叶青雪藏了一年半的居华,终于在今天亮出了他最为傲人的姿态, 这正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第23章 又见血云 有血阁弟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居华的眼神似夺命的光,临到头上时,便让人看到了死亡。 “怕了?” 说话的并不是居华,却仍旧让血阁弟子身子一颤,一直盘坐在一旁的那名血阁弟子终于睁开眼睛,狭长的眼睛,削薄的嘴唇,只是看着那些颤抖的血阁弟子,便让他们生出恐惧。 理了理衣袍的褶皱,他终于站了起来,边走边说:“你原本不配我出手,但你在我眼前杀人,着实有些烦人。” 说话间,那人已经来到斩俗台上,浑身气势未动,却让天地莫名压抑了一些,连补云宗弟子的欢呼也逐渐消失,凝神望着那人。 见这一弟子上台,吴七握紧的手掌终于松开,端着香茗满足地呷了一口,倒是沈无忧此时脸色却凝重了起来。连带着王奇怪也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那人。 他能感受到,血阁这一弟子离元境只差临门一脚!这便是那来找磨刀石的人。 “我是陈亦安,血阁普通弟子,你记住,将来别人为你寻仇,也好知道找谁。”陈亦安站在居华身前,眼神随意扫过居华,但很快便收回目光。 “居华,咱俩换换,这孙子我来收拾。”王奇怪突然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眼角还挂着一滴瞌睡泪。 居华却不动,语气中透着随意,但仍旧杀气凛然:“师兄,你就当帮我一个忙,等斩了这厮,我请一坛居华酿!” 陈亦安突然嗤笑一声,然后又立刻止住,好像是遇见了极为好笑的事情实在忍不住,平复之后才开口说道:“别人都说补云宗是党山第一宗门,这第一难不成是口气第一?快些动手吧,这么大的补云宗连一块像样的磨刀石都没有,我有些失望了。” 王奇怪知道劝不住,只好传声:“小心,顶不住有我。” 居华持刀而立,并不回话,全身心准备,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他并不托大,朱阁给他的教训已然历历在目。 浑身气势暴涨,居华终于完全展露出自己的修为,仙胆三境,坚如磐石! 胆气外放,斩杀台上的石板吱吱作响,在胆气的压制下,簌簌地掉着石粉,居华脚下的石板更是一瞬间炸裂开来,细碎的石块向四周溅射飞去。 “我仍旧十分好奇,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拔刀!”陈亦安声音依旧沉稳,但沉稳之中似乎压抑着些许癫狂,似乎随时会爆发。 随着话语,陈亦安气势爆发,修为毫不收敛,仙胆五境,道心凝形! “果然是仙胆巅峰,这就是亲传的实力吗?”有人感慨,虽然早已料到,但强大的气势和他的年龄仍然让人心惊。 滚滚胆气,夹杂着陈亦安的杀气,猛地卷向居华,居华身体一颤,自身胆气瞬间弱了半分。 仙胆斗法,胆境强者得天下! 仙胆境界一共五境,一境大成,仙胆凝形,二境大成,韧如青藤,三境大成,坚如磐石,四境大成,稳如山岳,五境大成,道心凝形。 每高一境,都会对比自己修为低者形成强大的压制,因此才有胆境高者得天下这样的话。但并非没有意外,胆境低者若有执念,胆气的影响便会小一些。 若是换一人来,居华只能顷刻败退,但面对血阁,他居华只有拔刀! “斩!” 居华举起黝黑刀芒,飞身上前,一柄长刀当头斩下,仍旧是普通一刀,但这一刀里灌注了居华近乎失智的杀意。 “不用道法?有意思,可惜啊,我不想陪你玩,你死吧。”看着临身的刀芒,陈亦安依旧保持不在意的模样,似乎居华那一刀即便砍上了也不能伤他分毫。 不掐指诀,陈亦安随手拍出一掌,五境胆气,浩如山河,即使不经催动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此时仅仅轻微调动,便好似自深海的涌出的巨浪,直接让人窒息。 台下数千补云宗弟子齐齐后退,压力并未临身,但掀起的胆气浪潮让他们心生恐惧。 恐惧之下,立刻有人开始怀疑居华能否全身而退,更有甚者已经有人在叹息:“到底是初出茅庐,有些自不量力了!” “是啊,若是潜修几年,自然可以一飞冲天!”有人附和。 “我看所谓亲传也不过如此,有些天姿,便目中无人,都是师父护得太周全,不懂党山险恶。”更有人打压,仿佛刚才共享天才喜悦时并无他。 “依我看,应当要受些重伤,此后吸取教训,潜心修炼,方是正确做法。”还有人抚着胡须,指点江山。 而台上的居华却并无任何想法,巨浪般的胆气让他浑身寒毛倒立,铺天盖地的气势涌来,若说心中没有恐惧那是不可能的,但心中的仇恨却在此时将恐惧尽数剥离。 源气与胆气一同涌动,黑刀之上刀芒暴涨,居华右手握刀,左手捏指,一口咬破舌尖,喷出一滴心头血。心头之血,晶莹剔透,带着火热的温度,被左手剑指抹在刀刃之上。 心血蔓延,黑刀的刀芒瞬间尽数收敛,原本的黝黑刀身顿时发出隐晦的红光。 说时迟,那时快,胆气海浪已经来到居华身前,居华举着黝黑泛红的长刀迎着巨浪迎头猛斩,黑刀的锋锐,在这强力的斩击中尽数爆发,顿时将巨浪展开一道口子。 斩开巨浪的瞬间,居华的身体不可抑止的倒飞出去,但后退之时仍然不忘,朝陈亦安喷出两道银色光芒,正是击杀顾青裁的瞳术。 银芒顺着胆气巨浪的口子,径直飞向陈亦安,速度快如闪电,瞬间便至,但陈亦安却直接伸手,好似探囊取物一般牢牢捏住两道银光,握指之间银光破碎,化成星星点点的碎光消散。 “不得不说,你是真的烦人!”一击无果,陈亦安已经有些恼怒,居华应该以雷霆之势被镇杀! 收去随意,陈亦安显然已经动了真火,不等居华稳住身形,脚下一跺,身形瞬间消失,再出现时,一只铁拳已经落在了居华的肚子上。 “咳……啊!” 居华咳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宛如大虾一般拱起身子,血阁因长期以气血炼体,一拳挥出有搬山之力! 陈亦安一拳击中,得理不饶人,对着居华连连出拳,一双铁拳夹杂着无边血气,拳拳入肉,居华好像变成了沙包,毫无还手之力。 看台之上的沈无忧啪得一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吴七呵呵一笑,掏出一个崭新茶杯,递给沈无忧:“沈长老宽心,哈哈……” 站在道器前的叶岚脸上充满了不忍,看着叶青:“爷爷,救下小华吧。” 却见叶青神色淡然:“若凭道法,居华还有些危险,但论身体,居华无碍。” 就在叶青说无碍之时,居华仍在承受陈亦安狂风暴雨一般的铁拳,每一拳,都狠狠落在居华身上,但居华却始终不倒。 叶青说得没错,若论修为境界,陈亦安为王,但论身体,居华称尊! 只见居华眼眸中白光一闪,闪电般伸出左手,牢牢捏住陈亦安即将落下的铁拳,拳头萦绕的血气瞬间溃散,居华的手犹如铁钳,陈亦安竟然抽离不得。 黑刀猛现,居华一手控住陈亦安,一手连掐数道指诀,而后握住黑刀,居华不计损耗,无边胆气与源气统统涌入黑刀之中。 道法:强兵!开锋!孤注一掷! 黝黑的长刀锋锐慑人,看上一眼都让人觉得心寒。三道道法灌注下的长刀,被居华猛地劈向陈亦安。 拳头无法抽离,长刀临身,攻防形势瞬间逆转,陈亦安避无可避! 黑刀迎着陈亦安的头颅以力劈华山之姿悍然落下,陈亦安顿时汗毛倒立,但他终究是仙胆巅峰,右手急速掐诀,一道浓厚的血盾瞬间出现,护住头颅。 但陈亦安想错了,居华虽然想杀人,但他尚未完全失智,这一刀,要断得更本不是陈亦安的头颅,而是他被握住的手! 乌光闪灭,陈亦安倒飞出去,但他的左手却仍旧留在居华手中。拼命挨了数十拳,但他却留下了陈亦安的一只手,论体魄,居华更甚一筹。 而这一切自然不是偶然,追风掌留下的凡间炼体总纲,居华一直视若珍宝,更是结合数十本仙道炼体法门,推演改进,又有小猪疗伤辅佐,居华的体魄比他的修为更强! “这……”台下众人,包括看台上的所有人霎时间鸦雀无声,眼珠子几乎掉落在地上,吴七更是啪的一声又捏碎一口茶杯,而沈无忧却顾不得嗤笑,他的震惊不比其他人少。 几乎每人都因居华强悍的体魄而震惊,只有王奇怪和叶青依旧淡定,居华这一年半来,时不时带着浑身伤痕,甚至身上布满了裂纹,却在第二天又生龙活虎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为了这一身体魄,居华付出的汗水,都被王奇怪和叶青看在眼里,甚至叶青还多次赐下宝药,只为护住居华无恙。 失去了左手的陈亦安终于稳住身形,看着仍在滴血的断手,忽然笑了,笑得极为癫狂,在陈亦安癫狂的笑声中,滴落的血液悄无声息地溃散,化成丝丝缕缕的血雾。 “快看!他竟敢施展血炼之法!”有补云宗弟子惊呼。 在居华的眼中,那在他噩梦中反复出现的血炼之云,再次出现! 第24章 非相陀何印 “吴老七,这是补云宗,就算你有元磁宝钟,今天他必死!”沈无忧气势陡然爆发,身下的座椅瞬间化成粉末。于暴怒中伸出手来,化成一只遮天蔽日的青色光掌,抓向血云。 但吴七怎肯答应,方才血阁弟子两人被屠,他早已满腔怒火,此时统统爆发出来,不弱于沈无忧的气势瞬间爆开,元磁宝钟钟影浮现刹那,一缕七彩磁光化成一道箭矢,于刹那间将沈无忧的手掌撕碎。 “血炼同样是我宗道法,许你补云宗杀人,就不许我血阁杀人?”吴七已经站起,周身磁光璀璨,好似朝阳。 沈无忧自知理亏,但在自家地头怎么可能就此服软,不与吴七废话,脚下生云便要降临斩俗台,吴七紧随其后,然而不等两人来到斩俗台,居华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首座!还请收手,今日我必斩他!” 沈无忧冷哼一声,却依旧驾着云站在斩俗台上,不愿离去,吴七紧挨着沈无忧,随时准备出手。 令人作呕的浓厚血腥味缓缓荡漾开来,斩俗台下的补云宗弟子,纷纷后退,就连血阁其余弟子也不敢在斩俗台便久待,唯有王奇怪不愿退去分毫。 观战众人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了,皆张着嘴巴,怔怔地看着天空中缓缓凝聚的血云。血炼之法能勾起众人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 “我本身是一届凡人,那日仙人相争,华山遭了灾,方圆百里,死伤无数,有千百长辈为护佑弟子死去,有一人,对我极好,在血云下化成枯骨。但我也因此得见仙缘,成为修士。”居华不管那正在凝聚的血云,语气平淡地诉说着自己的经历,但是人都能在他平淡的语气里窥探到他心中深沉的仇恨。 “我成修士后,修为一日千里,一年半仙胆三境大成,更是太上长老亲传,此后仙途坦荡无比。”居华说着,天空中的血云即将彻底形成,陈亦安依旧癫狂,疯狂掐诀,脸面狰狞。 “但,如能时光重溯,我愿用此坦荡仙途,换那一人再生。但时光总归无法重溯,我今日能做的,只能是撕开这血云,将你斩杀。他日我能做的,只能是将这一道法抹去,将你血阁抹去!” 居华说完,血云彻底成型,血炼之法极为血腥,是以道力将身体里的血液彻底榨干,而且血云对修为低者,更是无边杀招,几乎不可能破去。 居华与陈亦安相差两境,血云笼罩之下,是必死之局! 但居华却丝毫不感到恐惧,依旧极为平静的站着,即便说着那样狠辣的誓言,依旧平淡无比。 王奇怪的手不禁紧紧捏住,他知道居华必然还有手段,但那是血炼,并不是一个低阶修士简单可破的。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今日必死!”陈亦安终于收了癫狂,但在他的脸上仍能看见他的暴怒。 血云压顶,好似一道灭世磨盘,每一次翻腾都涌出无边杀机,将整个斩俗台彻底笼罩,台下的修士一退再退,即便血云根本威胁不到他们,但心中的恐惧仍旧让他们想要远离。 天空好像都要塌了,空气中充满了压抑,居华身上的皮肤甚至都干枯了一些,忽然天地间出现一股莫名的气息,好似山岳,抜地而起,似要生生将塌下来的天空撑起。 “临阵突破?哈哈哈……”陈亦安疯狂嗤笑:“这就是你的底牌!补云宗竟然有你如此天真的弟子!” 陈亦安耻笑居华,双手指诀不断,胆气与源力疯狂涌动,源源不断的注入血云,天终究要塌,向着抜地而起的山岳之力狠狠压下,居华的发间赫然多出了几道白发。 无力感涌现,居华的恨意并未消散,但斗法仅靠恨意是不行的,居华的执念让他短短时间修为突飞猛进,但此时血云的压力让他的执念也弱了下去。 山岳气势随着无力感的涌出陡然弱了下去,陈亦安哈哈一笑,脸上写满了得意,血云再压,距离居华头顶不过十丈! 居华的身体陡然干枯几分,若不是他的十臂气旋,能源源不断提供源气,他此时已经被炼成人干。 “这小子怎么这么犟!”酒老猛地灌下一口居华酿,盯着眼前的道器,捶胸顿足,血云临身,居华有难,他怎能不急? “叶青这老王八蛋到底怎么想的?要看着自己的弟子送死?”酒老此刻真想直接飞到叶青居所指着叶青的鼻子喝骂。 酒老不知道的是,叶青早就给王奇怪传声,让他出手,但王奇怪却始终坐着,盯着居华,心中默问:“你总说要把一腔恨意化成胆气,如今你的恨还不够吗?” 仙胆晋升的力量越来越弱,这样下去,不仅晋升不了,甚至可能身死! 但居华始终不为所动,甚至突然禁止气旋再炼化源气,气旋停下的瞬间,居华身体陡然干枯,瘦成皮包骨头,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死掉。 王奇怪突然起身,他准备出手:“居华,退下!” “我不!我定斩他!”居华不退,因为身体的干枯,嗓音犹如两道干涩的铁片滑过。王奇怪只能按捺出手的冲动。 猛地捂住胸口,那一刹那的干枯,带给居华的是无尽痛苦,好似又一双双鬼手在撕扯他的灵魂。 居华哭了,口中喃喃自语到:“师父,当日你便是承受了这样的痛苦吗?” 那一日,追风掌在血云下,一手护住居华,一手不断饮酒,淡然面对血云,谁曾想被血炼是这般痛苦? 无边恨意猛然汹涌,居华不再压抑,满腔恨意好像一座火山,能撕破天空,原本干枯的身形如同吹气一般瞬间复原,因为小猪留下的异香。 十臂气旋再次开启,被居华催动到极致,方圆十里的源气统统涌来,就连天上的血云都有些摇晃。 “这还不够!”居华怒喝一声,胆气爆发,无边胆气在居华的怒喝中席卷天地,方才变弱的山岳气息陡然暴涨,天塌下来不要紧,有巍峨山岳可撑碎天! 巍峨山岳的撑天之势不可抑止,原本已经要降下的血云被生生撑开,远离十丈,且进不得分毫。 居华的仙胆,在这一瞬猛地轻颤,将那能够撑开崩塌天空的山岳之意尽数吸纳,仙胆更加晶莹,更加纯净,在晶莹的仙胆中还多了一丝极为厚重的撑天之意! 修为晋升,只在刹那,一念之间,稳如山岳,仙胆四境大成! “就算你修为晋升又怎样?给我死!”陈亦安一声咆哮,再次催动血云,血云陡然分出数十云气,好像一条条长鞭,便要抽向居华。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着相,我相即是非相!”居华默念,声音传开,似有千万人相和,一双手快如幻影,瞬间掐出数十指诀。 酒老猛地喷出口中的酒:“这是非相陀何印?这小子真的补全了!哈哈……哈哈哈……” 居华身周陡然现出宝光,连带着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太真实,在他方圆三丈只能似有千万身相出现,紧紧围着居华,在变化,在朝拜。 那宝光里有无数人的样貌,观战的每一个人,甚至道器前的每一个人都能从那宝光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就连陈亦安也在那宝光里看到了面目狰狞的自己! “这是匠品上道法?我怎么好像从未见过这种道法?”叶青盯着道器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疑惑,但脸上的表情却告诉一旁的叶岚,他现在心情十分不错。 “臭小子,浪费老子感情!”王奇怪笑骂一声,重新恢复慵懒的样子,眼珠子滴溜乱转,不知谋算什么。 再看居华,血云长鞭甩下,却被居华身周的宝光挡住,前进不得分毫,居华不断掐诀,足足掐了上百道指诀,湛湛宝光缓缓变幻,化成一道没有五官的人形。 那人形高三丈三,好似巨人,恰似仙神,看身形有八分像居华,却没有五官,但能让人从那身形上看见自己。 陀何非相,将居华包裹,稳稳立在斩俗台上,即便离血云又近了几分,但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只见居华抬手虚握,陀何非相如同居华身形的延展,与他一同抬起手臂,一支大手瞬间跨过距离,突兀的出现在血云中,随意一握,血云爆碎,破碎的血云化成血雾被非相吸纳。 陈亦安在血云破碎之时,飞速后退,朝吴七飞奔而去,居华又抬起一手虚握,陀何非相的另一只手突兀地出现在陈亦安身后,将他整个握住。 “你不能杀我!只要我从补云宗回去,我就能成为亲传,你不能杀我!啊啊啊……”陈亦安一边咆哮一边挣扎,脸上嚣张不再,只剩下恐惧与绝望。 居华自然不可能留手,陀何非相大手一握,陈亦安爆裂开来,好似一滩烂泥被居华随意的扔在斩俗台下。 “沈无忧!你……”吴七方才正要救援,却被沈无忧牢牢拖住,此时陈亦安身死,吴七好似泄了气的气球,指着沈无忧连脏话都说不出来。 两握之后,陀何非相立刻散去,居华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倒在台上,但嘴角带着笑容。 “我们走!”吴七看了居华一眼,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转身离去。 “吴长老且慢!” 却是王奇怪站了起来。 第25章 搞心态 “血阁的刀磨断了,我补云宗也有一把刀想寻一磨刀石,你是让血阁弟子来呢?”王奇怪长身而立,一指血阁剩下的弟子,惹得那几人心中一惊,而后又缓缓说道:“还是您亲自来呢?” 吴七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王奇怪不等吴七回话,修为尽数展露,气势竟然比方才的陈亦安还要强,半步元境! 吴七心中惊讶,补云宗党山第一宗的名声并非浪得虚名,王奇怪依旧二十不到,但已经跳出启境修士的范畴,此等天资,他血阁没有。 血阁众弟子胆颤心惊,生怕吴七一声令下,让他们用命去填王奇怪的怒火。 沈无忧和众补云宗弟子,此时也是心惊,他们根本不明白王奇怪有什么自信去招惹吴七。尤其是补云宗弟子,心中不解却只能看着,看着王奇怪去做这十分凶险,但必然名留史册的疯狂行径。 许多道器前,不少补云宗亲传弟子都在暗自咬牙切齿,居华的表现并不会让他们太过惊讶,因为他们都自认有实力斩杀陈亦安,但他们不敢像王奇怪那样,挑衅或者说羞辱吴七。 但不可否认的是,叶青此时让他两个亲传出世,拿捏得正好,气运与声势将达到顶峰! 吴七沉思良久,最终暗叹一声,他血阁虽然凶厉,但也不会无端拿弟子的命去填:“唉……是我小瞧了补云宗,今日我认了,但我也要让你知道,血阁不可轻辱!” 话音刚落,吴七气势便爆发出来,毫不留手,天地间似有一只携着滔天戾气的凶兽朝王奇怪张开了嘴。 “只要你能走到我身前,我便承认我是你步入元境的磨刀石!”吴七立于云霄,话语中寒气四溢。 斩俗台旁的补云宗弟子,纷纷跪倒在地,元境巅峰对他们来说,宛如蚂蚁抵抗巨龙,那是发自内心的惊悸与恐惧,像是天生的压制,不可反抗。 但王奇怪浑然不觉,并不驾云,朝着吴七抬起脚步,一脚迈出,离地半尺,稳稳立在空中。 顶着滔天戾气,王奇怪不急不缓,一步一个脚印,好像踏着一条看不见的台阶一般,稳稳前行,让人心悸的压力,在王奇怪身上似乎毫无用处。 不多时王奇怪已然距离吴七只剩下不到两百丈! 观战众人无不惊叹,尤其是其余普通弟子,在吴七的气势下,他们连站立都不能做到,但王奇怪竟然能顶着压力踏天而行,这在他们眼中几乎不可能。 普通弟子们不禁涌出深深的无力感,王奇怪和居华的表现,让他们彻底知道了普通弟子与亲传弟子之间宛如天堑一般的差距。 原本,亲传弟子被尽数雪藏,无人在外行走,普通弟子甚至以为,亲传弟子不过如此,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他们的想法是多么天真,陈亦安那句只要能回去便能成为亲传是多么可笑! 他们与亲传弟子之间的差别永远都不是天资,不是有无师父,而是真正的实力,不可挑战的绝对实力! 吴七见王奇怪稳步前行,即便他是补云宗弟子,也不禁赞赏,若是换做是当年的他,绝对做不到这一步。但他终究是血阁长老,心中的赞赏并不能让他放水。 吴七身形未动,但原本四散的气势被缓缓聚拢,朝王奇怪镇压而去,其他人只觉得身子一轻,方才凶厉的气势离开了,但王奇怪身体猛地一抖,没有任何缓冲,聚拢的气势仿佛一座山岳,自九天之外猛地砸下。 王奇怪的身子顿时被砸得掉落一丈,但他很快稳住,被压弯的背缓缓恢复成直立状态,但依旧没有放出源气与胆气,众人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在以什么抵抗吴七的压力。 “吴长老,你早该这样了,否则我都要怀疑你这磨刀石到底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 张狂!无以复加的张狂! 王奇怪此时展现出他从未展现出的一面,原本慵懒随意的他,陡然变得好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向天下肆意地展示自己的锋芒。 吴七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他是血阁长老,何曾受到这样的侮辱?但此时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今日过后他必然要成为笑柄。 王奇怪再次迈步,一步一顿,但始终不停,微微颤动的身体和额头沁出的汗水,让别人知道他此时并不如表面上的轻松,但他仍在前进,这是无数普通弟子永远不可能做到的。 王奇怪走得极慢,足足走了一个时辰,离吴七仍然还有百丈距离,他的后背已经能够看见透过衣衫的汗水,甚至在他的下方滴落的汗水已经聚成一滩。 忽然王奇怪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朝吴七喊到:“嗨,原本以为靠着肉身就能上来,还是托大了,吴长老,我要开始了,你用点劲儿,否则我真怕我这后半只脚始终迈不过元境啊!” 王奇怪刚一说完,体内气旋猛转,滔滔源气卷成一道飓风,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原本颤抖的身体刹那之间恢复正常。 但这并没有结束,仙胆震动,一股带着睥睨天下之意的胆气陡然炸开,这一瞬,受到胆气影响的众弟子纷纷低头,内心不可抑制的想要朝拜。 “难道他是帝王之子?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帝王之气?”吴七和沈无忧一同露出极为震惊的表情。 身为亲传,王奇怪在众人面前极少露面,沈无忧同样对他知之甚少,俾睨天下的胆气,这样极少出现的胆气足以让他震惊。 源气、胆气同时爆发,王奇怪身上的气势在稳步攀升,借着吴七的压力,王奇怪正式开始晋升,他要彻底进入元境! 观战众人无不惊讶,他们原本以为王奇怪借吴七磨刀只是玩笑,只是为了折辱吴七,为居华出气,但万万没想到,王奇怪说的竟然是真的! 吴七眼中寒芒涌动,他对王奇怪真正动了杀心,不到十八岁的元境修士,整个党山历史上屈指可数,最近千年只有一人,那就是叶青,如今的造化境巅峰修士,党山威压三代的真正大能! 气势稳步攀升,王奇怪进入元境是早晚的事情,而他晋升之时,仍在不断接近吴七。 可笑吴七,一代元境巅峰修士,堂堂血阁长老,竟然真的成为了补云宗一小辈的磨刀石! 沈无忧暗地里朝吴七靠近了几分,他害怕,害怕吴七对王奇怪不利,王奇怪几乎必然会成为第二个叶青,这样的天才不容有失。 王奇怪的光彩夺目,让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反而是现在还躺在斩俗台上的居华彻底无人问津。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吴七,他现在居然无比老实的配合王奇怪晋升,身上放出的气势甚至都进行了略微调整,让王奇怪晋升的更舒服一些。 王奇怪也很奇怪,他绝对不相信自己帝王胆气一放,吴七俯首称臣,一念之间便要背叛血阁,成为一个光荣的二五仔。 左右看了看了,果然,在天边一朵白云中,正盘坐着一道身影,不是叶青还能是谁? 而事实上,吴七很想出手,但此时一个造化巅峰的大能就坐在他身后,感觉怎么样?就很慌,只有体内的元磁宝钟能给他一点点坚实的安全感。 有元磁宝钟叶青拦不住他,但他会跑,血阁不会跑啊,两年前叶青逼得血阁放弃自家造化境大能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吴七一点都不怀疑,一旦自己伤了王奇怪,叶青绝对敢堵着血阁门口要人! 王奇怪的晋升没有丝毫波动,离吴七不到十丈时,王奇怪彻底夯实修为,正式成为元境修士。 吴七气势散去,叶青挥出一道光芒打入居华体内,居华只觉得身体一暖,缓缓醒转,身体还有些酸疼,但已无大碍。叶青看着自己的两位亲传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连天边的云,在他眼里都好看了几分。 感受到叶青离去,吴七冷哼一声,收敛气势,抛出人种袋将几名血阁弟子收入袋中,便要离去,这补云宗它一刻也不想多待。 他是掐着时间点来的,亲传未曾出世,他带着这几个货来欺负欺负普通弟子绰绰有余,但万万没想到叶青抽风,让自己的两个亲传提前结束雪藏,当真是算盘打得哗哗响,一看钱袋响叮当。 见吴七要走,王奇怪再次出声:“吴长老且慢!” 吴七几欲暴走,他真想拽着王奇怪大巴掌狂糊:“且慢!且慢!且你个狗屁慢!” 但身为长辈的面子还是让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问到:“你还要作甚?” 王奇怪挠了挠头:“弟子有一问题不明,想请教吴长老。” 说着也不等吴七说话,左右手同时在身前画圆,一缕胆气与一缕源气随着挥动在空中勾勒出一副图案,正是太极阴阳双鱼图! “弟子一直不明此图真意,还请吴长老赐教!”王奇怪一指阴阳双鱼图,一脸的求知若渴。 吴七凝神看去,想要探寻此图真意,忽然身体一颤,意识模糊了过去,就连他怎么回到的血阁,事后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 看着摇摇晃晃的吴七,王奇怪一脸坏笑,当初叶青看见这图都神情恍惚了好几个月。 搞心态嘛,不搞到别人怀疑人生,怎么能叫搞心态呢? 第26章 恶念初显 “今日你们孟浪了。”叶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语气也并不像是在教训弟子:“不过事已至此,你们也可以结束雪藏,二十年期限将至,你们这一代人将陆续出来行走。你们的仙途总归要自己去争的。” 叶青说着,王奇怪和居华恭敬地站着,两人此时都有些虚弱,一个竭尽全力大战一场,一人顶着元境巅峰的压力突破,虽然修为都有所进步,但精神上的疲惫不可避免。 “长老,你说的二十年期限是为何?”居华已经不止一次听见长老们说起二十年期限的事情。 叶青耐心为居华解惑:“修士虽然寿命较长,但依旧保持着二十年为一代的说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谁定了这条规矩,但我们都本能的遵从着这一条规则。” 说到这里叶青顿了顿,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为了宗门的地位和面子,每到二十年便会派遣一批亲传弟子外出行走,成为宗门的面子,而我们这些老家伙则会成为宗门的里子。” “那上一代各门亲传呢?”居华还是好奇,因为按照这种说法,上一个二十年的那些亲传现在不应该销声匿迹才对。 叶青微微一笑,有这样的疑惑很正常,耐心解释到:“每一代亲传行走的时间只有五年,这五年里他们是宗门的面子,五年过后有人一飞冲天离开宗门,有人泯然众人,更多的是回到宗门成为里子。如今距离二十年之期还有三个月,自然不会再有人以亲传身份行走。” “补云宗在党山边陲,如我这般的造化境巅峰也只是活八百年,大部分人穷极一生也难入造化,每一代亲传能入造化的也是屈指可数,所以本次二十年之期,也是你们争仙途的重要机会,能否一飞冲天皆在这五年。” 叶青说完见天色已黑,便吩咐叶岚下厨,然后对居华说道:“我一直知道你酿酒的手艺很好,却没有尝过,今晚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尝一尝?” 看着叶青笑脸盈盈的样子,居华心中有些酸楚,叶青对他不可谓不好,甚至可以说视如己出,但他一直对叶青抱有隔阂,一年半来更是连一坛居华酿都未曾奉上,而叶青却从不说过一句,如今更是厚着脸面要酒,顿时让居华心中很不是滋味。 想到这里,居华赶忙从芥子袋中拿出两坛居华酿双手奉上:“长老,我……希望您海涵。” 叶青接过居华酿,哈哈一笑,拉着两人回到住所。不一会儿,叶岚便做了一大桌子菜,皆是十分普通的凡俗之物,但几人都十分珍惜。 期间,叶青不断给居华与王奇怪夹菜,笑脸盈盈地看着王奇怪和居华给自己斟酒,还不时感叹居华如果不修仙,凭着酿酒也能名留史册。全然没有一点造化大能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带着晚辈吃饭的凡人。 叶岚做完了菜也被几人拉着坐下,以做菜劳苦功高的名义生生被连劝三杯水酒。 叶青的三间草庐中,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画面简单却温馨。 与叶青居所中的温馨不同,补云宗的许多长老却一边看着自家亲传一边挠破了头,有些脾气火爆的更是一边挠头一边骂叶青老王八蛋。 修士对气运十分看中,但气运却并非天生,而是一步一步积累而来,叶青的两个亲传弟子,借着力挫血阁这件事情已经初见气运,其他人在这一点上已经迟了一步。 想到此处,数十长老又将血阁骂个狗血喷头,如此紧要关头,竟然带着一个不是亲传的愣头青来闹事,白白给叶青创造了一个天赐良机。 而千里之外的血阁,更是比补云宗众长老还要糟心,不出三天,血阁将成为党山一宗三阁六小门的笑柄! 普通弟子中的佼佼者被杀,这没什么要紧,但长老被晚辈折辱这件事情就大了,自叶青力压三代之后,晚辈挑衅长辈便是一件讳莫如深的事情,现在长老沦为弟子磨刀石,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一时间,血阁之中都在怒骂吴七,更有甚者直接放出话来,以后与吴七永不往来,而吴七则躲在居所之中连头都不敢露,肠子都悔青了,怒骂自己没事儿去补云宗干什么! 一顿饭直吃到后半夜,那些菜被叶岚热了几回,居华酿更是喝下去四坛还多,叶青才意犹未尽地放几人离开。 回到居所,居华终于甩去一身戒备,把睡在床中央的小猪抱进怀里,沉沉睡去,小猪似乎感受到居华有伤,哼了两声散出一缕微弱的异香,顿时让居华伤势全无。 第二天下午,居华结束打坐,只觉得神清气爽,体内气旋运转不辍,无时无刻不在炼化源气,气旋之上的仙胆也更为凝实,其中的撑天之意厚重而深邃,修为彻底稳固在仙胆四境。 如今的居华,在一代普通弟子之中也是佼佼者,整个补云宗能与他为敌的,除那些不出世的亲传外已经不存在了。 离开居所,居华走在已经走过无数次的路上,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遇到的每一个人见到居华都会弯腰行礼,口称师兄,脸上的恭敬十分诚恳。 居华也笑着一一回礼,表情虽然依旧淡定,但心中却不可抑止的掀起一些奇怪的波澜。 之前在华山,华门弟子见面总会称他师叔,但那是每一声师叔都带着嘲笑,每一次有人叫他都是那么刺耳,此时却不一样了,居华看着别人的笑脸,不禁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正走着,忽然看见一位熟人,正是此前与居华有仇的朱阁,自上次外出之后,朱阁便一直在宗门内不曾外出,如今半年过去,修为被居华远远甩在身后,他更不敢与居华照面。 看见居华迎面走来,朱阁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杀心,他现在只求居华能够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就好,因此深深地低着头,也不打招呼,想要快些离开。 但居华正享受着众人恭维的眼光,看见朱阁低头快走的样子不禁有些厌恶,一伸手拦住朱阁:“朱阁师兄,这么着急去往何处?” 朱阁身体一颤,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见过居华师兄,我刚从十驾阁出来,有些急事先告辞了。” 朱阁说着,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傲慢,在居华面前温顺的宛如小狗,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居华已经是仙胆四境的佼佼者,他还有什么资格傲慢呢? “朱阁师兄哪里话?我还记得师兄在党山的周全照顾呢。”居华脸上现出笑意,故意将照顾二字说得极重:“以后同样要请师兄多多照顾,如需外出还得仰仗师兄啊。” 朱阁此时顾不得周边有人,连忙跪倒在地:“我当时一时糊涂,请师兄高抬贵手,饶我一条性命,我今后一定洗心革面,永世不与你为敌,不不不,永世不出现在你面前!” 周围众人顿时被朱阁的行径吸引住了目光,不时有人指着朱阁小声讨论着什么。 但居华浑然不觉,居高临下地注视朱阁,脸上带着轻蔑:“师兄如此做派可是十分不符合一代弟子的身份呐,快起来吧,不要丢了宗门的脸。” 说完便不再理会朱阁,转身离开,朱阁见居华离开长舒一口气,但心中并不敢生出憎恶,甚至只有庆幸,而居华仍在享受着来往之人注视的目光和那一声声师兄。 来到十驾阁,居华跟酒老打过招呼,便往书阁行去,他如今仙胆四境大成,步入元境是早晚的事情,因此也时候多看些功法,为元境的修炼做准备了。 正走着,忽然有一女修,抱着高高一摞书籍,连眼睛都被书籍遮住,跌跌撞撞走来,居华正在打量书架上的书籍,顿时被装个满怀。 书籍散落一地,那女修这才露出样貌来,竟是个颇为好看的女子,生得小巧玲珑,让人看上一眼便会生出呵护之心。 见撞到居华,那女修赶忙道歉,连声说着见谅,但居华始终皱着眉头,脸上充满了不喜,不知为何居华的心中腾起一股怒火,但见是女修也不好发作。 不管那女修的道歉,居华皱着眉头径直走过,也不管那散落在地的书籍和正低头捡书的女修,走动之时,一只脚正好踩在那女修将要捡起的书籍之上。 远处的酒老,顿时看到了这一幕,不禁皱起眉头,看着径直离开的居华若有所思,最终却并没有说什么。 略过这个小插曲,居华行走在十驾阁内,仍然是不是有人恭敬行礼,口称师兄,每叫一声,便会让居华舒心几分,但却有少数人沉迷于道法之中,并未见礼。 居华一边走着,一遇见那些没有见礼之人,便会皱着眉头,心中腾起一股无名不快,虽然始终并未发作,但那被无视之感,仍旧让居华十分不快。 但这种不快与莫名多出的怒火,并未让居华觉得自己心态有变,他只觉得,那些人太过无礼,太过傲慢! 第27章 变本加厉 叶公后山,朱阁居所。 朱阁的居所着实不错,几间木屋,一个小院,在崇山峻岭间,清流急湍旁,即便同为一代弟子,也并无多少人能日夜欣赏到这样的美景。 但此时朱阁却并没有半分欣赏美景的心思,自十驾阁归来,一些深深的恐惧始终萦绕不散,这些恐惧来自居华,一个如彗星一般迅速崛起并散发耀眼光彩的亲传弟子。 可惜的是,这个如同彗星一般的弟子却与他有仇,朱阁原本不怕,他可以一辈子躲在补云宗,但此时,补云宗内已经无法给他应有的安全感。面子与毫毛,这并不是一个选择题。 朱阁端坐在自己的小院内,眼前放着酒水,但他却没有半点享受的心思。 吱呀…… 忽然,小院简陋的木门被退开了,朱阁身体一颤,人生最大的绝望莫过于最深的恐惧亲自来临。 “朱阁师兄,好有雅兴呐。”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享受了无数目光注视的居华。 居华径直来到朱阁的桌旁,拿起放在朱阁身前的酒,并不管朱阁是否喝过,一饮而尽,而后一副赞叹的表情:“好酒,朱阁师兄当真是十分会享受。” 朱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来,给居华满上了酒,恭敬地站在一边,连话也不敢问,亲传不出世,居华便是普通弟子的天,连长老们也管不到。 见朱阁不说话,居华不禁又皱起了眉头,心中十分不快,而一直关注着居华表情的朱阁顿时心中一凉,有了思索,便硬着头皮问到:“居华师兄大驾光临,不知道是有什么指示吗?” 居华这才舒展了眉头了,也不看朱阁,只是摇晃着酒杯,似乎在自言自语:“唉……我开了一个酒肆,账房老是说,酒肆生意太好,忙不过来,要是能多个小厮就好了。” 朱阁眼中滑过一丝绝望,居华绝不会无端说出这样的话,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居华这是要让他去酒肆中当个小厮! 居华的酒肆,朱阁很熟悉,开在叶公前山,那是无数尚未入门的凡人的聚居之处,在那里当小厮,便是给凡人当奴隶!而他,是凡人眼中的仙人! 莫大的屈辱涌上心头,朱阁不敢回话,端着酒壶的手却紧握着,指节都有些发白。怒火?朱阁没有,也不敢有,有的只有深深的绝望和屈辱。 但朱阁敢反抗吗?答案十分明显,他不敢!但身为修士的傲慢,也让他不敢作答,因此只是安静的站着,身体有些颤抖,心中充满了绝望。 一阵微风拂过,卷着几枚枯叶瞬间冲上云霄,又被狠狠地砸在地上,砸进泥土里,永远无法翻身。 居华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却很快换上一副笑脸对朱阁说道:“我说这个干什么?朱阁师兄,快些坐下,这是你的地方,怎么能站着呢?党山的事情无须在意,我已经忘记了!” 脸上带着笑容,朱阁被硬拽着坐下,身前并无酒杯,手里依旧端着酒壶,居华好似没有看见,端着酒杯,十分大方地夹着菜,仿佛他才是这间院落的主人。 朱阁脸上表情十分精彩,不停地变化着,终于在某个瞬间,脸色不再变化,再次给居华满上一杯酒,站起身来十分恭敬地说道:“师弟无能,但也有为居华师兄解忧的心思,那酒肆在何处?我左右也无事,便去历练一番,也好为师兄解忧!” 居华哈哈一笑,再次灌下一杯酒水,拉着朱阁的胳膊,十分开心:“我就知道整个补云宗能为我解忧的只有朱阁师兄,如此,我便带你去那酒肆,师兄放心,你去,自然不会如对待凡人那般,我一个月与你十两工钱!” 朱阁一口铁牙都快咬碎了,羞辱,不加掩饰的羞辱! 但他却毫无办法,努力掩埋自己的心中的恨与屈辱,朱阁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生怕露出一毫便让居华不快,任由居华拉扯着快速朝叶公前山飞去。 不多时,两人来到叶公前山东山居所,如今东山居所最大的酒肆便是属于居华的歇风酒肆,毕竟居华如同彗星一般快速入宗,行了三个月教化,东山居大半凡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如今更是成为风头正盛的顶仙苗弟子,酒肆与他与有荣焉实属正常。 此时的歇风酒肆,人声鼎沸,不仅挂着居华的名头,这里的酒也是顶好的,生意着实火爆。 居华带着朱阁径直落在歇风酒肆门前,刚一出现便有无数凡人跪拜,在他们眼中居华是活着的传说,更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跪拜过后,无数凡人一同挤到居华身前,将居华周围围得水泄不通,不住有人带着谄媚的笑脸,说着令人作呕的奉承话,更有甚者,还有些人甚至掏出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宝物要孝敬居华,拼着命要居华收下。 更有些人,直接在居华身前行五体投地大礼,涕泗横流地口称师尊,指天发誓要尊居华为主,以居华之言为为己命。 在众人的奉承之中,居华心中十分享受,他何曾受到过这样的追捧,又何曾受到过这样的万人敬仰,此前人人见礼埋下的种子,在这种氛围中快速生根发芽,逐渐占据了居华的心。 居华心中享受着,但没过多久,便又觉得厌烦,不是听腻了奉承,而是觉得这些凡人太过吵闹,更让他厌恶的是,那些凡人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阻了他的路,且离他也太近了些。 当即冷哼一声,放出一丝胆气,将周围的凡人迫退好几步,才冷着脸说到:“诸位请回吧,我只是回酒肆看看。” 说完便不再管那些凡人,径直走向酒肆,而那些凡人并无怒气,只是惊叹于居华的威严,感叹着说:“这才是仙人该有的样子,那些来东山居的仙人,哪个不是如此?” 居华听见,微微一笑,十分满足。 来到酒肆之中,沙三通正站在柜台中,身前一边放着银子,一边放着账本,不是拨弄两下算盘,在账本上写写画画。 “沙三通,你过来!”居华看见沙三通,不管因自己出现而在酒肆中引起的骚动,直接喊到。 沙三通连忙跑出柜台,抱拳见礼:“见过掌柜的!掌柜的你看,咱们酒肆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沙三通难得看见居华一次,自然十分兴奋,炫耀般地向居华展示着自己的成果,但他没有发现居华此时已经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居华没由来的觉得今日的沙三通太过轻慢了。 时刻关注着居华表情的朱阁,登时眼光一闪,伸手弹出两道流光,正打在沙三通的腿弯处,沙三通吃痛,顿时双膝跪地,朱阁冷声喝到:“区区凡人,连礼数也不懂!” 沙三通眼中喷出一丝怒意,但朱阁是仙人,他并不敢反抗,同时心中也有些疑惑,因为自己平时里都是这样,但居华从未说过什么,但他看见居华此时舒展的眉头,只能心中一叹,是啊,居华现在是仙人了。 不管沙三通,居华拉着朱阁对酒肆中的众酒客说道:“这位乃是补云宗一代弟子,为我解忧,特来酒肆之中当个小厮,诸位千万不要不要与他客气,他在酒肆中便只是小厮。” 众酒客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有人掐着自己的大腿喃喃自语:“今日才喝了一坛,这就醉了?” 居华说完,不管众酒客的反应,又对朱阁说到:“师兄,你虽然是仙人,但酒肆有酒肆的规矩,只要你好生招待,一月十两工钱,我定然不会少你的。” 朱阁牙关紧要,点头称是,嘴上说着一定不会让师兄失望,心底里却已经好似被刀扎了个通透,但他不敢反抗,只能点头应和。 居华眼中含笑,他本就是为了折辱朱阁,补云宗里不能杀人,但凭自己的地位,想要折辱朱阁,这只是开胃小菜! 居华说完,恰好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酒客要酒,朱阁连忙上前侍奉,不多时便熟悉了流程,化身成一名熟练的酒肆小厮。 见朱阁忙碌,居华转头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沙三通,脸色不悦:“起来吧,还跪着作甚,去将账本拿来!” 沙三通赶忙起身,再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但身上却瞬间被冷汗沁湿,自酒肆开张以来,居华从未查过帐,那账本自然是不干净的。 不等沙三通拿来账本,酒肆门口突然出现几人身影,正是一同从华山来的华门弟子冯万里等人。 居华走后,他们还没有人成功化骨,离化骨最近的秦用,也只是骨化五成,尚未正式入门,因此此时仍在东山居所居住,听到居华回来的消息,几人顿时喜出望外快速赶来。 一见居华,众人立刻恭敬行礼,一口同声的喊到:“见过师叔!” 一句恭敬的师叔,顿时让居华心生喜悦,正准备说话,忽然又听见秦用一副埋怨的说道:“居华师叔,你每次回来也不与我们聚聚,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华门众人脸上皆露出笑意,秦用自然是在开玩笑,他们也算是与居华最亲近的几人。 却没有想到,居华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冷声说到:“你这是在指责我的不是?” 一句话,气氛顿时冷到极点,只因为居华的话中并无半点玩笑之意! 第28章 仙胆蒙尘 “你这是在指责我的不是?”居华眉头微皱,语气森冷,一时间温馨的氛围荡然无存,众酒客无端觉得酒肆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一些。 秦用顿时愣在原地,这与他印象中的师叔相去甚远,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在冯万里也不是蠢人,当即恭敬行礼:“师叔多想了,秦用只是太想念师叔,一时口不择言,希望师叔恕罪。” 居华这才恢复了平淡,对几人说到:“无妨,你们几人先坐吧,我一会儿便来。” 几人面面相觑,从各自的眼中看见一丝疑惑,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与沙三通一样,他们都觉得今日的居华陌生了许多。 不再理会众人,居华再次看向沙三通,怒斥一声:“愣着作甚?还不把账本拿来?” 沙三通身体一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仙人恕罪,我鬼迷心窍,辜负您的信任,贪墨了一些银子,都……都在这里。求您饶我一条性命。” 沙三通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口中不断求饶,额头也不断与地面碰撞,发出咚咚的声响,没磕几下,地上已经出现了一滩血迹,他是真的怕了。 居华伸手一招,将银票握着手中,粗略一看竟有上万两,心中怒火噌得一声熊熊燃烧,紧紧握住银票,语气森然:“沙三通,我对你可薄?” 沙三通仍在不住磕头,即便已经血流如注,却不敢停歇,一边磕一边颤抖着说道:“不,不薄!” “你还知道不薄?”居华怒吼一声,伸手虚握,一道虚影光掌顿时将沙三通牢牢攥在手中。 沙三通瞬间感到浑身骨头都被捏得咯吱作响,想要继续求饶,却发现连话都不出来,只能死死盯着居华,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渴求。 但居华好像没看到一般,虚握的手掌缓缓收拢,攥住沙三通的光掌顿时更紧了几分,沙三通只感觉自己浑身血肉都要被直接捏碎,脸色通红,但眼神依旧不敢离开居华,用尽全力渴求居华放他一条生路。 血液从沙三通的七窍缓缓流出,毫不疑问,如果居华愿意,他能直接将沙三通捏爆! 酒肆里的酒客刚才还沉浸在与仙人同处一室的荣耀中,还享受着仙人倒酒带来的诡异满足感,此刻却个个静若寒蝉,保持着手上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光掌之中的沙三通眼看就要身死,此时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他眼中的求饶却丝毫没有减弱,他只求居华还能放他一马,又或者居华还能想到此地是补云宗。 居华终究还是没有直接杀死沙三通,不是不敢,只是觉得这样杀死沙三通太过便宜他了,狠狠一甩,将沙三通掼在地上。 沙三通顿时感到劫后余生,然而不等他放松,一道痛彻心扉的疼痛瞬间涌遍全身。只见居华再次凝聚一道光掌,对着沙三通的四肢狠狠碾下,直接将沙三通的四肢碾成一滩烂泥。 收回光掌,居华甩出一瓶丹药:“我不会要你性命,但你记住,如果还有下次,我便将你的心剖开,看看是不是黑的!” 说完这句话,居华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酒肆却再难回到方才热烈的气氛,而更难平复的是沙三通与华门众人心中的沟壑。 他们此时都觉得这个居华有些陌生,但思索不明,最终只能归于,居华已经成为仙人,且是门中颇具威名的仙人,与此前再不同了。 离开的居华,驾着平步青云,补云宗的山水,依旧是补云宗的山水,但在居华眼中,却也有了些许不同,虽说不出哪里不同,但确实是不同了。 居华还发现,这两日他的怒火多了许多,但他刚为门中挣了脸面,理应受到足够的尊敬,见面与他行礼,十分应该,不轻慢他,不违背他,也十分应该,有了错漏,略施惩戒,同样十分应该,他无错。 在曾经的歇风酒肆中,他师父便是如此,无人敢轻慢,无人敢不敬,只因他师父是活着的传说。 但居华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师父不曾因为陌生人不表示尊敬便生出怒火,也不曾碾断冒犯人的四肢。 而这一切,皆是从那第一个奉承居华的人开始。 来到住处,居华的住所此时站满了人,每个人皆捧着一个额外的芥子袋,正一脸焦急的等待着什么,有些人甚至还带着一些疲惫,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看见驾云而归的居华,等待的众人,立刻沸腾起来,就连那些带着疲惫的修士也瞬间甩去一身疲惫,眼神放光,数十人一同弯腰见礼:“见过居华师兄!” 居华因沙三通生出怒火顿时消散大半,在众人充满了恭维的眼神中,他的心情瞬间大好,没有丝毫不适,居华只觉得他理应受到这样的待遇。 当下散去平步青云,缓缓落在地上,与众人回礼:“诸位师弟,不知道来我居所,所谓何事?” 众人一拥而上,但都保持着一个距离,并没有太靠前,他们也是修士,自然不会如同凡人那般,热情与恭敬之间的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这也让居华更加欣慰,看着这些人都顺眼了许多。 这数十人中一大部分都是启境二阶炼气修士,剩下的都是仙胆一境或二境,皆是一些仙途暗淡之辈,他们习惯了虚与委蛇,奉承巴结,三两句话便哄得居华十分舒心。 而居华也十分受用,享受着眼前的一切,甚至还有些略带歉意的说道:“居所太小,照顾不周,还请诸位海涵。” 听见居华这话,立刻便有一儿仙胆一境弟子跳了出来,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师兄哪里话,师兄不惹俗事,一心修炼,居所小了实属正常,这件事儿便包在我身上,也好今后有个议事的地方。” 说着便随意招呼了几人,众人一呼百应,今日本就是来巴结,此时有机会自然奋勇争先,请居华选了址,便忙活开了。 一时间,居华住所方圆十里,宝光湛湛,不时爆发一阵轰鸣,众修士此时的道法倒是使得得心应手,砍树的砍树,掘土的掘土,更有甚者,不辞劳苦,去极远处采来块块巨大的青石,再以道法切割。 补云宗地广人稀,居华住所边,仍有很大一块空地,此时众人便在这空地上忙活,一座占三十几丈的宅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抜地而起。 不消一个时辰,宅院已然建成,虽不说金碧辉煌,奢华非凡,也算是雕梁画栋,精致十分。宅院足有近千平米,众人又各自掏了腰包,将其中家具补充完整,最后更是簇拥着居华亲自在牌匾之上写下居华道府四个大字。 居华落笔,众人纷纷道喜,一时间,居华住所热闹非凡,人人脸上都红光满面,带着十足的喜悦,而这其中最为高兴的自然是居华。 宅院落成,居华便招呼众人入内落座,众修士又以乔迁之喜的名义奉上一个个装满珍宝的芥子袋,居华来者不拒,统统接下,脸上的喜悦从未断过。 见居华喜不自胜,又一仙胆弟子跳将出来,納头便拜:“居华师兄,前些日子师兄力挫血阁,为宗内挣了脸面,让在下好生敬仰,在下无师兄之能,但也盼着为宗门长盛尽力,因此特来听候师兄拆迁,愿为师兄牵马执凳,希望师兄不要嫌弃。” 其余众修见状,纷纷暗骂狡猾,但也不甘人后,霎时间,新建的宅院内,跪倒一片,一个个皆不停表明心志,愿供居华差遣。 居华端坐着,看着身前跪倒的众人,心中颇不宁静,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遇见这样的场景。 风此时更紧俏了些,卷起阵阵风沙,平白地让天地间多了几分肃杀。居华沉默着,身前众人仍旧跪着。 良久,居华终于开始说话:“得诸位投诚,我十分欣慰,宗门内本不该如此,但诸位师弟的赤诚之心我也看见了,如此便应下了吧。” 众人顿时庄重叩首,口称师兄,这样一群人在溜须拍马这件事上,皆造诣深厚,即便此前居华经过酒肆历练,此时也难以招架,恍惚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宅院之中,其乐融融,宅院之外,云端之上,一身洁白长袍的叶岚,眉头紧紧皱着,沉思良久,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叶青居所。 “爷爷,小华的变化怎会如此之大?他此前修为也极快,可也并未如此啊。”叶岚为叶青泡着香茗,极美的脸上尽是担忧。 叶青却保持着平淡的样子,但不难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担忧和失望,端着茶杯,许久也没有喝一口:“他到底年幼,如今也不过十五岁,更何况此前居华名声不显,此时败了血阁,又得他人追捧,道心不净,并不奇怪。” “可是再这样下去,我怕他仙胆蒙尘,到时候,别说与亲传争仙途,恐怕在补云宗也无法立足啊。”叶岚见叶青依旧平淡,心中更加焦急了,一年半来居华都十分乖巧,再加上年纪不大,自然备受叶岚照顾。 “唉……我知你心急,奇怪就快出关了,此事由他来处理吧。”叶青叹了一口气,望着远方,似在思索。 第29章 要么打醒,要么打死! 补云宗,杏林密室中。 王奇怪收拢了外溢的气势,随着气势的收敛,空气中的涟漪逐渐淡去,王奇怪重新恢复平淡,少了几分仙胆境界的出尘,却多了几分返璞归真的意味。 距离那日血阁来人,已经过去十天,王奇怪彻底站稳了境界,成为一名光荣的元境修士。 元境同启境一般,同样分为三境。一境气生,以源气为源泉,以仙胆为中转,生出元气。元,体之本也,元气便是修士的本源之气,能够滋养体魄,延年益寿,施展道法时,只要放入一丝元气,便使威力倍增,妙用无穷。 二境哺魂,一境大成后,便会凝成元气气云萦绕仙胆,元境二境,便是在滋养身体的基础上,以元气滋养神魂,故称哺魂。 三境法相,此法相即是境界,也是神通。二境大成后,神魂凝形,以神魂为本,元气为用,便能凝聚法相,法相一出,万法不侵! 补云宗外有一座城池,名为御城,人口并不多,只有几十万而已,但这一座凡人城池却也生活着数量惊人的修士,来往修士更是数不甚数。 因城中凡人众多,又有补云宗授意,城中定下了城中修士不许争斗的规矩,因此即便御城离几家宗门很近,更日日与修士打交道,却并未因仙人相争而遭难。 御城在这样的氛围中日渐繁华,往来者修士也并不少见。城中虽然不让争斗,但城外却并不安生。 御城外有一处山林,原本草木极为茂盛,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如今只剩下嶙峋巨石,反倒看不见什么草木了。 艳阳高照,毒辣的日头,晒得天地间好似火炉,即便是修士也难抵大日之威,三个身着朴素麻衣的修士此时正隐藏在山石之间,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块迷杀联阵的阵盘,在毒辣的阳光下不停地擦着汗。 “你当真看见有血阁弟子独身一人来都御城?”程昌元不地擦着汗,看向与自己同来的于飞兴问到。 于飞兴同样浑身是汗,斩钉截铁地说道:“千真万确!” 见两人汗流浃背的样子,原本就热的赵仪更热了,小声咒骂着:“娘的,何时我们才能到寒暑不侵的修为,原本以为投了个好处,没想到仍要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另两人都沉默不语,这十天来,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死在他们手上的血阁弟子,已有四人之多,而且皆是入门不久的低阶修士。 赵仪见两人沉默,也不敢多说,他与两人的交情并不深,有些话实在不适合当着外人说,祸从口出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忽然,于飞兴眼神一亮,舔了舔嘴唇,小说说道:“来了!” 只见山脚之下,有一看着年岁不大的少年正从御城向着三人所在之地疾驰而来。 一看见这疾驰而来的少年,三人顿时打起了精神,同时心中涌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少年修为不高,看他虚浮的样子,显然刚刚进入仙胆境界不久,程昌元三人皆是仙胆一境,对付他易如反掌。 须臾之间,那少年已然靠近,三人都有些迫不及待,待那少年离三人只有不到一里时,三人陡然自藏身之处,驾云而出,急速扑向少年,不等那少年反应,三人又以极快的速度,每人扔出一块阵盘。 阵盘落地,瞬间散出阵阵迷雾,那少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已经被迷雾包裹,陷入迷阵之中,不仅如此,白雾之中陡然射出数百剑气,直扑少年,每一道剑气都锋锐异常,杀气凛然。 仓惶之下,少年掐指念咒,支起一道光罩,剑气与光罩一同破碎,不等少年喘息,又是数百剑气袭来,这剑气好似绵绵不断,少年一个不支,便被割破血肉,血染沙尘。 迷阵之外,程昌元十分得意,脸上的笑容好似抑制不住一般:“总算是又杀了一人,这血阁也是蠢笨,被我们数十人连杀十天,竟然还敢独自外出行走,真是有意思。” 听见程昌元的话,另外两人同样笑容可掬,竟然开始相互道喜。 赵仪更是一脸憧憬,仿佛看见了什么璀璨的未来:“杀了这人,我便能可以求居华师兄推演道术一次,即便修为不涨,战力应该能够提升一成。” 其他两人纷纷点头,抬头望天做憧憬之状。不多时,迷雾消散,露出那躺在地上的血阁弟子。只见那血阁弟子浑身布满伤痕,流出的鲜血沁湿了大片土地,看上去已经是死透了。 三人互望一眼,一同扑向那弟子,杀人之后,自然是要越货了! 然而就在三人即将靠近之时,那看似死透的血阁弟子,猛然站起,一柄亮银长刀自腰间拔出,带着锐利的银芒狠狠斩向三人。 浑身源气尽在这一刀,万般生机尽在这一斩,一刀挥出,十分惊艳,近乎劈开空间,以锐不可当之势,斩向三人。 但这三人也不是易与之辈,长刀临身之际,立刻抽身暴退,但这一退,也给了那血阁弟子一分生机,就在此时,血阁弟子迅速掐诀,化成一道血芒瞬间消失在天际。 见血阁弟子消失,三人瞬间面色通红,眼珠子布满血丝,从大喜到大悲,只在这一瞬间,而从他们的眼中不仅可以看见失落,还有几分恐惧。 随意伸了一个懒腰,重新变成原本慵懒的样子,王奇怪一边朝密室外走去,一边喃喃自语:“按理说,应该先去见师父,但是闭关十天,这酒也得补补啊。人生啊,总是莫名其妙的陷入两难境地!” 推开大门,艳阳高照,不想竟是正午,王奇怪嘴角扬起,纠结不再,心中有了决断,当然是去喝酒……唔,找居华了! 大中午的打扰了师父他老人家吃饭总归是不好的,更何况做为师兄,去看看师弟,应该!太应该了! 青云不显,王奇怪抜地而起,步入元境之后,即便不架云也能御空而行。 不多时,王奇怪便来到居华的住所旁,站在虚空之中,左顾右盼,四处寻找,才十天不见,王奇怪竟然有些不认识此地,原本三间草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颇为气派的院落,门头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居华道府! 与前几日相比,此时的居华道府更加气派,不仅面积扩大了一圈,更添上了许多精细的布置,看上去十分奢华。 王奇怪原本并不敢认,但看见那居华道府四个大字,还是确定这里便是居华住所,心中不禁腹诽到:“他这抠门的性子变了?这得花多少银子?” 腹诽归腹诽,居华酿的味道已经涌到了舌尖,王奇怪径直落在道府跟前,也不敲门,推门便进。 “何人敢擅闯道府!”刚一推门,便听见一声怒喝,王奇怪抬眼望去,竟然是一个一代弟子。 那人也在说话瞬间看见了王奇怪,顿时心里一阵恐惧,连忙赔礼:“王师兄海涵,我方才没看清楚,我这就进去禀报。” 看着离开的一代弟子,王奇怪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一个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但王奇怪并不原因相信心中的想法。 不多时,居华带着四五人从正堂走出,上来便拉住王奇怪,热情的问到:“奇怪师兄,你出关了?” “嗯。”王奇怪嗯了一声,并没有说太多,而是指着居华身后的几个一代弟子问到:“他们是?” “他们是我的手……手足,朋友。”居华原本想说手下,却不知道为何又突然改口,心中还有些惧怕王奇怪深究。 “哦,几日不见,你倒是多了不少手足啊。可喜可贺。”王奇怪心中已经确认,居华到底还是变了,但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依旧随意:“闭关十天,想喝酒了,你安排吧。” 居华脸上顿时露出喜色,随手一指:“你,快去备酒菜!” 看着居华气派的样子,王奇怪即便早有准备,却依旧泛起一阵反感,但却没有发作,而是叹了一口气,跟着居华迈入正堂。 在正堂坐下,两人聊着天,居华倒是十分热情,但王奇怪心中的反感,却怎么也无法消散。 就在此时,突然有三人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因王奇怪在场,程昌元不敢当中讲出今日的失败,只是在居华耳边小声说明了来龙去脉。 程昌元说完,居华已是压抑不住怒火,一掌拍飞程昌元,又抓起茶杯狠狠砸向赵仪,登时砸的赵仪头破血流,随后怒骂一声:“一群废物,滚!” 三人如蒙大赦,逃似的离开了,而看着这一切的王奇怪,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叹了一口气,心中想到:“就当是最后一顿酒吧。” 酒菜备齐,居华热情的招呼这王奇怪坐下,王奇怪却端着酒杯沉声到:“我与你亲近,是那一日听见你说即便成了仙人你也不会轻慢凡人。如今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忘了。你酒肆的会计,我不做了。” 说完,饮下杯中浊酒,王奇怪腾空而去,毫不停留。只留居华,端着酒杯在原地怔怔出神。 离开居华住处,王奇怪带着几分怅然,来到叶青居所,见了叶青,不等他说话,叶青率先说到:“见过居华了?以你的性子,是不是不想管他了?” 王奇怪恭敬的站着,也不答话,但态度已经表明叶青说得没错。 “他始终是你师弟,而且本性不坏,你得管管,算是为了为师。”叶青自然了解自己的徒弟。 王奇怪白了叶青一眼,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知道了。” 离开叶青居所,王奇怪眼中寒气四溢,暗骂到:“小兔崽子!对付你这种迷途小羊羔,办法只有两个,要么打醒,要么打死!” 第30章 重做小厮 “补云宗与血阁虽然素有摩擦,但从未有人行猎杀之事,你们这么做,不怕长老怪罪?”一青年修士浑身是血,模样十分狼狈,但仍旧站着,十分倔强。 “笑话,莫不说长老不知,即便长老知道了,杀一二血阁普通弟子算什么过错?上头那位可是太上长老亲传!”于飞兴手里捏着迷杀联阵的阵盘,满脸不屑。 血阁弟子抬头望去,只见居华踩着一朵平步青云,正冷冷盯着自己,身上的杀意毫不收敛,冰冷刺骨。 之前于飞兴等人放跑了一名血阁弟子,惹得居华不满,今日居华竟然亲自出手,要来杀人,此前杀了血阁三人,并没有让居华心中的恨消减,反而更加激发了他杀人的胆量。 这半个月,死在居华手中和他手下随从中血阁普通弟子已有十多人。 见居华不说话,那血阁弟子心中绝望,今日只怕是跑不了了,但他心有不甘,看着居华怒火蓬勃:“那为何杀我?今日即便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血阁弟子的态度让居华十分不喜,但还是说道:“只因为你是血阁弟子!” “血阁弟子又如何?我素来……”那血阁弟子仍要解释,但居华早已没有耐心听下去,冷哼一声,眸中射出两道银色光芒,直奔那血阁弟子。 血阁弟子话刚说道一半,银芒便要临身,感到银芒中吞吐的沛然道力和杀气,他已经知道肯定是躲不过了,当即便闭上了眼睛。 “哼!” 天地间,陡然响起一声冷哼,众人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一柄巨锤击中,不住颤抖,而那电射而来的银芒,也在这一声冷哼之中砰然炸碎。 等死的血阁弟子,在冷哼中睁开眼睛,恰好看见炸碎的银芒,心中一喜:“有救了?” 但很快,刚升起的希望便被无情掐灭,只听见居华喜出望外的喊了一句:“师兄?” 血阁粗口! 血阁弟子心中怒骂,原本以为有救的他,等来的不是自己师兄,是要杀自己的人师兄! 刚睁开的眼睛,又无奈的闭上,心里想着,这次能死的干脆些了吧? 然后不等他等死,便又听见王奇怪骂道:“小兔崽子!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兄?听话就自负双手,我带你去师父跟前请罪!” “嗯?吵起来?要自缚双手?”那血阁弟子都睁开双眼,眼中放着希望的光! “请罪可以,等我杀了这厮!”居华傲娇地扭过头来,迅速掐诀,口中念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着相,我相即是非相!” 话音刚落,居华身周陡然出现一道光影,足有三丈之高,犹如巨人,恰似仙神,往那一站,便将压迫感拉满。 血阁弟子再次绝望,短短时间从希望到绝望,从绝望又到希望,如今又是重返绝望,他此刻只想怒吼:“你们让我死吧!” 见居华还不愿收手,王奇怪心中怒火噌得一声便涌了起来,从叶青那出来,他便压着火,此时终于尽数爆发! “尼玛的,让你收手还要杀人?是你太飘,还是老子拿不动刀了?”王奇怪怒喝一声,居华却不闻不问,超血阁弟子伸出手掌,只要一掌,他便能把那血阁弟子轰得渣都不剩! 但王奇怪怎会让他如愿?不掐指诀,口中念念有词:“天立清明,地立仁德,人立志明!” 口诀一出,王奇怪浑身无风自动,滚滚道音汹涌开来,天地间顿时像是压下一片茫茫海洋,让人喘不过气气来。 居华身周的陀何非相刹那崩塌,就连脚下的平步青云都瞬间散去,居华宛如一块砖头,径直砸在地上,溅起滚滚尘土。 而与居华一起来的于飞兴三人,更是不堪,道音一出,立刻趴到在地,不是他们不想站着,而是根本站不起来。 倒是那血阁弟子丝毫无恙,反而有些舒爽,但此刻,他……有点懵。 看着倒地的居华,王奇怪心中怒火再涨,对那血阁弟子骂道:“还不快滚!” 王奇怪所用的道术是明志道音,甚至根本不是攻伐的法子,但对于仙胆蒙尘的人来说却有着致命的压制,王奇怪知道居华肯定仙胆蒙尘了,但他没想到居华的仙胆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看着倒在地上苦苦挣扎的居华,王奇怪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仙苗,竟然堕落至此,一股无名怒火几乎要将他头发都烧着了。 带着无边怒气,王奇怪元境修为暴露无遗,飞身上来一脚将居华踹飞出去,然后追上被踹飞的居华又是一拳,丝毫不用道术,只有单纯的拳脚,尽数往居华身上招呼,毫不留情,一边殴打,一边怒骂。 “杀几个普通弟子,就开始飘了?这样下去别说争仙途,出了补云宗,明天你就要死在党山上!” “入门两年,连一声师父也不叫,你以为你多厉害?师父对你视如己出,你就是狼心狗肺,也该被驯服了吧?” “连酒都要师父亲自向你要,你这样对得起谁!?” “仙胆四境就狂的没边了,等你到了仙胆五境,你是不是连师父都不放在眼里了?这些日子,你看过自己的仙胆吗?都快成烟灰缸了吧?仙胆五境,你想都不要想!” 一边催动明志道音,一边拳打脚踢,一边怒骂居华,王奇怪怎么出气怎么来,而居华在明志道音的压制之下,连挣扎都做不到,更别说还手了。 一旁的于飞兴三人早已目瞪口呆,各自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老老实实地趴着,生怕王奇怪给他们也来两下。 殴打还在继续,怒骂也没有停止。 “就你,还想跨越党山去送信?你这辈子连补云宗都出不去!” “你师父交代的事情,你自己都忘了吧?你师父要是知道你仙胆蒙尘,连封信都送不到,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我没有!”一直承受着王奇怪殴打的居华,第一次出口反驳。 但王奇怪并没有停止,一拳砸在居华脸上,怒骂到:“没有?你说给鬼听的?你都飘成这样了,你要飘去西泽十八洞天?你要飘过党山?” “我没有!”居华再次反驳。 他确实没有忘记师父临终前的嘱托,但那一声声奉承,让他无法自拔,他懊恼,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后悔,后悔自己接受那些奉承,甚至在有些时候,还有些看不起自己。 但那一声声奉承有诡异的魔力,让他难以自拔,让他在每一次决心重新出发时,又将他拉回那个舒服的泥潭。居华觉得对不起师父,所以他要杀人,要杀血阁的人,在这种为师父报仇的虚假快感里,他才能得到那么一丝慰藉。 “没有个毛线!你杀人是不是就想说,师父你快看,我给你报仇了,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躺在泥潭里翻滚?我告诉你,这都是扯淡!你就是自己图舒服,根本不管你死去的师父还有遗愿未成!” 王奇怪毫不留情地拆穿居华的幻想,他太知道持续性混吃等死,间歇性踌躇满志的人的心理了,他曾经就是这样,直到他小棉袄的出生,当他准备振作时,命运却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王奇怪越打越越气愤,也越打越失落,但仍旧拳拳到肉毫不留手,丝毫不管手下的居华已经面目全非,他知道居华肉体很强,这么锤不会出事儿。 怒骂和殴打还在持续,但居华去没有再反驳,也没有再挣扎,王奇怪的话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明志道音终于不再那么刺耳,蒙尘的仙胆,也在逐渐清澈。 仅靠王奇怪的殴打和怒骂,本不会这样,但明志道音作为启迪弟子的必备道术,有着极为特殊的作用。三重作用下,居华的转变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没有转变才奇怪,他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不懂事的人,只是一时迷失道心而已。 感受到居华的变化,王奇怪又锤了几拳,才一拎居华的脖领子踏空而去,一路上明志道音不断,助居华剥离仙胆尘埃。 临走时才对还趴在地上的于飞兴等人说到:“回去把那个狗屁居华道府拆了,盖三间茅屋,还有你们以后要是让我再看见与居华来往,我打断你们的腿!哼!” 带着居华来到叶青居所,居华老实地跪着,王奇怪白眼一翻,带着叶岚离开了,叶青只字不提,只是默默催动明志道音。 造化大能亲自催动,效果自然不凡,居华立刻盘坐下来,默默修炼,两人就这般对坐,一个催动道音,一个默默修炼,安静的三间茅屋,温馨而宁静。 整整过了两天,居华才睁开眼睛,仙胆重新恢复纯净,宛如精致干净的水晶。 “师父,我……”居华看着眼前的青年和他眼眸中的深邃,心中一酸,眼睛便红了。 “莫哭,你终于肯叫我师父了?”叶青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摆了摆手说:“都不妨事,回去吧,以后要记住坚守本心。” 酒肆中,居华肩上担着一条白色抹布,不停招呼着来往的酒客,虽然许多人还有些拘束,但都被居华三言两语便打消顾虑。 忙碌着,居华仿佛又回到了华山下的那个歇风酒肆,他只是一个不能习武的小厮,虽然不能习武,但有一个极为关心他的人。 现如今酒肆变了,他也变了,关心他的人从一人,变成了三个。 看着来往的酒客,居华不由感悟丛生,或是须臾,或是很久,仙胆化形,变成一颗跳动的道心,莫名道韵散开,带着海纳百川的宽容和怜悯。 如果说王奇怪的道心是睥睨天下的王者,那居华的道心便是心系苍生的圣者。数百里外感受到这股气势的叶青,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 “突破了?”正在酒肆喝酒的王奇怪一眼便看出来居华的变化,不由问到。 居华放下手中的抹布,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那日师兄教导,否则我只怕终生都无望仙胆五境了。” “哦,不用客气。”王奇怪喝一杯酒,慵懒地说道:“教导不教导的无所谓,揍你一顿主要是为了出出气。” 居华:“……” 第31章 要我弟子的命?可以! 居华突破的第二天,歇风酒肆歇业一天,虽说是歇业,但酒肆中却依旧热闹,只因为居华为了赔罪请来了沙三通及华山众人。 此前打伤了沙三通,又远离了华门众人,居华清醒后,便十分后悔,正好借此机会与众人修复关系。 “沙兄,此前是我不对,我向你赔不是了。”居华端着酒杯,深色诚恳。 沙三通却受宠若惊,在他想来,是他手脚不干净,居华罚他实属应该,更何况只是打断了手脚,并未杀他,已经是天大的恩惠。 仙人嘛,对凡人生杀予夺,实在太过常见。 战战兢兢地接受了居华的赔礼,沙三通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样的情形。 向沙三通赔完了礼,居华再次端起酒杯冲华山众人说道:“几位师侄,此前是师叔的错,你们莫要放在心上,以后千万还当我是之前的师叔。” 冯万里几人面面相觑,与沙三通一般,同样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居华看出几人的不自然,只能心中暗暗叹气,只希望能够慢慢修复此前的伤痕。 因为众人的不自然,桌子上顿时有些冷清,居华只好再次端起酒杯:“此前,是我道心有失,才会迷失本心,行事之间,失了分寸,还请大家海涵,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众人赶紧陪着,各自饮下一杯酒,但小心的样子仍然表明,众人还不难以放下心中的拘束,一时间,纵然是八面玲珑的居华也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想了想,居华干脆再次抬起酒杯,准备继续发动语言攻势,众人也赶紧端杯,生怕自己杯子端慢了,怠慢了居华。 然而不等居华说话,秦用小声喊道:“师叔……师叔!” 冯万里一把捂住秦用嘴巴,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心里骂道:“上次就是你不会说话,惹恼了师叔,怎么还是不长记性?你骨化五成是假的吧!” 居华赶紧阻止,他现在巴不得秦用说些不着调的话,来调节一下气氛:“万里,无妨,让他说。” 冯万里这才松开了手,却小心的把凳子朝后移了一些,希望等会儿居华发怒时,他能来得及跪下求饶。 秦用心里还纳闷,搞不清楚冯万里为什么捂他嘴巴,心里想着:“师叔不是已经说了还当他是以前的师叔吗?怎么还怕成这样。” 若是让冯万里和沙三通知道秦用的想法,可能要立刻吐出一口老血,然后破口大骂:“他说你就信啊!?” “我是想说,能吃了吗?师叔你能不能不要老喝酒?”秦用实在搞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喝的,烧鸡烤鸭它不香吗?上次喝多了,把好不容易吃下去的鸡鸭鱼肉吐了出来,可把他心疼坏了。 居华哈哈一笑,赶紧招呼众人:“吃吃吃,是我太心急了,今天主要是吃饭,来,都不要客气,快吃吧。” 居华说完,众人还有些拘束,却见秦用率先抄起筷子,逮着一盘子肉猛攻,吃得腮帮子一顿乱甩,满嘴是油。 有秦用带头,居华终于找到一点节奏,拍了拍冯万里了肩膀:“想我们刚来的时候,秦用也是逮着仙人问哪有吃的。我们与亲人诀别时,他却在怀念鸡鸭鱼肉,真是傻人有傻福。” 冯万里看着满嘴流油的秦用也不禁感叹:“是啊,他这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在门内没什么,出了山门,指不定被人坑成什么样子。” 化解隔阂第一招,忆当年。没有什么隔阂是“我们那个时候啊”打不开口子的。 居华也陪着一起感叹,两人眼神里充满了关爱与担忧,一起盯着秦用,但秦用的眼里却只有眼前的鸡鸭鱼肉。 “随他去吧,有我们照看着,他也不至于被人坑着。”居华说着,又一拍沙三通:“老沙,你能不能把你那奸商的本事教教我这师侄,他要是有你一半,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担心他。” 沙三通被居华拍的一愣,却从居华的话语里感到了一些久违的温馨,当即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包在我身上,放心好了!” 化解隔阂第二招,自来熟。热脸多贴贴冷屁股,总有焐热的时候。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有你这种奸商做师父,不怕秦用以后吃亏。冯师侄你说是不是?”居华两边肩膀同时一拍,调侃到:“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在等着坑蒙拐骗,可别把秦用教太坏了。哈哈……” 化解隔阂第三招,小玩笑。逮着小痛脚戳一戳,效果往往意想不到。 找到节奏的居华,对着众人就是一套组合拳,不消片刻,气氛终于逐渐热烈起来,其他人终于暂时忘记了居华的仙人身份,尤其是华门众人,话里话外都透着亲切。 一时间,觥筹交错,宾客尽欢,三尺圆桌上有说不尽的乐事,道不完的欢声笑语。 忽然,一声炸响,打破了这一幕热闹。 “叶铭老贼!你补云宗何时开始如此不要脸面了!” 一声怒喝,席卷整个叶公山,补云宗之上所有弟子及长老瞬间回头紧盯着血阁方向,许多普通弟子在这一声断喝之中两股战战,而比普通弟子更不堪的是叶公前山的凡人。 东山居大半凡人瞬间昏厥过去,虽无性命之忧,但已然被吓破了胆,造化大能的怒火并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 居华在听见断喝的刹那,便散开胆气,护住众人:“你们吃,我先告辞了。” 沙三通率先说道:“你去吧,你毕竟是仙人,我们知道你没有忘记我们便是恩惠了,此间事了我们再叙。” 离开叶公前山,居华知道今后怕是要少来了,毕竟仙凡有别,他虽然能给他们带来福源,但一旦出了岔子便是灭顶天灾。 向着声音来源极目远眺,只见天边黑压压飞来一大群人,领头一人一身朴素麻衣,却带着滔天的戾气,席卷云梢。 血阁来人,不出意外,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正想着,只见叶青和王奇怪架云而来,叹了一口气,叶青看着居华:“该来的总要来的,你与我一同去,一会儿少说话。” “封修寒,你吃错了什么药?来补云宗撒野!”另一声怒喝紧随其后,气势丝毫不弱。 话音刚落,便看见补云宗中四面八方飞来数十人影,迎着怒火滔天的封修寒而去,气势丝毫不弱。 “叶铭老贼,你唆使补云宗弟子杀我血阁普通弟子一十七名!我今日来讨个公道!”说话间,封修寒已然来到补云宗山门。 “笑话,你弟子的命丢了就来我补云宗讨公道?要是哪天你死了,再来我补云宗要公道吧!”叶铭寸步不让,说话间也来到了山门之处。 血阁来了足有数十人,领头一人便是血阁如今的阁主——封修寒,而另一边,补云宗阵势同样不差,叶铭领头,身后便是八宫首座和门内长老,人数虽然比血阁少了一半,但气势丝毫不弱。 而这并非补云宗势弱,单凭血阁还不敢来补云宗撒野,因此封修寒还叫来了白玲阁和千道门的人。 党山一宗三阁六小门,因为叶青的存在,补云宗地位超然,这是近百年叶青问鼎造化巅峰才发生的事情,否则党山原本应当是四阁六门。 封修寒与叶铭排众而出,空气中陡然出现两股强绝气势,叶青不出,他二人便是党山最强战力! 气势碰撞之下,荡出滚滚劲风,吹得山门处的草木纷纷爆裂。 补云宗内无数弟子翘首观望,但其实内心并不紧张,叶青的存在给了他们莫大的自信,并且这样的场面时有发生,前不久叶青还去血阁堵门,逼迫血阁交出一名造化长老呢。 带人堵门,吵一架,杀几个人,继续表面和和气气,背后骂骂咧咧,党山老节目了。 “我已经知道元凶是谁,我今日只要他的命!”封修寒冷冷地盯着叶铭,他不可能真的与补云宗撕破脸,但有些事儿,他不得不做。 此前血阁长老沦为补云宗弟子磨刀石,算是丢尽了脸面,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一些。 “你带人来要我弟子的命,我便给你,你以为补云宗是什么地方?”叶铭寸步不让,冷声嘲讽,身后众长老虽不说话,但个个摩拳擦掌,似乎他们才是人多的一方。 “补云宗身为党山第一大宗,真要不顾道义,行苟且之事?我只要居华的命,给与不给你自己掂量!”封修寒依旧强势,丝毫不顾叶铭的嘲讽,他今日占着理。 道义,众人心中知晓,这本就是狗屁不是东西,但党山就这么大,大家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顾的,尤其作为党山第一宗,道义之名对补云宗却极为好用,师出有名,今天封修寒说什么也要补云宗出出血。 果然,封修寒拿道义说事,叶铭登时不好反驳。然而,不等叶铭说话,叶青突然从云中出现,直接落在两人之间。 “要我弟子的命?可以。让你的弟子来,但凡有一人以大欺小,我便在你门中杀上三天!”叶青冷漠而坚定,深邃的目光扫过面前所有人:“若是不怕,你们尽管出手!” 第32章 流放党山 “叶前辈是要以威压人?也是,前辈您这么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封修寒脸上恭敬,心里却在冷笑,今天敢来自然有着十足的把握:“既然前辈如此说了,我们这就离去,第一宗门既然不顾道义!我血阁认栽了!” 听见封修寒的话,千道门门主素千泉立刻附和:“封阁主,我早劝你不要来,补云宗毕竟是第一大宗,没有将你灭门,只是杀几个弟子,你烧高香就是了。” 这是难得可以在叶青面前撒野的机会,素千泉强忍着心中的惧怕,阴阳怪气地念完原本便设计好的台词。 素千泉说完,封修寒突然用补云宗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补云宗亲传果然不一般,即便是无故猎杀我血阁普通弟子也有太上长老护着,我辈修者自尊道义,补云宗这是要作甚?!” 党山偏安一隅,面积很小,几大宗门经过漫长的斗争,最终不得不定下规矩,这规矩便是面子上必然要遵守的事情,这便是党山的道义。 这也是即便血阁以血炼闻名,但仍旧能够与其他宗门并列的原因,因为他们同样遵守着规矩,即便是戕害凡人,也只在背地行事,也因此,党山众门派表面上看来一直是一派祥和,保持着友好的交流关系。 但此时居华行事,已然背离众人遵守已久的规矩,背离道义行事,此时众多门派自然有恃无恐。 你乱来,我即便打不过你,面子上,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我还能骂你,再要点好处! 这便是党山的处事哲学。 更何况补云宗作为党山第一大宗,自然更加照顾道义,多年来行事也自令德行,这是所有补云宗弟子的共识,如今封修寒以道义为由,对补云宗弟子的冲击不可谓不小。 虽然补云宗内少数弟子德行亏欠,但大部分人依旧生活在道义大旗的荣耀里。名声,补云宗自然最大,但也成了补云宗受到掣肘的原因。 因此,包括叶铭在内,尽皆沉默,居华自然不能交出,但名声也不能不要,他们不占理,叶铭已经做好了出血的准备。 居华猎杀血阁普通弟子的事情,叶铭并不知道,但从叶青的表现来看,他已经确认,居华确实是做了有辱宗门声名的事情。 而八宫首座及宗门长老也在刹那想通关键,尤其是酒老,心中毫无意外。不知不觉间,补云宗众人的气势已经弱了几分,每个人脑中心思急转,苦思破局之法。 叶青暗叹一声,他修道数百年,凭一身道法横推敌手,如今在党山更是没有对手,但行事却反而多受限制,这是他无奈的地方,却也不得不承担。 见补云宗众人沉默,封修寒心中冷笑,他们几个宗门每天数万眼睛盯着补云宗,只盼补云宗出错,如今好不容易抓住把柄,想要轻易化解,他们绝不会给补云宗这样的机会。 “唉……看来补云宗铁了心要不顾名声了,封阁主我们还是回去吧,若是叶青前辈怒起,我们可承受不住。此后便再也不要提起道义名声,这个东西啊,太脆弱太禁不起折腾!”说话的却是白玲,也是今日在场的唯一一个灵族。 白玲作为灵族,看着人族内乱自然是再开心不过,此时说话,自然也是为了火上浇油。 虽然是简单的话,但此时在补云宗众人,尤其是众弟子耳中却是分外刺耳,网再次收紧了一些,此时摆在补云宗面前的似乎只剩两条路,一是交出居华,另一个便是舍去补云宗千年名声。 这两条路,叶铭那一条都不想选,但他也不知如何破局,身价放不下来,在处理这样的事情上自然缩手缩脚。 正在叶铭纠结之时,忽然见一少年赤裸上身,背后背着十七条荆棘,赤着脚从山下石梯一步一步走来,定睛望去,那负荆而来的少年正是居华! 看见居华的刹那,叶青眼神一凝,但很快便放松下来,嘴角甚至挂起一丝笑容,而后传音给叶铭,叶铭先是一愣,随后眼含笑意,破局之法已经有了! “大胆居华!你无视宗规,弑杀成性,此前拿你不住,竟然还敢回来!我这就取你性命,以正视听!”叶铭眼中带着笑意,但嘴上却极为狠厉,说话之间便伸出大手,一把将居华攥在光掌之中。 封修寒还没反应过来,居华便已经被叶铭按到身前跪下,更是被叶青牢牢护住,保护地十分周到。心中暗恨,他今天来便是为了居华,结果却被机会白白流失,他怎能不恨? “既然人已经来了,便交给血阁吧。”虽然知道要不到人,但封修寒依旧不甘心的说道:“看来补云宗仍旧遵循道义,此前是我们孟浪了,这样的人不配为补云宗弟子,还是交由我们处置,不要污了补云宗的清净。” 叶铭哪里肯干,抬手拒绝封修寒的要求,咬牙切齿地说到:“我补云宗竟然有如此弑杀之人,而且贵为亲传,竟然不修德行,今日我便将你永镇苦泉,你可有话说?” 居华当然有话说,台词早就想好了。 只见居华从身后取下一根荆条,双手捧着,沉声说道:“弟子至亲被血阁血炼,因此对血阁一直抱有仇恨,此前修行出了岔子,迷失道心,才对血阁出手,昨日弟子击碎心魔,深感愧疚,特来负荆请罪,宗门一应惩罚,弟子莫敢不从!若不是血阁血炼凡人,若不是弟子迷失道心,弟子万万不敢做违背宗门教诲的事情!” 居华的话在叶铭的操作下,一字不落地传入补云宗众弟子耳中,舆论瞬间被扳了回来,血炼之法的残忍是党山众所周知的事情,至亲被血炼,换做他人绝对要与血阁不死不休,更何况还是在道心有失的情况下。 没了舆论的压力,补云宗众长老顿时轻松不少,叶青更是笑脸盈盈任由居华发挥。反观血阁众人,一颗颗心顿时沉到谷底,没了道义这个理由,他们今日便又是一个笑话了。 但这还没完,戏才演到一半,居华奉上荆条:“弟子自知罪不可恕,且心中着实愧疚,特背来十七根荆条,代表我所杀的十七名血阁弟子,任由血阁处罚!” 封修寒眼神一亮,十七根荆条?用不上十七根荆条,一根就能将你抽成灰灰! 见叶铭与叶青也不阻止,封修寒畅快一笑,他没想到形势变幻之下,还会形成这样的局面,当下哈哈一笑,开口说到:“好!我今天就替你宗门教训教训你!” 说着,便伸手要拿居华手中的荆条,浑身气势已经被调动起来,只等着一荆条将居华抽成灰! “且慢!”叶铭突然伸手按住封修寒。 “叶铭,你要作甚?是他自己受罚,你凭什么阻拦?”封修寒顿时急了。 叶铭毫不退让,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到:“封修寒你说什么?替补云宗教训补云宗弟子?我补云宗弟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是你加入了我补云宗?还是我补云宗是你血阁所属?” 接连反问,不仅将封修寒噎得牙口无言,更是激起补云宗众弟子的无边怒气。是啊!他补云宗弟子什么时候轮到血阁的人来教训?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这是自己受罚!”封修寒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直接拿过荆条把居华抽成灰灰就完了,非要口嗨一下。 若是没有旁人,只怕封修寒要一边抽自己一边骂道:“嘴欠!嘴欠!嘴欠!” “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血阁管的也太宽了!”叶铭就等着封修寒口嗨,而且根本不可能让封修寒动居华一指头,此时,任凭封修寒怎么解释,叶铭自然不会给他机会。 “我补云宗的弟子,还是我们自己教训,就不劳封阁主大驾了,苦泉宫首座何在?给我拿下居华!”叶铭一甩袖子,怒喝一声,看这架势是真要将居华压入苦泉似的。 苦泉宫首座北孤鸿心领神会,应声而出:“属下在,这就将居华永镇苦泉。” 苦泉乃是补云宗镇压妖邪之处,一旦进去,九死一生,永世不得翻身,居华也不反抗,这都是设计好的,任由北孤鸿压着自己离去。 “且慢!”封修寒已经心灰意冷,说话的却是白玲:“我观这小娃娃天资不错,不过十五岁已经是仙胆五境,若是永镇苦泉还是太过可惜,不如饶他一回,换个法子,免得糟蹋了他这一身天资。” 白玲自然不可能为居华说话,果然不等叶铭反驳,白玲便立刻说道:“依我看不如流放党山三十日,三十日后,罪孽全消,也好过永世不得翻身。” 封修寒眼神一亮,赶紧附和:“是啊,我仔细看了看了,确实天资极高,永镇苦泉太过可惜了。” 两个敌手为居华辩护,场面顿时有些滑稽,但滑稽之下,却是汹涌的杀机! 流放党山,便意味着没有宗门护持,血阁和其他宗门想要做些小动作再轻松不过,而说是永镇苦泉,此间事了,居华换个马甲又是一条好汉。 叶铭自然不肯轻易同意,但看着不依不饶的封修寒和白玲,和他们眼神中吐露着正在竭力压制的怒火,看了一眼叶青,叶青淡然一笑,他其实不愿让居华换个马甲,那样确实有违补云宗教训。 想到这里,叶青干脆不再纠结:“既然如此,那便流放党山三十日。但我还是那句话,谁若以大欺小,我定上他门中杀上三日!老少不论!” 第33章 流放开始 山风习习,吹得山林中的草木哗哗作响,黑夜里不是有几声兽吼和虫鸣,在寂静的深夜里,透露着几分生机。 仲秋时节,天地还带着几分暑气,深夜的山风让人颇觉心仪,但不知为何,今夜的风在朱阁看来,却是格外的凉,吹得他有些心寒。 裹了裹身上的长衫,朱阁心中有些焦急,约好的时间越是临近,他便越是焦急。 忽然,漆黑的山林中突然多了一道人影,人影刚一出现便调侃到:“没想到补云宗还有你这样的弟子,真是有趣?” 朱阁眼中寒光一闪,冷声回到:“少说废话,先把东西给我。” 人影也不生气,漆黑的树林里双方都看不见对方,但却都知道没有认错人,抬手认出一个芥子袋,人影不再调侃:“一千源石,两本道法,你倒是会做生意。” “这么点东西,买一个亲传弟子的命,是你血阁会做生意!”朱阁接过芥子袋,抬手扔出一枚玉瓶,毫不停留,转身离去。 血阁来人拔开玉瓶的塞子,深深吸了一口,满足地露出笑容,那玉瓶里不是灵丹妙药,天材地宝,而是一滴血,一滴居华的血。 另一边,补云宗外三千里,有一处茅草屋,屋外是一片竹林,竹林中点缀着几颗桃树。竹林与桃树,将茅屋团团包围,延绵十里。 虽是深夜,叶青却站在竹林跟前,似乎在等待着谁。他等的是这片竹林与茅屋的主人,天机阁阁主青叶布衣。 如果说党山所有宗门之中哪个宗门人数最少,一定非天机阁莫属,但如果说党山哪个宗门最不好惹,那也一定是天机阁。 天机阁作为党山一宗三阁之一,乃是党山序列第二的宗门,但门中却只有两个人,门中的资产也只有眼前的十里桃木竹林和那四间茅屋。 但天机阁门人并不少,只是每一个单独的天机阁人很少。天机阁之人长于推演,号称算尽天机,不长生之仙,言外之意便是天机阁人在演算天机这条路上可以称仙。 故此,天机阁之人便有些神神叨叨,收弟子全凭缘法,有人一生之中收徒无数,有人终其一生,却未收一徒。每收一个徒弟,带在身边修行多久同样全凭缘法,有师徒终生未分离,有师徒只待了一个昼夜。 每一个离开师父的天机阁弟子,再收徒时便会成立一个天机阁,也不知过了多久,满党山几乎没有哪个地方没有天机阁,也没有哪个地方没有天机阁弟子的身影。 天机阁分为两派,麻衣与布衣,虽然分派但亲如一家,并且,因为天机阁弟子常见五弊三缺,故此门中极为团结,无论来自哪里,只要是天机阁出身,便亲如一家。故此,天机阁也最不好惹。 如此,仅有两人的天机阁便成为了党山序列第二的宗门。 叶青耐心等着,忽然眼前茂密的竹林簌簌作响,而后缓缓分开,让出一条道路,虽是党山第一人,但叶青却没有丝毫倨傲,一举一动尽显恭敬。 一步一步走过竹林,四间茅屋之中有人点着油灯已经等候许久,只见茅屋之中,一布衣老者随意的坐着,身形十分老态,但他的眼睛却透着堪破世间万物的睿智。 老者身边,站着一位少女,薄纱遮面,但仅靠曼妙身姿和一双秋水明眸便能让人想象出她是怎样的倾城绝世,浑身上下不着一丝烟火,却带着满身的亲和,相比叶岚的出尘,她更似凡间的绝美女子。 见叶青到来,茅屋之中的布衣老者轻轻颔首:“来了?仪璇,你去煮茶。” 叶青自然坐下,对着布衣老者说道:“青叶布衣,我来向你问一件事情。” “你我缘法未尽,你问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推辞,但规矩你是懂的,先付了市力再说。”青叶布衣说着便闭上了眼睛,看上去像是老了,容易困乏。 “不知这次的市力是什么?”叶青自然是懂规矩的,天机阁推演并非免费,每一次都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代价便是市力。而每一次的市力也不尽相同。 青叶布衣掐了一指,笑道:“你这弟子倒是有趣,今日的市力是青叶二两,稍后交于仪璇煮茶用。” 叶青听完也不犹豫,出了茅屋直奔竹林,却不用道法,而是如同凡人一般,一棵竹子一棵竹子的采,足足采到天蒙蒙亮,才采够了二两青叶交给仪璇布衣。 日头初升,一层金纱将竹林的黑暗一寸寸驱散,仪璇布衣端来茶水,叶青与青叶布衣对坐而饮,丝毫不提叶青要问的事情。 直等到喝完了茶,青叶布衣才慢悠悠地说到:“这是我弟子仪璇布衣,你弟子此行会由她陪着,一路上指引自然也由她来。” “谢青叶布衣。”叶青道谢,他今日来此自然是为了居华而来,居华流放党山,不说党山之中妖族群居,但是血阁与白玲阁的手段便能让他九死一生,来天机阁只是为了给居华求一条生路。 “仪璇,你与居华有一情劫,你不必躲避,顺应自然就好。”青叶布衣老态龙钟,但平凡的言语之中仍带着令人信服的睿智。 仪璇布衣端茶的手轻轻一颤,并不是因为要有情劫,而是本能地要推演如何超脱,但天机阁有祖训——卦不算己,掐到一半的指诀,生生止住, 察觉到仪璇布衣的异常,青叶布衣并不意外,淡然一笑:“既是劫,便无终,你不必在意,去吧。” 两人离去之后,青叶布衣才饮尽杯中的清茶,喃喃自语到:“二两青叶就搭进去一名弟子,这次似乎是亏了。呵呵……” 朝阳之下,一条蜿蜒大道之上,一个少年气急败坏地蹲在地上对着一只小猪破口大骂:“让你不要来,非要跟来,现在又喊走不动了,你信不信我今晚就把你烤了下酒!” 在尘土打滚的雪白小猪完全无视少年的威胁,白了一眼少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 “猪大哥!猪大爷!我们才走了十里地,我求下你啦,做个好猪行不行?”少年见小猪完全不顾威胁,只好换了一个策略,一顿苦求,就差跪地上磕头了。 这少年自然是居华,而那小猪自然也是散发着异香的小猪,早晨出门时,小猪死活要和居华一起,居华心软便带它下山了,没想到此时却成了最大的累赘。 看着近在咫尺的巍峨党山,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无赖小猪,居华欲哭无泪,只觉得党山离自己那么近又那么远,偏偏小猪不知从哪学来的神通,不愿动时重如山岳,怎么拽也拽不走。 求了半天,小猪无动于衷,居华宛如泄了气的皮球,颓唐地求饶到:“行行行,我让你骑我,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话音未落,小猪嗖得一声,留下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居华肩头,居华哭笑不得,笑骂到:“你真是猪啊,愿意动就身前如燕?” “适当重些,就当与我炼体了。”居华掂了掂身上的重量,随意说道。 小猪也不含糊,瞬间改变重量,将居华的身子压得一沉,紧咬牙关,居华苦中作乐:“真够劲儿啊!出发!” 一声令下,一个人驮着一头猪,颤颤巍巍地朝党山走去。 补云宗三千里外,血阁! 封修寒高坐大殿之上,在他身下恭恭敬敬地跪着四个青年,看着年岁都不大,应当都不到二十岁。 “你四人都是我血阁亲传,即将是我血阁未来五年的面子,但在你们出山之前,血阁的面子已经丢了干净!”封修寒一字一顿,说话间,心中的怒火便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而座下跪着的四人,更是眼神冷冽,杀意沸腾。他们自幼便被带回血阁抚养,早已与血阁休戚与共,荣辱一体,此时血阁受辱,他们又怎能甘心? 四人的表现让封修寒十分满意,微微压制心中怒火,再次说到:“现在,有一个找回面子的机会,就看你们能否把握。居华被流放党山三十日,这是他的血,能否雪耻,看你们的了。” 说完,封修寒扔出四枚玉瓶,每一瓶都存着居华的一缕鲜血。四人接过玉瓶,相互对视一眼,皆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浓郁至极的战意与杀意。 但这杀意也并不是完全针对居华,他们四人既是同门,也是今后争仙途的对手,而这将是他们出世的第一战,近乎决定着他们未来的成就,但他们的目的仍旧一致,斩杀居华,这是根本! 收好血瓶,四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请阁主放心,我们一定将那贼子斩杀!” 而这一幕,在血阁千里之外的白玲阁同样正在上演,见识了居华的天资,白玲阁绝对无法容忍,补云宗再出现一个叶青那样的人物! 两阁八名亲传,为了杀同一个人,一起提前出世,这在以前从未发生过。 而远在党山脚下的居华却并不知道,为了杀他,血阁与白玲阁究竟做了多大的准备,下了多大的决心! 第34章 仪璇布衣 党山,因党山山脉而得名,并非是党山山脉的巍峨与壮观,而是因为党山山脉的富饶。在贫瘠的党山,党山山脉宛如一座天然宝库,天材、地宝,无私哺育了党山万千修士与无数凡人。 党山,自南向北延绵数万里,东西覆盖五千余里,将整个党山一分为二。在天元,这样的山脉十分常见,但在党山,却成为一道天堑。 凡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越,而修士也只能凭借飞行道器横渡,造化之下,想要徒步穿越难于登天,只因为党山不仅生存着无数战力强大的妖族,还存在许多天生的神奇禁地。 “猪啊,你说我会不会像奇怪师兄说的那样,在党山一不小心就发现一个大能遗迹,然后一不小心就一飞冲天?”居华看着眼前巍峨的党山,想着王奇怪曾经说过的那些神奇故事,充满向往。 小猪白眼一翻,观点鲜明:“你在想桃子!” “猪啊,我跟你商量一个事儿。”居华满不在乎小猪的白眼:“师兄说,你们这种灵兽都有灵觉,要不你找找有没有什么宝贝,咱俩平分!” 小猪只恨少生了一双眼睛,实在是不够翻的,同时也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因为它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品种,自它诞生灵智,便是这般样貌,而后被补云宗吸引,自党山来到了补云宗。 想不通,就很烦,小猪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忧伤,是它这个年纪无法承受的痛苦。 “猪啊……” 轰!啊…… 居华被骤然变重的小猪狠狠压在地上,整个身体插在地里,就剩个脖子露在地面上,跟萝卜似的。 正道的光,真·照在了大地上。 小猪居高临下,站在居华头顶,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充满了不耐烦,好像在说:“哥的忧伤你不懂,再烦我,就把你种进地里,等着开花。” “猪哥,猪爷……我错了。”居华老实认错,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小猪真发起飙来,自己很可能干不过它。 从土里把自己拔出来,居华暗暗决定要继续加强炼体,即便他现在的体魄已经极为强大,但连头猪都扛不动,这依旧让他十分挫败。 扛着小猪,居华往前迈步,正式踏进党山范围,他这次并不是仅仅为了流放,他还想跨越党山! “师父,信,我一定会送到的。” 与此同时,御城之中。 血阁四位亲传,早已在御城最大的茶楼等候多时,身为人族,他们其实并不乐意与灵族联手,但师命难违,居华初现端倪的气运,让血阁与白玲阁格外重视。 “只是一个仙胆五境,需要我们八人联手吗?你我任何一人,修为都不弱于他!”身为血阁亲传,烨承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注释手中的茶水,对即将到来的联手不屑一顾。 他们是亲传,同为仙胆五境,此前居华斩杀之流,他同样可以翻手捏死,抛开道境,他们的手段也让普通弟子难以望其项背。 “气运,不可小觑,以往身负气运之辈,绝处逢生的例子还少吗?”几人之中年岁最长,修为最强,利安丘勤适时敲打,并非他关爱同门,只是谁占主导,谁气运便更甚。 仙途,争得便是气运。 烨承微微一笑,饮尽茶水:“利安丘勤,你的想法我们都知晓,姿态就不用做了。” 说完便转头看向窗外的行人,不再言语。 其余两名血阁亲传,只是看着,并不说话,专心地品着杯中的茶水,盘算着接下来的一切。 不多时,茶楼之中出现几道身影,仔细望去,没有一个像人的,只因为他们是灵族。 灵族种类千奇百怪,是人族崛起之前的天元主角,但如今天元三分,人族与道宗却都是人族,灵族再也不负当年风光。 “窃族,开始吧。”居中一团阴影率先传出灵念,影族话少,他这一句话,已经是他这一个月来说得唯一一句话,但做事却十分干脆。 而窃族却是灵族对人族的蔑称,影族向来仇视人族,即便几人是合作关系,自己的蔑视也毫不掩饰。 “呵……”利安丘勤冷笑一声:“收回你方才的话,否则,我不介意先杀你!” 话音未落,那一团阴影便已经消失,而利安丘勤身边的影子颜色却更深了,仔细看去,甚至能见到那影子之中有许多阴影似的条纹在缓缓蠕动。 “影子,且慢!”与影子同来的另外三个灵族同时劝阻到,而后一个身长紫色鳞甲的人性灵族对着血阁众人抱拳躬身,道歉到:“影子少与人族打交道,还请海涵。” 血阁众人齐齐一震,影子的果断让他们背后微湿,尤其是利安丘勤,方才那一瞬,他已经感到莫大危机。 “哼!”出于面子,利安丘勤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那紫鳞灵族也不在意,继续说到:“既然要联手,便先认识认识,在下文鱼,另两位一是徙禹,控有极速,一是白葳,力可拔山,影子大家已经认识了。此番还要仰仗血阁四位,我们并不懂追踪之法。” 文鱼小小奉承了一句,虽然不能立刻让大家其乐融融,但方才紧张的氛围已经略有好转。 灵族尚且如此,几人带着人族的骄傲,自然不能丢了面子,纷纷道出姓名,算是认识了。 “既然认识了,便开始吧,否则等那人进了党山太深,便不好动手了。”文鱼带着天生的领袖气质,浑身紫鳞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利安丘勤也不忸怩,自芥子袋中取出装有居华血气的玉瓶,掐诀念咒,玉瓶应声而碎,血气破空而去。 烨承不顾他人,率先破空而去,紧随血气,眨眼间便消失在天际,其他几人赶忙跟上。 党山之中,居华倒是怡然自得,一边催动气旋炼化源气哺育道心,一边扛着小猪锻炼体魄,身上的衣衫虽然已经被汗水打湿,但他却依旧让小猪保持着重量,不敢有丝毫松懈。 党山的风光着实不错,处处透着原始的气息,即便是在外围,合抱粗细的参天巨木却十分常见,一路走来,凶兽不断,就连妖也有几只,但都被居华外放的胆气慑服,不敢造次,悄然退去。 扛着小猪,承受着身上的巨大压力,居华一步一步朝党山深处行去,身后一个个半尺深浅的脚印,被他用道术抹去,但也留下来一些痕迹,居华不是傻子,他也在等,等血阁的人。 血阁要他的命,这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事情,既然如此,留些痕迹,让他们快速现身,也好过整日提心吊胆。 正走着,忽然居华瞳孔微缩,心中顿时谨慎起来,因为前面不远处,出现一人,一个姿色卓绝的美人,站在林中宛如空谷幽兰,薄纱蒙面,只着布衣,却让一切华装都黯然失色。 “血阁的人?”小猪收了重量,瞬间钻进芥子袋,居华缓缓站直身子,问道。 “不是。”空谷幽兰般的女子淡然回到。 “来杀我的?”居华又问。 “想,但不是。”女子眉头微皱,似乎在认真思考是否要杀了居华。 “那你拦路作甚?”居华再问。 “有人要杀你,且快到了,你若能活下来,我再说明我的目的。”女子说完,也不离开,站在原地,似乎要看着居华怎么死。 正说着,忽然一道微弱红光破空而来,径直没入居华体内消失不见,但居华并没有感到不适,红光入体的刹那,他便知道那是一道血气,并且是他的血气。 不等居华反应,血光之后,便是一方大印,足有八丈见方,自天外飞来,裹沙带石,径直砸下。 居华瞬间掐诀,身形自地上一闪而灭,正是土遁道术,没入地中,便快速朝远方遁去,他心中明了,血阁绝不会只来一人,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机。 果然,大印轰隆一声砸在地上,砸出一道巨坑,霎时间尘土飞扬,而天外还有七道身影,正急速飞来。 尤其是其中一个,一马当先,肋生双翼,快到极致,而居华并未注意到,那肋生双翼之人投下的影子之中,有莫名条纹蠕动。 见居华施展土遁,徙禹心中不屑,任何遁术在他面前都是笑话,眨眼之间,便追上了在土中疾行的居华。 但徙禹并未因此就轻视居华,能让血阁与白玲阁联手,出动八名亲传,居华绝不是善于之辈。 双翼猛颤,射出一十八道肋下翎羽,翎羽飞行之中,蓝色电弧噼啪乱响,瞬间钉入地下,形成一个圆圈将居华围住,徙禹一刻也不停歇,立刻掐诀。 翎羽之上雷光暴涨,手指粗细的电弧,透过翎羽根根相连,形成一座囚笼,将居华团团围住,再要土遁远离,显然是不可能。 迫于无奈,居华收起土遁道术,出现在地面之上,而这一停顿,后面几人已经追上,看见居华,便宛如看见杀父仇人,纷纷掐诀念咒。 刹时间,天空之中宝光湛湛,道韵横空,明晃晃流光溢彩,冷颤颤杀气凛然! 就在此时,居华身后的影子陡然出现几道蠕动的条纹,莫大恐惧涌上心头,冷汗瞬间沁透后背衣衫。 当真是: 初入党山杀机显,福祸难测仙道难。 第35章 伟力 道术、道韵,凌空肆虐,天地间陡然变得极为压抑,好似一桶炸药,随时准备掀翻这方天地。 袭来的七人,都是各自宗门的佼佼者,相比同龄修士,道境高深而稳固,道术更是不凡,此时七人联手,即便是元境修士也要退避三舍。 周身如坠泥沼,空气因道术肆虐都变得有些沉重,七道绝强道术,连在一起宛如天威。居华心中掀起莫大恐惧,但并非是因为正在袭来的道术,而是身后蠕动的影子。 正此时,居华身后的影子中传来一道诡异灵念:“我因你而存,你因我而生,你我本一体,为何你独存?” 灵念入心,居华身体陡然僵硬,这道灵念在居华听来竟然真的来自自己的影子,并非外邪入侵,灵念带着令人恐惧的不甘和深沉怒怨。 刹那之间,居华身体僵硬,宛如木雕立在原地,面对袭来的七道极为恐怖的道术,居华竟然动弹不得。 以有心算无心,两阁亲传刚一露面,便占尽上风,而居华即便早有准备,也在这一瞬间被诡异的道术制住。 眼见着,明晃晃的道术宝光便要落下,迫人的压力临到面前,四周弥漫的杀气,更是刹那凝固,将居华身周三丈区域化成杀伐地狱。毫无疑问,一旦宝光落下,无法行动的居华必然被顷刻轰杀。 此刻便是绝境! 各门亲传,虽然不曾入世,甚至连常规斗法都少的可怜,但此刻一出手便是雷霆一击。 徙禹困敌,影子制敌,其他众人出手便是雷霆。杀伐之果断,手段之利落,完全没有丝毫凝滞,更没有半分缺乏斗法经验的样子。 仪璇布衣一双秋水明眸之中青光微闪,但脸上的淡漠却始终不曾改变,隐在暗处,静静望着居华如何对敌,她知道此刻居华气运未尽,不会轻易被杀。 正想着,只见居华终于动了,天边的道术离他不过十丈,凛冽的杀气已经将他的衣衫割开,露出精壮强悍的肉体。 脑海之中,世界涟漪陡然荡开,极为微小的一丝伟力,闯过虚妄,抵达现实,刹那间便将居华心中那幽怨不甘的灵念抹去,灵念被除,居华瞬间恢复自由。 但道术已经到来,这个时候无论再快也无法使出道术来抗衡即将袭来的攻击,就算来得及,居华也没有任何一种道术能够抵挡七人联手打落的攻击。 但居华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借着世界荡出的微小伟力,居华眼眸之中,白光暴涨,宛如两轮朝阳大日。 刹时间,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极为缓慢,袭来的道术宝光,在居华的眼中也变成一条条不住闪灭的道纹和随着道纹舞动的滚滚源气。 天地间宛如变成一幅画卷,被居华放着白光的眼睛瞬间肢解,宛如庖丁解牛一般,各处破绽清晰异常。 在这种状态下,别人看来不过十丈刹那便至的道术,在居华看来却远在天边,他有足够时间,将它们一一点灭。 但在破除那些道术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情。 缓缓转头,居华看向自己的影子,居华眼中的缓慢,在影子看来却是远超一切的极速,他更本没有看见居华转头,仿佛居华自始至终便看着自己。 恐惧弥漫,影子立刻便要远遁,因为他感受到,居华能够看见他,即便这绝不可能,但直觉不会骗人! 而他的直觉并没有错,借助伟力的居华,一双眼睛诡异至极,他已经看到自己影子中那一团宛如不存在一般灰影。 闪电出手,居华手中伟力荡漾,虽然世界只荡出一丝伟力,但已经够居华做很多事情。 伟力加持之下,居华一切行为都仿佛不可阻挡,影子毫无抵抗之力,瞬间被居华抓住,封入一枚玉瓶之中,而后,居华手指连动,连刻一百零八道工品阵纹,将拇指大小的玉瓶刻得密密麻麻。 而这一切,袭来的六人根本看不见,他们在居华眼中宛如龟爬,但居华在他们眼中却连看也看不见分毫,只因为居华实在太快。 只有徙禹,瞳孔微缩,冷汗齐出。他看见了一些,只因为他也掌有极速,但他却宁愿没有看见,因为他看见居华瞬间变拘禁了影子,那种手段见所未见! 速度稍稍放缓,徙禹与其他人归于一处,甚至还有些落后,他怕了,他甚至生出一种极为荒诞的想法——居华会将他们全部斩杀在此。 想法一旦冒出,就再也按不下去,徙禹已经决定,一旦不对,他便立刻远遁,并且绝对不再掺和这件事情。 解决影子,道术再近了一些,但这种状态下,即便道术已经临身,居华仍然拥有足够的时间。 居华审视着眼前的七样道术外人看来,那只是一道道、一团团、一缕缕散发着慑人威力的宝光,而在居华的眼中,却是一条条交织的道纹和源气,道纹交织之处微光闪灭,正是各处气结。 站着不动,居华等着道术来到近前,不是居华不愿主动出击,而是这种状态下,耗损极大,若不是他长于体魄,居华自身也根本动不了。 终于,经过漫长的等待,第一道宝术已经来到,居华伸出一只手指,径直点在一颗正在闪灭的结点之上,结点脆弱不堪,即便居华此时无法催动源气,也将这一结点顺利点灭。 结点一灭,两条道纹瞬间消散,连带着整个道术都在刹那崩溃,只剩下滚滚失控的源气,吹得居华碎裂的衣衫猎猎作响。 一连七指,七道道术,各个溃散,化成七阵狂风,吹起了尘土,吹斜了草木,却吹不动居华分毫。 袭来的七人瞬间止住脚步,刚才的一切太过诡异,在他们眼中居华根本未动,但宝术却在临到身前之时自行溃解,这…… 而唯一看见一些的徙禹,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看见居华在空中点了一指,道术便散了,这种诡异手段,让他再生不出丝毫杀伐之心。 感受到徙禹的颤抖,文鱼问到:“徙禹,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他放在仅用肉身在空中虚点,道术便溃散了!”徙禹颤抖着,还是将自己看见的场景说了出来。 其余六人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文鱼更是瞳孔微缩,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信:“难不成他是万法不侵的身体?就算叶青亲临,他也不敢说自己万法不侵!” 利安丘勤抓住机会,出言到:“他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必然损耗极大,我们先围而不杀,再雷霆一击!” 不得不说,利安丘勤确实有些头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并且猜得八九不离十,确实有些本事。 而正如他所说,居华此刻损耗极大,虽然源气未动,但肉身之力已经不剩半点。借助世界伟力对他损耗极大,并且并不能自由控制,若不是他身陷绝境,世界伟力不会荡出半点。 而点灭七道道术之后,居华眼中的白光终于消散了一些,显然维持不了多久,而变得微弱的白光,也在变化之时便被徙禹看见! “他眼中的白光弱了!”徙禹怒喝一声,为自己方才的恐惧而羞愧,但依旧保持着谨慎。 其他六人听见,心中一喜,即便被他点灭了七道宝术,他们还是占着上风,各自行动,占据一角天空。在居华眼中,他们虽然缓慢,但仍然逐渐形成合围之势。 而居华并不是不想离去,但若催动肉身以极速逃遁,走不了几步,他便会耗尽力气,而若是施展遁术,他仍旧逃不开徙禹的追逐,徙禹的速度比他快太多! 困境仍旧没有解开,除非他能瞬杀徙禹,否则,他必然要被围杀致死,他再自大也不可能真的认为自己能够同时斩杀八名仙胆五境亲传。 主动收起伟力,暗暗扣在掌心,隐而不发。居华眼中的白光缓缓消散,天地再次回复原来的样子,居华身体一阵踉跄,他方才损耗太多。 而居华的表现也被众人看在眼里,而他们也是果断,再次出手,丝毫不给居华机会。 居华疯狂催动气旋,源气入体快速弥补着身体的损耗,十臂气旋全力催动之下,声势极大,瞬间将方圆十里的源气吸纳一空。 就连七人催动的道术也在刹那因为源气不足而纷纷溃散。 手中掐诀,居华脚下生云,他方才未用源气,体内源气依旧充足,胆气荡漾,居华一时火力全开,平步青云被催动到极致,居华腾空而起,却没有杀向徙禹,而是杀向了离徙禹较近地利安丘勤! 看见居华袭来,利安丘勤大为光火,七人围杀,却直接选他,这是在蔑视自己! 平复源气动乱,利安丘勤指诀连动,体内道心隆隆作响,带着无边胆气迎向居华,胆气在刹那相撞,但利安丘勤心中一凛,居华的胆气竟不弱他分毫,还带着一种莫名力量,宛如圣者,包容而怜悯。 要知道居华不过修道两年,而他却是十五年! 璞玉与顽石,接触刹那便能分辨。 但利安丘勤却不怕,因为居华面临的是七人围杀! 璞玉与顽石相撞,胜负犹未可知! 第36章 璞玉顽石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党山一如既往的深邃而宁静,宛如横卧的老者,漫不经心地俯瞰着眼前的一切。 而在党山一角,却正在发生着应当让所有人都瞩目的大战。亲传的每一次战斗,都会被各方关注,但此时却只有一个旁观者。 仪璇布衣隐在暗处,她的修为不明,但显然不弱于居华,又是天机阁人,她想藏住无人能够发现。 在她的的注视中,居华状若疯魔,将后背留个其他敌手,裹带着无边胆气与滚滚源气扑向利安丘勤,一往无前。而更可怕的是,年岁更小的居华论气势竟然丝毫不弱,甚至更强。 居华一边飞行,一边掐动指诀,口中念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着相,我相即是非相!” 刹那之间,居华周身流转出诡谲道韵,仪璇布衣在那道韵之中看见了自己,道韵轻转,调动庞大源气化成一道身影将居华包裹,宛如巨人,足有三丈! 陀何非相! 陀何非相出现瞬间,仪璇布衣身体轻颤,不仅是她,其他六人同样惊讶,甚至有些惧怕,匠品道术带着天生的威压,让众人心中一紧。 甚至有血阁之人感叹:“这就是党山第一道宗的底蕴吗?” 而直面陀何非相的利安丘勤更是感受最深,匠品道术根本不是启境修士能够正面抵抗的道术。 身体在颤抖,脑子都有些迷蒙,利安丘勤瞬间涌起莫大的不甘:“凭什么!同样是亲传,我比你修道更久!” “啊!”不甘化成勇气,也让冷静的利安丘勤少了几分算计,指诀掐动,源气、胆气同时爆发,他要硬撼陀何非相。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我立,即天!”利安丘勤怒喝一声:“天鼎,御!” 口诀既成,道术显现,天地之间,陡然出现一口三米见方的金黄大鼎,三足两耳,周身浑圆,将利安丘勤牢牢包裹,而此时,居华所化的陀何非相已经出手。 莫大手掌,力可搬山,仅仅是普通的一扇,也带这沛然莫御的巨力。 轰! 手掌与金鼎接触刹那,一声巨响传来,空气中荡开圈圈涟漪,那是纯粹的力量,却散发着比道术碰撞更加慑人的威力。 利安丘勤不愧是血阁亲传,天鼎硬接陀何非相一击,竟然毫发无伤,只是震荡之力,让他气血一阵翻涌。 终究是挡下了,利安丘勤心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便转成恼怒,他才是应该更加强势的一方,此时竟然为了接下一击而欣喜,这已经是笑话。 而居华却顾不上那么多,其他六人正在快速接近,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陀何非相再度出手,对着立在天空的天鼎,双拳合一猛得砸下,巨响再次传来,天鼎被径直砸飞,宛如彗星撞在地上,卷起滚滚尘土。 利安丘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一般,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做出一副萎靡的样子,他并没有完全丧失战力,但他却选择了等待,这一场围杀,终究有些人是有私心的。 砸飞天鼎,其他人已经赶到,各自施展道术,都是最激烈的杀伐之术。只有徙禹仍在观望,虽然他离的最近,虽然他拥有极速,但慑于方才的恐惧,他还是悄悄落在后面。 但其他人却顾不得那么多,他们只想将居华快速击杀,尤其是文鱼,他天赋不弱,但师父仅仅是门中一位普通长老,他急需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 距离居华数十丈,文鱼浑身紫鳞蓦然睁开,那哪是紫色鳞片,那分明是一双双眼睛,足足三百六十双眼眸,此时全部睁开,看得人头皮发麻。 一双双眼眸,紫光流转,力量在不停积蓄,一旦爆发必然是极为恐怖的杀伐之术。 果然,紫光在眼眸之中运转三十六周,三百六十双眼睛齐齐射出一道凝练至极的紫色光束,宛如三百六十对夺命箭矢,直射居华。 而这时居华才刚刚回过身来,陀何非相仍旧未散,但居华却并不打算硬抗,紫色光束之中蕴含的锋锐之意,极有可能将陀何非相射穿,威胁到他的本体。 再次分出一缕伟力注入眼睛,激射而来的七百二十道紫色瞳光瞬间宛如龟爬,居华的时间不多,立刻收起陀何非相,找准瞳术缝隙,顺畅躲过,还顺手点散了几道道术。 却没有全部点灭,而是装作力有不逮的样子,留下一道宝术,正是烨承打出的一道掌印。 掌印临身,立刻将居华拍飞出去,飞去的方向,正是徙禹所在之处。 烨承见一掌击中,顿时喜上眉梢,但看见居华飞去的方向,顿时担忧起来,他害怕被徙禹抢攻,当即顾不得其他,怒吼一声:“徙禹住手,他是我的!” 而徙禹压根不想出手,即便居华做出了被拍飞的狼狈模样,他依然不相信居华已经没有战力,听见烨承怒吼,干脆配合,双翅一扇,掀起一阵狂风,将居华吹走,却没有吹像烨承,而是吹向了血阁另一名亲传——封傲血。 居华暗恨,他没想到徙禹竟然如此谨慎,但计划已经失效,居华赶紧稳住身形,从方才利安丘勤守住的方位,飞速逃窜。 封傲血看见居华被吹来,正在欣喜,没想到居华又瞬间稳住身形逃窜开来,那肯罢休,一马当先紧随其后。 其他几人也紧紧跟随,不论如何,只要杀了居华都能争得一丝气运。仙途之争,一步领先,步步领先,这是他们绝不会放过的机会。 而徙禹更是凭借着自己的极速,迅速追上居华,却始终不靠近,而是再次射出十八道翎羽,翎羽破风,其上雷光闪烁,想要将居华再次困住。 见翎羽射来,沧浪一声,居华拔出黑刀,刀光闪烁,劈飞数道翎羽,但翎羽之上的雷光却随着黑刀传入身体,让居华一阵麻痹,速度顷刻大减。 “且慢!”居华持刀而立,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意:“但凡留情,我居华欠他一个人情!” 嘴遁大法! 虽然卖相不错,气势迫人,但颤抖的身体,看上去总有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而迎接居华的却是一道又一道道术,刹时间,宝光湛湛,数到道术再次袭来,他们只当居华已入绝境,那肯放松。 “可笑,我要死人的人情又什么用?”烨承出言嘲讽,但手上却是不慢,打出的道术更是比其他人都要快。 见道术袭来,居华一副穷途末路的模样,伸手从芥子袋中掏出数十阵盘,尽数激活。 瞬间几十层防御宝光将居华团团包裹,但居华所刻的阵盘品级都是不高,几十层宝光,看着唬人,却在数到道术之下不堪一击。 击碎宝光,道术仍有威力,尽数轰击在居华身上,即便居华身体强悍,依旧瞬间被轰得皮开肉绽,身体都布满裂痕。 居华宛如断翅的大雁,自空中快速坠下,狠狠砸在地上,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伤势看上去十分吓人。 躺在土坑之中,居华气若游丝,但显然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哈哈……你的人头我要了!”利安丘勤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显然自刚才就悄悄跟在后面等着捡尸。 精心算计之下,他竟然成为了此时离居华最近的人,也是最有可能最终斩杀居华的人! 其他人众人纷纷怒吼:“贼子敢尔!” “多谢诸位相助,待我斩下他的人头,我与诸位摆酒!哈哈……”利安丘勤一边大笑,一边快速赶来,最多还有三息,便能接近居华,将他一举格杀。 而居华却好似昏迷了过去,仍旧躺在土坑之中,一动不动! 离居华最远的徙禹却在这一瞬间纠结万分,以他的极速,他完全可以抢在利安丘勤之前,但居华给他的恐惧经久不散,让他难以下定决心,但他又不甘被利安丘勤抢功。 最终,徙禹决定不放过这次机会,并不是心头一热便要怒起争仙途,而是方才居华施展嘴遁色厉内荏的样子,让他确信居华真的穷途末路了! 居华以一己之力独战八名亲传,又借助世界伟力,施展非相陀何印,确实损耗极大,他此刻的伤也并不是假的,他此时也确实昏迷了过去。 徙禹双翅猛得一扇,拼命催动源气,疯狂飞向居华,一步先,步步先,这仙途他要争一争! 见徙禹施展急速,其他人顿时都有些失望,与徙禹相比,他们的速度确实太慢了,但也有些快意,至少不用被利安丘勤这样的小人抢功。 利安丘勤顿时急了,他算计至此,绝不允许有人抢功,当下施展道术,想要阻挡徙禹,徙禹置若罔闻,有极速在,利安丘勤的道术根本追不上他。 但却造成了另一个结果,徙禹为了躲避利安丘勤的道术,与居华的距离比他预想之中要近了几分。 躲过道术,徙禹便要施展绝杀,但他瞬间瞳孔猛缩,手中动作为之一顿,天生的灵觉疯狂催促他尽快逃跑! 但此时已经晚了,不知什么时候,居华的肩头突然出现了一只小猪,正摇着尾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敢来送死的徙禹。 第37章 只要你肯出钱 “斩!” 小猪只出现一瞬便重回芥子袋,它虽然回去了,但离开之前却喷出一口香气,香气入体,居华刹那之间伤势尽复。 眼中白光暴涨,居华提着刀,用尽全身力气,双脚一跺,只见天地之间陡然出现一线黑光。以居华为起点,以徙禹为终点,刹那闪灭,抵过这世间一切的光。 徙禹依旧保持着冲势,身体却在飞行之中逐渐分离,居华一刀,将徙禹劈成两半! 黑光闪灭之后,居华眼中白光终于消散,立在空中,提着一柄乌黑的长刀,盯着利安丘勤,却没有再动。 徙禹还未死去,直到分离的身子砸在尘土之中,血流了一地,将苍黄的尘土染成红色,党山再多一处尸身。 临死之前,无人知道徙禹在想什么,许是后悔,谨慎了许久,却仍在最后关头脑子一热便送了性命,自此仙途上的一切都与他再无关联。 他是一阁亲传,本该璀璨而辉煌,却不想将命丢在了党山,或许连尸身都无人帮他收殓,只能留在山中成为野兽果腹之物,又或者化成一滩养料,喂养出一棵参天大树。 众人瞬间止步,眼皮狂跳,那一闪而灭的乌光还留在他们眼里,迟迟不散,而徙禹那身首异处的尸体,让他们内心生出莫大恐惧。 自他们出生以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惧,八人围杀,被围杀者却反杀他们一人,他们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他们与居华的差距。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销声匿迹了的影子,正躺在居华芥子袋里的玉瓶中。 “我力竭了,你们不来杀我吗?”居华抬起长刀指向利安丘勤,身体在不住颤抖,似乎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却无人再动,居华显露出来的实力,让围杀他的六人无一敢动! 见众人不动,居华赶忙催动体内十臂气旋,将方圆百丈源气一扫而空,而后施展遁术,瞬间没入黄土之中:“你们不杀我,就等着我养好了伤来杀你们!哈哈……” 居华终究是逃了,留给两阁亲传的只有天地之间回荡着的居华张狂的笑声,这笑声在他们听来是那么刺耳。 但他们却没有再追,即便他们已经知道居华此时状态不佳,浓浓的挫败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这是他们出世的第一战,却一败涂地! 留给他们的是一个选择。 再说居华,不顾一切的施展盾法,直到浑身再没有一丝源气,连他都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只知道现在应该深入党山有百多里了。 挖出一个山洞,居华盘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吸纳源气补充损耗,他不敢造成太大声势,毕竟还有六人要杀他。 他虽然自信能够战胜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却还没有盲目自信到认为能战胜他们六人联手。 有小猪存在,居华身上并无伤势,但力竭却是真的,以肉身之力借用世界伟力,最后更是瞬杀徙禹,每一步都极为耗费体力与精神。 即便他体魄不弱,但毕竟肉体凡胎,能够支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补充了一些源气,居华才得以恢复一丝难得的安全感,掏出一颗辟谷丹满足一下早已焦躁不安的五脏庙,虽然居华很想搞点东西吃,但是这个时候只能就简。 天元大部分修士都不辟谷,即便是已经是造化巅峰的叶青也会时常吃饭,毕竟真的没有人那么无聊,去修挨饿,大战之后吃顿好的,它不香吗? 感受到缓缓恢复的体力,居华掏出一个芥子袋,摸尸体这种持家小习惯对于居华这种财迷来说当然无师自通,方才虽然着急逃离围杀,但他还是抽了个小空,取来了徙禹的芥子袋。 小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钻了出来,蹲在居华肩头,眼神灼灼地看着居华开宝箱。 没有了主人,芥子袋的禁制宛如一张薄纸,一点就通,打开芥子袋的刹那,居华两眼放光,满眼都是幸福的神色。 “到底是亲传弟子啊,家底就是厚啊!”居华带着一颗激动地心,颤抖的手,盯着芥子袋里的东西,不住感叹。 也不怪居华激动,徙禹的芥子袋里光拳头大小的源石就有上百颗,而居华作为亲传弟子,一个月的仙资才只有五颗源石。 抬手把上百源石倒在地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熠熠生辉,晃得着居华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放好源石,居华从芥子袋中掏出一块人头大小的云岫玉,云岫玉是制作中级素盘的常用材料,这一块云秀玉足够居华制作几百块素盘,他之前可是纠结了很久都没舍得买下一块,只因为普通素盘一源石一打,而云岫玉素盘一源石一块。 以后一打架抬手扔出数十匠级阵盘,想想都刺激。 就在居华捧着云岫玉傻笑之时,一道白光噌得闪过,手中的云岫玉立刻消失不见。 又听见咔嚓一声,角落里的小猪已经将人头大小的云岫玉啃掉一半,像嚼糖果一样,吭哧几口就咽下肚子。 “猪哥,别……”居华只觉得心中一痛,赶忙便要喝止,但小猪置若罔闻,张嘴又是一口,吭哧吭哧嚼下去另一半! 居华打死也想不明白,兔子大小的小猪是怎么两口干掉人头大的云岫玉的。 “你真是猪啊!我的阵盘啊……啊啊啊……”居华只觉得心都在滴血,捂住胸口咆哮:“那可是数百源石啊,两口就给吃了,你干脆把我吃了吧!” 小猪完全不理会癫狂的居华,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要不是之前被小猪救了不止一次,居华现在就想把小猪活生生掐死。 失去了云岫玉,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倒是有两本身法道术颇有意思,虽然是灵族可用的,但有推演金身在,居华完全有能力凭借着两本道术让自己的遁法速度再添两成。 整理好芥子袋中的财物,居华才从自己的芥子袋中掏出装着影子的玉瓶,但他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开始认真打坐恢复状态。 另一边,被居华逃离的两阁亲传都有些失落,在遇到居华之前,他们都以为这次围杀必然手到擒来,居华的强势给他们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他们都是自幼便开始修行,修行时间最少也有十三年,而居华修道至今还不到两年,不仅修为不弱,战力反而更甚一筹! 仿佛在一群沙丁鱼里跳入了一条鲶鱼,居华与他们格格不入。此前哪怕各家亲传有些差距,也并不明显,而居华这次却是彻彻底底的碾压。 这让他们失落的同时,也生出一丝浓浓的危机,修道两年,仙胆五境,如果再给他时间,那将会是怎样的场景? 下一个叶青? 或许当年的叶青也没有今日的居华这样出色! 毫无疑问,如果居华不死,二十年一次的亲传行走,争仙途,所有人都将会是居华的陪衬,而居华的光芒,将会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沉默了许久,文鱼像是说给其余五人听,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居华必须死在党山!” 此话说出,众人无不认同,即便是喜欢调侃的烨承,也保持了沉默,但这也是一句废话,谁都想让居华死在党山,但八人围杀都被他逃过,更折损两人,他们此时想要知道该怎么杀? 与此同时,补云宗,叶青居所。 王奇怪和叶青相对而坐,面前的两杯清茶已经有些凉了,但两人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心思喝茶。 “师父,血阁和白玲阁各自派出四名亲传弟子,修为都不弱于居华。”王奇怪想了想,再次强调了这件事。 叶青淡淡开口,但眼神里一闪而逝的凝重,还是显露出他的担心:“我为居华找好了护道的人,他应当无恙。你了解居华,应当有信心。” 王奇怪有些不耐烦,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我们真的不出手?就这么看着居华被追杀?” “嗯。”叶青终于想起来面前还有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这是各门的约定,我们不好打破,既然答应了,便由他们去做,我们也不能护着居华一辈子,你也一样。” “得,当我什么都没问。明天我就去血阁堵门,找他们门内亲传切磋,去完了血阁,再去白玲阁,去完了白玲阁,再去千道门!”王奇怪说完也不管叶青还要说话,径直离开。 状态重回巅峰,居华走出了山洞,口中呢喃到:“既然你们没有杀死我,那就等着我来杀死你们吧!” 狠话是说得不错,但是居华却发现了一个极为尴尬的事情,他连自己现在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说去找剩下的两阁亲传了。 一拍脑门,居华懊恼不已,不甘心地盯着肩膀上的小猪说:“猪啊,你们灵兽是不是都有灵觉?实在不行,你帮我闻闻?” 小猪白眼一翻,观念鲜明:你在想桃子! 正当居华懊恼之时,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温柔喜人,慰人神魂:“你想知道他们的方位,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肯出市力。” 第38章 疯婆子 仪璇布衣看着居华,十分认真地说到:“你想知道他们的方位?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肯出市力。” “你到底是谁?”居华猛得站直身体,神色之中满是戒备,仪璇布衣两次出现都神出鬼没,居华自认灵觉异常敏锐,但都没有发现分毫,这足以让他谨慎起来。 “我是天机阁弟子仪璇布衣,你师父叶青前辈付出了代价,让我来为你指路,从党山中换一线生机。”仪璇布衣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 居华并未放松,依旧充满戒备:“天机阁?没听说过。你到底是谁?” 他来补云宗两年从未离开过补云宗方圆百里,别说天机阁,若不是血阁此前多有交集,只怕他会以为党山只有一个补云宗。 仪璇布衣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天机阁不说天元无人不知,但至少应当党山无人不晓,没想到换来如此回答,顿时有些语塞,连她一直维持的淡漠气质都稍有破坏。 想了想仪璇布衣才再次开口:“党山一宗三阁,宗是补云宗,三阁便是我天机阁和血阁、白玲阁,我师父青叶布衣与叶前辈关系莫逆,否则我根本不会来党山。” “原来如此。”居华始终保持着戒备,即便他并没有从仪璇布衣身上感受到丝毫杀意:“那你可以回去了。我不认识青叶布衣,更不知道什么是天机阁,不要再跟着我,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永远留在党山。” 居华说完,简单辨别了方向,朝党山深处行去,头也不回,只留仪璇布衣在原地发愣。 在居华盘算如何反猎杀两个亲传之时,血阁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它血阁的大门又一次被堵了! 而且这次,还是一个小辈! 只见血阁山门之前,王奇怪在空中长身而立,脚下一朵平布青云,闭着眼睛靠着一杆大旗,上书五个大字——“金牌磨刀石”。 大字旁边还有许多小字,大抵就是专业陪练,十源石一次,和“上一个来磨刀的已经一飞冲天了”之类的广告语,最后加上一句本活动最终解释权归补云宗叶青所有。 刚一来到血阁山门,王奇怪便吸引了许多目光,血阁守山弟子直接上前怒斥道:“血阁重地,不得撒野!再不离去休怪我不客气了!” “哟,生意上门啦?”王奇怪睁开眼睛,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而后以极快的语速说到:“来磨刀啊?十源石一次!” 还没等那血阁弟子反应过来,王奇怪噌得一掌当头拍下,直接将那弟子拍进土里,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摄来芥子袋,掏出十颗源石塞进怀里,高声喊道:“下一位!” …… 与京三娘接触久了,居华深刻认识到一个道理,越是漂亮的女人,越要离她远一点。他也不止一次看见,有酒客惹恼了三娘,在她的琵琶声里色授魂与,癫狂致死的样子。 而仪璇布衣漂亮吗?她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她是那种很特别很特别的女孩子…… 咳咳……反正在居华已经把仪璇布衣列为天底下第一不能相信的女人。 甩开仪璇布衣,居华将六觉催动到极致,并不是防备两阁亲传,而是防备仪璇布衣。她数次突然出现在居华身边,让他不得不防。 与此同时,居华同样也在思考如何应对两阁亲传,六人围杀依旧让他颇有压力,而且,他此次流放党山是准备直接跨越,给师父送信,等他深入党山,面对党山凶险,那六人极有可能对他造成大麻烦,所以他务必要在党山外围解决这个麻烦。 向远处眺望了一会,居华选择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去,不多时便登上一座高峰,党山外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不得不承认,名山大川带着独特的韵味,即便是心中带着压力的居华,也不禁在党山的原始风貌下变得宁静起来。 心中有感,居华干脆盘坐下来,也不打坐,只是观赏党山风貌,任由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但依旧保持着六觉外放,只是刹那竟然带着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韵味,仿佛成为一块普通的山石。 居华就这么坐着,宛如山石,任风吹,随日晒,与草木为邻,与虫鸟为友,观山景,受风抚,听鸟兽鸣奏,怡然自得。 两天时间,悄然而过,而不知何时,仪璇布衣再一次站在居华身后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居华,但居华见她并无歹意,且不愿放弃此时感悟,便由着她站着,依旧沉浸当下的感悟之中。 而在距居华二十里外的另一座山顶,两个亲传齐聚,有气血指路,要找到居华并不难,他们原本准备袭杀,但仪璇布衣突然出现,让利安丘勤立刻摄回气血,隔着一座山远远观望。 观察许久,利安丘勤皱着眉头问到:“你们有谁见过那女子?” 众人皆沉默,倒是一直从未说过话的血阁第四名亲传说到:“我。” 烨承一拍脑门,苦笑到:“为什么偏偏是苏染你见过,你见过你倒是说啊!我们光知道你见过有什么用。” 苏染皱了皱眉,不知为何让人感觉说话对他来说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思虑许久他才断断续续地说到:“她是……仪旋布衣,天机阁,一年前便是元境,是……党山,唔……最美的女人。” “最后一句其实可以不用说,都结巴了还要夸人家美,你的执念太深了!”烨承嘴上调侃着,但还是伸长了脖子想要仔细看看苏染口中的党山第一美人是什么样子。 不仅是他,血阁四名亲传,纷纷伸长了脖子,脸上还带着几分矜持,却又急不可耐,这时他们才终于更像刚出山门不久的弱冠少年。 只有文鱼和白葳依旧淡定,抱着膀子,看着四人嗤之以鼻。 烨承好奇:“你们不看美人吗?” 文鱼冷笑一声:“她算什么美人?在我族只有如我这般长着浑身紫色鳞甲的女子才算得上美人,她那皮肤太白了,一点紫意也没有。” 白葳同样不屑一顾:“没有丈二身高,虎背熊腰怎么算得上美人?我族第一美人壮如矮山,她?呵呵……” 烨承懵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竖起大拇指:“灵族果然强悍又神奇!” “那是!”两人异口同声,分外骄傲。 但短暂的赏美活动过后,他们终于想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原本六人要杀居华便十分困难,此时再加上一个元境的仪璇布衣,刚刚放松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几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烨承小声说到:“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们不是最优秀的亲传,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 众人沉默,他说得不错,但又有不甘,亲传行走即将到来,这次不抓住机会,他们会被宗门彻底放弃,沦为陪衬。 “说的什么胡话,岂能未战先衰?”利安丘勤强作镇定:“我相信大家都还有后手,下一次围杀,绝不能再留手了。” 烨承心情低落,也顾不得调侃利安丘勤故作领导姿态,只是悠然叹了一口气,保持了沉默。 而这时,坐了两天的居华却终于醒了,醒来的第一眼便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仪璇布衣:“你到底有什么意图?” 居华现在已经确定仪璇布衣并无恶意,但他对仪璇布衣的跟随依旧反感,因此一开口便是喝问,态度森冷。 “你是我的情劫,我自然要跟着你,等渡了情劫,我便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瓜葛。”仪璇布衣依旧保持着淡然的样子,似乎在说一件十分常见的事情。 “有病!不要再跟着我!”居华彻底无语,心中甚至在想天机阁的人是否都像仪璇布衣一般脑子有病。 说完便要离开,却被仪旋布衣放出气势生生按住:“两阁亲传在那座山峰,有我在他们不敢出手,你确定要走?” “疯婆子,放开我!”居华骇然,仪璇布衣仅凭气势竟然能将他制住,这一点连初入元境的王奇怪都做不到,那这个疯婆子的修为该有多高? “掌嘴!”仪旋布衣一听居华辱骂,顿时有些恼怒,扇出一掌,将居华抽飞出去:“我不会杀你,但你若再对我不敬,我便将你永久拘禁。” “疯婆子!” 啪! “疯……” 啪! “我……” 啪! “大姐……” 啪! 山巅之上,一个怒骂,一个怒抽,居华被抽得翻来覆去,不一会儿,脸都肿了。而另一边山峰上的众人却沸腾了。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他们打起来了!”烨承心中说不出的开心,哪怕不能杀他,看着居华被抽也很开心啊,而且这可能是他们的机会。 果然,抽完居华,仪璇布衣独自离去,只留居华一人坐在山顶独自疗伤,虽然抽得狠,但好在都只是皮外伤。 端坐在山顶,四周的凉风吹得居华衣袍飘飞,山下一条大河水声隆隆,流淌向远方。此时居华,一副肃穆的样子,宛如谪仙遗世独立,颇具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四周被他隐秘的撒下数十道阵盘,虽然都是一源石五十块的徒品素盘,但是都刻上两道迷杀联阵,质量不行,就靠数量取胜,毕竟居华可是靠着一己之力拉高补云宗素盘价格的男人。 盘坐着,忽然一道血色光芒自天外飞来,眨眼间消失在居华体内。 但居华不仅毫不紧张,反而有几分诡计得逞的快意,脸上不由地浮现一丝笑容,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第39章 刀 仪璇布衣并未真的离去,隐在暗处,眼眸中映照着居华的身影,她看见了一切,心中好奇的同时,也有些骇然,同为仙胆五境,他怎敢主动引来袭杀? 血芒入体,紧随其后的便是六道身影,居华仍旧端坐山巅之上,一柄乌黑的长刀微微浮起,停在他身前一尺之处。 说时迟,那时快,六人刚一现身便开始掐诀念咒,六人胆气合在一起,宛如一柄裂天巨锤当头砸下,居华身体顿时一矮,好似背上了一座大山。 “可惜。”居华说着可惜,缓缓挺直身子,境界相同,即便人数再多,也不可能让胆气发生质变。 而他可惜的并不是几人胆气不强,而是他布好了阵盘,他们却没有主动入阵。 见几人开始掐诀,居华冷笑一声:“若是不敢上前,就赶紧回去吧,以后便不要自称亲传,改称笑柄!” “你找死!”烨承怒喝一声,这两天他们过得压抑至极,现在又被嗤笑,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话之间,道术已经凝成,居华瞬杀徙禹时那山灭的乌光依旧历历在目,因此他们只敢以此来攻伐,不知不觉间,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六人联手竟然连与居华正面相抗都不敢! 而面对六道袭来的道术,居华显得风轻云淡,即便没有世界伟力加持,他的眼睛也自有神通,没有影子束缚,天外袭来的道术,他能轻松避过。 脚下迈动,居华宛如闲庭信步一般穿梭在袭来的道术之间,他此时虽然看不见道术中的节点,但瞧出破绽还是十分容易。 六道道术,威势惊人,连山头都削下去一层,却没有波及居华半点。 山巅之上,居华淡然站立,眼中带着轻蔑:“我说了,如果不敢上前,你们还是回去吧。” 场面顿时安静得诡异,围杀者裹足不前,被围杀者泰然处之,围杀者与被围杀者一时间让人难以分清。 压抑之中总有人爆发,白葳排众而出,他本就不长于道术,这两次围杀让他分外憋屈,再也无法忍耐:“我不信你能瞬杀我!” “顽石随日白,葳蕤生流光!”白葳口中念咒,手中掐诀,只见万道光彩尽聚其身,天地为之一暗。 却见吸纳了万道日光的白葳忽然变得雪白,一层流光自头顶流淌而下,宛如水银,不过眨眼功夫,白葳浑身布满流光,宛如白银铸就。 “莫再留手!”文鱼顿时急了,他们已经折损两人,他绝不能让白葳再陨落在此。 血阁四亲传见有人拼命,自然懂得抓住时机,此时绝不是该藏有私心的时候,紧随白葳之后,各显杀招! 白葳顶着一身银光,这是他族秘术,能让他本就强悍的体魄更上一层。 居华冷笑一声,故意激怒剩下的人,他要他们全部都入阵。 果然,白葳刚一靠近居华百丈四周便立刻腾起浓浓白雾,居华伸手在眼上一抹,眼绽青光,同时没入白雾之中。 血阁四名亲传一见白雾,立刻停住脚步,但手中的指诀却分毫不敢停歇,各自施展道术超白雾中轰去,反正入阵的白葳,与他们无关。 但文鱼却急了,白葳与他同为灵族,自然不能看着他被误杀,怒吼道:“停手!等我破去迷阵,你们立刻出手。” 话音未落,文鱼浑身气血涌动,身上紫鳞片片张开,三百六十双眼睛尽数睁开,但这一次却没有放出紫光。 三百六十双眼睛连眨六次,而后忽然隐去,但其眉心却缓缓睁开一直竖眼,竖眼之中宛如紫色宝石,放着绚烂的紫光。 与此同时,迷阵之中,四道道术瞬间在地上轰出几个大坑,却都没有对阵中的两人造成什么影响。 白葳身在阵中,被迷雾遮住了双眼,干脆闭上眼睛,等着居华前来,他实在不愿再像之前那样憋屈,哪怕是真的要死,也要痛快战过一场之后再死。 四周剑气翻涌,不时有剑气从极刁钻的角度袭来,但白葳不闪不躲,任由剑气袭身。而他却像一尊雕像一般,剑气刺在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却不能伤他分毫。 居华手中掐诀,瞬间甩出三粒纯青道火,道火蒸去雾气,白葳刹那睁眼,也不管道火,双腿迈动之间,顷刻便撞散了道火,扑向居华。 居华也不示弱,他也想试试这个白葳的体魄有多强悍。两人瞬间战做一团,而白葳在接触的瞬间便十分惊骇,居华的肉身不是一般的强。 看着瘦弱,但那坚硬如铁的拳头,却在告诉着白葳,眼前这名少年的肉身不可小觑! 而阵外,血阁四名亲传已经凝好了道术,只等文鱼破去阵法。 竖眼之中恣意盎然,山顶的迷阵顿时被瞧得一清二楚,文鱼伸手点出一道指光,正中深埋在土里的阵盘,阵盘刹那破碎。 文鱼怒喝一声:“给我死来!” 阵盘破碎,白雾瞬间消散一空,文鱼等五人顷刻出手,刹时间道术威压山巅,道韵四溢,简直要将山顶压塌。 再看居华与白葳,两人身上皆有伤痕,但明显居华要狼狈一些,嘴角已有鲜血溢出,却依旧让白葳惊叹,他族体魄甚强,而居华明显仍是肉体凡胎,不可能强悍至此! 而白葳并不知道,居华为了这一身体魄,付出了多少痛苦,又经历了多少磨难。 白雾消散,居华暗骂一声,但他不急,暗中掐诀,身上立刻罩上一层光照罩,这是他咬了好几回牙才下定决心买来的工品素盘刻成防护阵法,能挡元境一击。 顶着四道道术,居华再次与白葳战在一起,从来无人与他以肉身相搏,此时正好检验一番。 道术横击,将居华身周的光照轰得一阵摇晃,但始终没有碎裂,只是道术横击的震荡,让居华再吐一口鲜血。 暗处的仪璇布衣即便知道居华气运未尽,不可能身死,也不禁握紧了雪白的秀拳。 但其他几人怎可给居华酣战的机会? “鸿蒙生紫意,三十三天我独尊,给我开!”文鱼伸手朝东方一抓,抓来一道东来紫气之意,眉间竖眼登时紫光暴涨,而后射出一道凝练至极的紫色眸光。 眸光刹那临身,光罩依旧未碎,却被射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不仅如此,居华腰腹之间瞬间被贯穿,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小洞。 剧痛袭来,居华顿时有些晃神,被白葳一拳轰飞。 仪璇布衣的心顿时猛跳几下,方才那一瞬,她感到居华的气运明显少了一丝,瞬间便要出手。 “不要过来!”居华怒吼一声,这话自然是说给仪璇布衣听的。 其他几人此时却顾不到居华到底在说什么,只想着尽快将他击杀,刹那间,除利安丘勤外,所有人一同扑向居华。 居华冷笑,他等候多时了! 伸手在地上一拍,数十阵盘全部激活,浓浓白雾瞬间将方圆三里全部笼罩,除利安丘勤之外,所有人尽数入阵。 居华伸手一把握住一直浮在他身畔的黑刀,喃喃自语:“是时候杀人了!” 握住黑刀的瞬间,居华气质一变,脸上冷酷十分,带着几分自傲,对阵中的众人喊道:“今天让你们见见我自创的刀。” 居华第一个便找上白葳,他已经知道自己肉身的不足,白葳值得痛快一死。 十臂气旋猛地一转,方圆五里源气为之一空,无边胆气暴走,居华气势直登巅峰,虽然有伤,但不妨碍杀人。 甚好!甚好! 居华的刀,只有五招,他练了两年,也只练这五招,没有咒语,没有指诀,只有五招,劈、斩、撩、崩、绕。 阵中五人,正好五招。 不过片刻,白雾散尽,山顶站着的便只剩握刀的居华,腰腹之间还在淌血。 “不可能!党山怎么会出现你这样的人!”利安丘勤对居华疯狂咆哮,眼角甚至因为暴怒而裂开,流下两行鲜血,分外凄惨,他方才被天外来的一刀,劈落在地,现在已经站不起来了。 五具尸体,正安静地躺在利安丘勤四周,每一具尸体从天而降发出的声响都仿佛一声霹雳在他脑中炸响,五声过后已经让他彻底崩溃。 这可是五名亲传啊,本该璀璨,大放异彩,就这样留在党山?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就连对居华倍有信心的叶青和王奇怪应该也不会想到,居华会将他们尽数击杀! “我本是一个凡人,连凡人武学都不能修炼,但是因为血阁,我迈上仙途,你们造的孽,也应该由你们来还。”居华一步一步走来,似乎方才的大战对他并无影响,但身上的斑斑血迹还是表明了方才的惨烈。 居高临下地盯着利安丘勤,径直点出一指,落在利安丘勤丹田之处,体内仙胆应声而裂,抬手之间竟废了一人修为。 “我不杀你,你若是能活着回到血阁,帮我给封修寒带句话。就说,我原本已经并不打算让血阁为我师父陪葬,但现在我又改主意了。”居华说着,也不理会利安丘勤能否听得进去。 利安丘勤呆在原地,似乎被居华那一指,点走了灵魂,而居华早已离去。 只是都没有人发现,居华的影子划过众人尸体时,似乎带走了不少血液。 第40章 影子 “废物!这就是你们的亲传弟子!?”封修寒一掌拍碎了桌子,魁梧的身子,配上此时的怒火倒是有几分一阁之主的威严。 身前几名老者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能成为一阁之主,封修寒靠得并不是以德服人。 “说话!”封修寒见不得几人平日里作威作福,一见他发怒便噤若寒蝉的样子,平白的多了几分怒火。 身前几人面面相觑,一须发已经见白的长老无奈之下才叹了一口,拱了拱手慢吞吞地说到:“这居华……确实天资奇高,据说他降服了心猿意马,骨化十成。” 顾左右而言他,老职场保命计了。 “废话!”封修寒顿时火冒三丈,这根本就是一句废话:“我是问你们现在该怎么办?八名亲传被他一一屠杀,你就一句天资奇高?” “这……”那老者不说话了,他已经开了口,算是对付一阵了,眼观鼻,鼻观心,站立一旁,老神在在,仿佛这一通火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其他几人暗道一声狡猾,思虑良久,终于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正是此前在补云宗受了天大的气吴七:“此时阁中的重要亲传都在紧要关头,要不然,派长老出手?” 封修寒的怒火简直要压不住了,心中怒骂到一群废物,却还是压住了火气,寒声问到:“你是想要叶青拿着把柄再来堵一次门?” 吴七心中惊骇,赶忙作揖:“不敢!” “哼!王奇怪顶着叶青的旗,揍了数十普通弟子,卷了数百源石离开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出手?”封修寒冷哼一声:“现在我若真让长老出手,你们几个谁敢去党山?” 此前王奇怪顶着一杆大旗堵在血阁大门堵了三天,打伤弟子数十,豪夺源石数百,血阁却一人未出,不是因为拿不下王奇怪,而是经不住叶青的火。 若不是叶青被道义二字锁着,党山在两百年前就没有了一宗三阁,应该只剩下补云宗一家才是。叶青与此时的居华一般,与党山众人格格不入,仿佛是两只鹤,站在了草鸡窝里。 吴七咽了一口口水,再次出声,他此前受了莫大的侮辱,此时要杀居华的决心倒是十分迫切:“千道门压着不少囚徒,若是无意中逃脱一个,最有可能去党山,尤其是一些此前与补云宗有仇之人。” 封修寒一愣,盯着吴七,眼神灼灼充满了惊喜:“吴长老的脑子怎么突然就开窍了?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千道门敢这么干吗?” 吴七顿时昂起了脑袋,带着几分自傲:“我愿去劝。” 而此时党山之中,居华正在撸猪:“猪大爷,你行行好,我疼啊!” 居华腰间的血洞还在往外淌血,可小猪死活不放出异香,惹得居华掐着一顿挤弄,但越是这般,小猪越是不理他,闭着眼睛一副自己已经是一只死猪的模样。 苦苦哀求不行,居华干脆掏出黑刀,怒骂到:“你别不识好歹!否则我手里的刀可不长眼!” 小猪这才睁眼,白了一眼居华之后再次装死,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 居华把刀又压近了几分:“你吃了我一块云岫玉,上百源石,你不能这么不是人!” 一旁的仪璇布衣愣愣地看着上蹿下跳的居华,心中既好奇,又好笑,此时的居华看上去便只是一个颇为凄惨的少年,哪有方才杀伐果断的样子。 “我这有些丹药,再胡闹,你的血怕是要流干了。”仪璇布衣取出一个瓷瓶,用阵法封着,一看就不是凡品:“这是我炼的徒品丹药,治你的伤绰绰有余了。” 居华丢下小猪,伸手拿过丹药:“怎么能用你的呢?咱们非亲非故的,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你太客气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一边拒绝,一边十分自然地将装着丹药的瓷瓶塞进芥子袋中,然后掏出一颗显然不是仪璇布衣方才拿出的丹药吃了下去,盘膝打坐。 仪璇布衣:“……” 开玩笑,有便宜不占,那还是人吗? 别人给你十两银子,你不要,这一来一回不就亏了二十两吗?居华如是想。 与此同时,补云宗内,叶青居所。 “爷爷,小华的刀你见过吗?”叶岚一双眼眸尽是喜悦,落下一粒棋子,带着好奇问到。 叶青跟着落下一子,摇摇头,故意教训到:“你输了,以后手谈时,专心些。” 叶岚难得露出俏皮的小女孩作态,伸手拿起方才落下的棋子,耍赖到:“不算不算,刚才我分心了,下错了。爷爷,你到底见过小华练刀没有?” “你啊。”叶青嗔怪一声,望向天边,似在回忆:“自他化骨后,我便见他练刀,每天两个时辰,雷打不动,却不是什么道术仙法,只是往复地劈砍,一天只是劈便要劈上千次,没成想,倒是让他练出了门道。” 叶岚了然,却叹了一口气:“自小华上山,我便没见他休息过一日,连睡觉都极少,又学道术,又练体魄,现在才知道他还练刀,我倒希望他能学学误入心魔那几日,不至于修炼修得魔怔了。” 叶青伸手在叶岚光洁的额头敲了一记,敲得叶岚泪水盈盈:“你啊,若是有居华一半刻苦,我便放心了。” “奇怪师兄也经常偷懒,你怎么不去敲他?”叶岚气鼓鼓地随手打乱棋盘,自然不是真生气,因为她又要输了。 “你啊。”叶青无奈:“你奇怪师兄走的是修心的路子,悟到了便能一步登天,你若是有他千分之一的悟性,我也不怕你日后宗主的位子坐不稳了。” “爷爷偏心,奇怪师兄就是偷懒!”叶岚气鼓鼓地背过身去,心里却透着喜悦,因为王奇怪被夸,她也跟着高兴。 叶青也不点破,随口问到:“奇怪何时回来?” 叶岚随口回到,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透着几分可爱:“他啊,刚刚从血阁堵门回来,就又去白玲阁了,说这次不赚够一千源石绝不回来。” 叶青哑然失笑,也不知是笑叶岚的可爱,还是笑王奇怪的无赖。 千道门,党山一宗三阁六小门之中的六门之首,之所以成为六门之首,倒不是因为千道门宗主素千泉有什么不得了的天资,仅仅是因为千道门是唯一与血阁交好的宗门。 但今日,素来仰仗血阁的千道门却恨不得立刻与血阁划清界限,因为今日血阁要他做出一个决断,一个两条路都是绝境的决断。 “素门主,你想好了吗?”吴七品着杯中的清茗,十分享受,这茶是千道门的特产,不说喝了之后修为大增,但能够助人悟道却是真的。 “吴长老,不是我不想将居华留在党山。”能助人悟道的茶水,也不能让此时的素千泉平静下来,擦着汗水,硬着头皮说到:“只是,此前叶青已经放出话来,长辈不能出手。” “你门中的压着的囚犯也算是你的门人吗?”吴七淡然说到,似乎对自己的说辞很有信心:“只要不被拿住把柄,就是叶青也不能随意杀人,补云宗的教训也不允许。” “可是抖这样的机灵有用吗?”素千泉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吴七也不意外,毕竟是灭门的决断,若是素千泉一口应下来,反而奇怪:“临来时,阁主说了,只要居华留在了党山,你可挑选门中弟子去血阁修行一年,门中道术仙法,尽可阅览。” “这……”素千泉顿时语塞,这该死的心动。 不等素千泉回话,吴七再次说到:“可若是再惹阁主发怒,我怕是就活不久了。你可明白?” 冷汗瞬间打湿了素千泉的后背,吴七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颓唐地瘫坐在椅子上,素千泉终于下定决心:“千道门唯血阁马首是瞻!” “如此甚好。”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夸奖,吴七离去。 素千泉立刻招来门中一位长老,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下令道:“带着门中所有亲传及一成优秀普通弟子离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山!” 入夜,党山之中难道一片宁静,许是白天的战斗惊散了周边的走兽,此时居华与仪璇布衣所在之处,连一声虫鸣都没有。 这才是党山外围,极少有妖物出没,皆是一些尚未开化的野兽,此时更是连野兽也跑得没影了。 因此,即便上无遮挡,下无庇护,居华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吃了一颗辟谷丹后,便盘膝打坐,默默修炼。 仪璇布衣与他同享一堆柴火,两人已经达成协议,居华终于还是同意仪璇布衣留了下来,陪他跨过党山,去渡那个什么劳什子情劫。 两人围火而坐,皆已入定,身前的柴火烧得正旺,橘黄的火焰不停跳动,不时发出一声噼啪声响,带着居华身后的影子也是不停跃动,仿佛活了一般。 突然,跃动的影子,缓缓停止,渐渐丰满起来,影子活了过来! 第41章 斗己 影子活过来的刹那,居华和仪璇布衣立刻便睁开了眼睛,居华盯着影子,饶有兴趣:“这就是那团黑影的后手吗?有几分意思。” “这是影族的天赋道术,可以将敌人的影子点活,与宿主修为道术完全相同,据说曾有秘法可以将活影炼成分身,只是非影族纯血者不能掌握。”仪璇布衣适时出声,为居华答疑解惑。 “与宿主修为道术完全相同?”居华嘴里咀嚼着这句话,显然对即将彻底凝形的影子充满兴趣,眼神中却充满了自信,并未被异化的影子所影响。 仪璇布衣有些惊讶,跟着居华这些天,最大的感触便是居华的刻苦,除了赶路,修炼几乎一刻也没有停歇过,就连晚上睡觉也是以打坐代替。 两人说话之际,居华的影子已经凝成人形,是一道黢黑的身形,样貌看上去与居华一般无二。 而居华显然被活影分身吸引,从芥子袋中掏出一个布满阵纹的瓷瓶,随手丢给仪璇布衣说道:“影子被我拘在瓶内,告诉他,说出秘法,放他离去!” 仪璇布衣接过瓷瓶,不等她再说话,那活影已然动了,漆黑的眸子银光暴涨,射出两道锐利的银色长剑直奔居华。 居华欣喜,说起来,修行至今,他还未曾遇到一个真正旗鼓相当的对手,这影子来的正是时候! 只见居华同样双眸爆射银光,这样的瞳术他也会,而且还是不同于补云宗传授的改进版本。 银光相遇,刹那消融。 这活影秘法当真神异,竟然不费力气便能获得与宿主相同的一切,若是在斗法中被影族点活,居华恐怕根本到不了此时。 一击不中,活影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曲指结印,身外非相凝聚,一道黢黑的非相陀何印包裹周身。 居华不敢懈怠,同样结印,同样的陀何非相。 一黑一白,两道非相,宛如两个巨人,对峙而立。 居华腹诽:“平日都是我用陀何非相揍人,没想到今天我也要尝尝被非相揍的滋味。” 虽然气氛压抑,但居华竟然始终带着考校的意味,并没有认真对敌,毕竟他知道,他身上有些东西,并非活影能够复制。 另一边,仪璇布衣不管居华,直接捏碎瓷瓶,影子一闪而逝,便要纳入阴影之中,身处黑夜,这是他的主场,但是万万没想到,他遇到的是天机阁仪璇布衣! 伸手一招,影子瞬间被锁喉,仪璇布衣面色平淡:“他说了,交出活影分身秘法,放你离开!” 灵族粗口!影子绝望。 另一边,居华和活影驱使陀何非相贴身肉搏,两人打得有来有往,来回刮痧。道法修为相似谁也占不到便宜,看上去气势非凡,但是带给两人的伤害却微乎其微。 但居华却看不见半点不适,反而眼神放光,盯着活影施展的陀何非相看个不停。 他还从未从旁观者角度看过陀何非相,这一看过去,心中欢喜异常,因为陀何非相并不完美,仍有不少破绽,而这也是他以后改进的方向之一。 瞅准破绽,白色非相一指点出,黑色非相顿时瓦解,居华也不着急,自己解除非相,等待着影子还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果不其然,活影诞生的目的便是要杀死宿主,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非相不行,他还有很多手段,毕竟居华这两年来所学道术之繁杂,恐怕连叶青都要惊讶。 另一边,影子很老实地交出了活影分身的秘法,他被拘禁之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居华还活着便说明了一切。 更何况,此时还有一个能够瞬间锁喉自己的,连自己都看不出修为的仪璇布衣。 逃跑没有意义。慷慨赴死?那不可能! 愤然反抗?别扯淡了!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 他又不蠢,什么样的时机,做什么样的事,他太清楚了。此前对付利安丘勤,那是因为他有把握,现在?呵呵…… 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仇人说话算话,毕竟党山还是很讲道义的。嗯!党山是个讲道义的好地方啊! 影子被锁着喉,心里颇不平静。 拿到活影分身的秘法,居华心中大定,一边与活影斗法,一边推演秘术,毕竟影子太好说话,这活影分身的秘法不知真假。 脑中推演金身疯狂运转,一条条金色流光宛如小龙,在金身经脉之中疯狂游走。 得到推演金身两年以来还从未如此竭力运转过,此时竟然效率大涨,不少疏漏与破绽瞬间无所遁形。 居华手中指诀不断,疯狂挥洒道术,影子同样如此,两人有来有回,各种道术层出不穷。 活影与居华皆有十臂气旋,战斗起来,源气源源不绝,足够支撑他们如此浪费。 一边的仪璇布衣眼眸之中不可思议的神色越来越浓,她万万没有想到,修行不过两年的居华竟然会如此多的道术。 影子心中更是绝望,这哪里还是修士?这简直是一个人形道法库! 更何况,居华施展道术的威力竟然远超道术原本该有的威力。 因此,影子变得更加老实,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仪璇布衣锁喉锁得更加舒适,心里却在不住祈祷:你可一定要是一个讲道义的好人啊! 虽然我是来杀你的,但是我还是可以成为你的好朋友的!做不成朋友做个相敬如宾的陌生人也行啊! 推演金身神妙异常,战斗之中,已然推演完成,但是没有其他秘法作为佐证,不能改进,只能维持秘法原有的威力,不过此时对居华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道术相撞,宝光四散,借助斗法的空隙,居华张嘴吐出一滴心头精血,直接没入影子心脏所在。 活影顿时更加鲜活几分,正要继续攻伐,居华却不打算再玩下去,虽然跟自己打架很有意思,但是打久了也很无聊。 伸手在胸前一拍,一道防御阵盘顿时被激活,无视活影施展的道术,居华欺身上前,左手结印,右并指,黑色流光刹时间将剑指晕成墨色。 剑指连点,瞬间便点在活影周身七十二处要穴,每点一下,剑指之上的黑色流光便多厚一分,七十二下点完,一道黑色小人顿时被居华握在手心。 那是活影的影心! 影心被取,活影顿时如遭雷击,此时再也不复方才的活力,连身形都淡了许多。 而居华再次掐诀,握着影心的手腾起道道火光,淡青色的火苗不断舔舐手中的影心。 炼化之下,影心不断飘散出缕缕黑烟,但影心却更加凝实,颜色也更加纯正,变得漆黑如墨。 一直面无表情的活影,终于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随着影心被炼化,活影的身上也在不断飘散黑雾,变得更加黯淡透明,行动之间更加疯狂。 但影心被炼化,活影却毫无办法,顶着防护阵盘的居华完全无视活影的道术,更何况活影此时已经不剩多少力量。 十息过后,居华手中只剩一道宛如墨玉雕成的黑色小人,而活影早已不复存在。 被仪璇布衣锁喉的影子更是闷哼一声,身影变淡不少,显然活影被炼化,对他也有不小的影响。 影族虽然能够点化影子,助他人炼化活影分身,但是其实是在剥离他们自身的天赋,此后他再也无法施展活影道术。 原本他也只是普通影族,偶然之间才能够返祖,这也是他是影族,却能成为亲传的原因,但现在…… 仙途,与他无关了…… 绝望、恐惧,这样的情愫自然是有的,但总好过立刻死亡,影子总是能够分清主次。 将影心纳入体内,居华颇为满意,活影分身能够发挥与他相同的实力,带给他的助力堪称飞跃! 而且活影分身最大的好处显然不是战力飞升,更重要的是,他能够通过活影分身帮助他推演道法道术,其价值不可估量! “放他走吧。”居华此时心情很好,而且已经答应放他离去。 “你真的要放他离去?他可是给你带去了不小的麻烦。”仪璇布衣十分惊讶于居华的大度,在她眼里财迷的居华应该十分小气才对。 居华扫了一眼已经重新变成影子的活影分身,坦然一笑:“你知道做生意最讲究什么吗?” 仪璇布衣有些好奇,便问到:“什么?” “做生意,最讲一个信字,说出去的话,就像吐了的口水,你还能舔回来不成?”居华说着,带着回忆的神色,这是曾经追风掌跟他说过的话。 仪璇布衣一阵恶心,居华的话太糙,却难得的让她不那么反感。 就在这时,一边的树上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只见一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自漆黑的林间走来,即便隔着数十丈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刺骨杀意。 “小娃娃,说得好!人最要紧的便是讲一个信字,所以我答应了别人要杀你,便要说话算话。记住,要我来的是千道门,日后你家大人要寻仇,也好知道找谁!” 仪璇布衣瞳孔微缩,来人的修为,她竟然看不透! 第42章 一顿酒,两刻钟 “天机阁的女娃,看在青叶布衣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我只要那男娃的命!”衣衫褴褛的男子看着岁数并不大,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 仪璇布衣浑身紧绷,但还是上前一步,开口道:“前辈,此乃叶青亲传,不知道能否饶他一命。” 本以为叶青的名子足够有威慑力,没想到那男子洒脱一笑:“我知道他的叶青亲传,以叶青的性子自然不会为难我的后辈,我来此是为了给后辈拼一条生路,我的命早该丢出去了。” 居华听见这话,心中反而生出一丝佩服,能为后辈豁出一条命去,值得敬佩。心里想着居华干脆从芥子袋中掏出一坛子居华酿:“前辈,白天我刚斩了两阁亲传,实在是乏了,不如等到天亮?我这有一坛子好酒,喝了再送我上路不迟。” 仪璇布衣一双美眸登时露出惊讶,有请仇人喝酒的?正要再周旋几句,却忽然听见那男子说道:“好!” 自认心思玲珑,能堪破天下事的天机阁弟子仪璇布衣,在这一刻懵得无以复加,这剧情发展,她怎么就看不懂呢? 听见男子说好,居华一掌拍开酒坛上的泥封,抛给男子,刹时间,整个林间酒香四溢,男子眼前一亮,深深地吸了一口酒香,由衷赞到:“好酒!” 端起坛子,猛灌一口,男子干脆在火旁找了一处地方,就地躺下,也不说话只顾喝酒。 居华同样掏出一坛居华酿,就近坐下,想了想又对仪璇布衣说到:“干喝忒没滋味,仪璇布衣劳烦您去打两只野味,也好下酒。” 仪璇布衣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她万万没想到两人竟然坐着喝起酒来,听见居华要她离去,自是不肯,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这娃娃倒是有趣,我去去就来。”男子拎着酒坛,身形一动,眨眼消失在原地。 仪璇布衣赶紧上前拉住居华的手,便要离开,手掌传来的温度让她心中一乱,但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 与仪璇布衣的急切相比,居华却显得老神在在地喝着酒,悠闲且随意,没有半分要逃跑的样子。 “你不走?”仪璇布衣心中焦急,看着悠闲的居华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拍进土里。 居华不为所动,喝了一口酒,才慵懒的说到:“走什么?” 仪璇布衣怒目圆睁,她从未见过如此不分轻重的人:“你支他离开不是为了逃命?” “当然不是,打了一天,饿坏我了,既然要死,自然要吃饱了再说。”居华换了个姿势,也不松开仪璇布衣的手,任由仪璇布衣拉着。 正说话间,那男子已经回来,手里拎着两只十分肥硕的野兔,刚一来到便开口打趣:“你这女娃不如这小子有趣,小子找婆娘千万别找这样的,忒没趣。” 见无法走脱,仪璇布衣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牵着居华的手,赶忙丢开,俏脸微红,但心中的羞涩很快又被担忧代替,这男子的修为,连她也看不透,居华又要怎样才能走脱? 被担忧的正主,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正十分起劲儿地处理两只野兔,一边处理还一边与要杀他的人聊天:“前辈啊,你别看我小,我以前可是开酒肆的,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哪能看得上她?” “以前,我酒肆里有一个熟客,叫京三娘,那可是熟透了的好女人,一根头发丝儿上的风情,比她浑身加起来都多,尤其是一手琵琶,那叫一个销魂。啧啧……”居华说着,宛如一个晃荡了很久的老流氓。 一番话,听得仪璇布衣心中怒火直冒,既恼怒居华说话孟浪,又恼怒居华不识危险。 但那男子却被彻底勾起了兴趣,附和到:“那样的女人我也见过,还和你师父有些旧事呢。哈哈……” 居华一下子也来了兴趣,赶忙问道:“此话当真?快说快说,我再请一坛居华酿!” “这酒叫居华酿?你酿的?你小子真是个妙人。”男子哈哈一笑,清了清嗓子,又朝四周看了看了,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咳咳……这事情是这样的,血阁此前有一亲传,我、叶青都算与她同辈,那身段……绝了!” 居华倾耳听着,神情可比斩杀两阁亲传时认真多了,但手上动作却是不慢,说话之间,火上的野兔已经滋滋冒油,发出阵阵肉香。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喝着酒,说着八卦,漆黑的山林间,围火而坐,不时发出一声大笑,或是一阵嘿嘿傻乐,两人心照不宣。 居华不问他的来处与过往,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问,那男子也不提要杀居华,只是喝酒、吃肉、聊天…… 仪璇布衣实在是弄不明白居华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只能在一旁守着,忧心忡忡。倒不是她不想去给叶青送信,她只怕会加速居华的死亡。 两人围着柴火,直接躺在尘土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真的一睡便睡到了天亮,直到一束阳光叫醒了居华,那男子还在呼呼大睡。 居华醒来便拉着仪璇布衣施展遁术快速离开,一边逃遁一边叮嘱:“你千万不要与他对抗,等他追上来,你便立刻去补云宗找我师父!” 仪璇布衣眼眸中闪过异光,她实在是看不懂这个比他还小的少年的心思,当下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而后掐指推算,一指东南:“你的生门在那边!” 居华有些惊讶,带着好奇问到:“生门?几成生机?” “四成!”仪璇布衣也不隐瞒。 “不错,还有四成生机,昨晚那顿酒怎么着还能再添两成。”居华脸上挂满了轻松与满足,丝毫不觉此时正在逃命。 两人足足离去一刻钟,那男子才缓缓睁开眼睛,呢喃自语到:“真不想杀那小子,可惜了!再让他逃一刻钟吧,以后怕是喝不到这么好的酒了。” 说完,男子盘膝打坐,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正在逃跑的仪璇布衣不时回头望去,生怕哪次回头便能看见那追命之人,但已经过去将近两刻钟,那人却始终不现身。 居华看出仪璇布衣的担忧,随口说道:“那人不是恶人,一顿酒,两刻钟,这买卖不亏。” 正说话间,忽然身后陡然爆出一道绝强气息,宛如惊天巨浪一般拍伏而出,竟然比补云宗元境巅峰的沈无忧还要强上几分。 居华脸上笑容一滞,干脆舍去遁术,架起平步青云,冲天而起,那顿酒只能换来两刻钟,别的什么也换不来,那男子绝不会手软。 一边拼命逃窜,居华一边叮嘱仪璇布衣:“等他临近,你一定立刻就走,千万不要停留!” “那为何不是现在就离开?”仪璇布衣心中好奇,既然要寻叶青,应当越早离开才是。 居华架着青云,却不往身后望,神色凝重:“你提前离去,他自然怕你报信,定然会对你不利,但有我在场,他必然优先杀我!” 说话之间,那人已经到来,离居华还有数里,便见那人高声喝到:“小娃娃,我可要出手了!” “老混蛋,尽管出手吧,小爷接着了!”居华说话之间,直接推开仪璇布衣,头也不回,径直离开。 却见仪璇布衣并未按照事先所说就此离去,而是转头扑向男子,抬手洒下三十六枚黑色棋子。手中掐诀,口中念咒:“星做棋子,天为棋盘,山川纵横,伟力自生!” 居华怒骂,这疯女人去拦他作甚?赶忙开口:“老混蛋,你要杀的是我,不要让我的酒白白喂了狗!” 男子顿时被戳中痛脚,破口大骂:“小混蛋,你骂谁是狗?这是她自找的!” 说话之间,道术已经凝成,之间三十六枚棋子吸饱了源气,迎风暴涨,有的直接化成山岳,有的连在一起好似大川。山川纵横之间,洒出莫名伟力,将那一方天地彻底封锁。 “小女娃,那小混蛋是你什么人?值得你拼命?”男子心中气急,他原本不打算找仪璇布衣麻烦,但没有想到仪璇布衣上来就是拼命的法子。 “前辈,还请看在我天机阁的面子上,饶他一命!”仪璇布衣浑身颤抖,这三十六星棋,她此时催动起来太过吃力。 “我必杀他!”男子怒吼一声,伸出一只手掌,手掌迎风而涨,直接覆盖一座山岳,稍微一用力,顿时将一座山峰击飞出去。 仪璇布衣身体一颤,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淡黄的长衫顿时染上朵朵血色梅花。但即便如此,仪璇布衣依旧一步不退,疯狂朝星棋之中灌注元气。 男子刚要离开星棋控制便又立刻被阻挡回去,心中火气陡涨,动作更是凌厉了几分:“小女娃,我方才已经留手,你不要不知好歹!” 居华看见咳血的仪璇布衣,心中怒骂疯女人的同时,也极为恼怒男子的狠辣,破口大骂到:“疯女人,赶紧给老子滚!” 但仪璇布衣依旧不退,嘴角滴血,却仍在催动元气。那男子也不再留手,直接挥动双拳,刹时间,漫天都是拳影,一双铁拳便要崩开天地。 不过三息,山峰倒退,大川崩开,三十六星棋化成山川河流,瞬间消失,重新化成一枚枚黑色棋子。仪璇布衣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宛如折翼的飞鸟,径直摔在地上。 居华目眦欲裂,转头扑向男子,口中喝骂到:“老混蛋,敢来与我一战?” 这正是: 难难难,仙道难,错成冤家皆因缘。 哪知佳人愿舍命,冲冠一怒为红颜。 第43章 有山不可轻入 党山之深邃,万古不曾变更。无数野兽在这里繁衍生息,有运气好的,得了造化,便可开化仙骨,化兽成妖,此后融血、化精、溯源,与人族一般,启仙骨、生元气、夺造化,便可去无数生物向往的仙途之上走一遭。 野兽化妖,自然不会太过安稳,因野性不曾化尽,大多妖物十分凶残,但今日,大多数妖物却安静下来,不少融血小妖不受控制地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就连化精大妖也都尽量压抑着气息。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丝毫不觉。 仪璇布衣舍命相阻却口喷鲜血坠入尘埃,彻底激怒了居华,此时完全不顾前途凶险,毅然转身,迎着散发着滔天凶焰的男子,在逆行! 那个疯女人,虽然烦人,但愿意为了居华只身阻敌,甚至连敌人的修为境界都不知,他与叶青同辈,绝不是普通的元境巅峰,但她还是去了。 自小到大,居华孤独惯了,同龄之中从未有人对他释放哪怕一丝的善意,如今这人却倒在尘土中,这让居华如何不怒? 仪璇布衣倒在尘土中,强撑着身体,看着扑向男子的居华,心中焦急万分,她拼命阻敌就是在给居华争取一丝生机,但此时居华怎能如此不理智? 但居华并不知道仪璇布衣的想法,依旧在迎着凶焰逆行! “小娃娃,你忒不知好歹!”男子见居华想自己扑来,心中极为复杂,他不想杀居华,但不得不杀,此前让了两刻钟已经是极限,此时绝不可能再手软。 忽然,一白一黑两杆丈八大旗自芥子袋中钻出,飞到居华身后交叉而立,迎着狂风,旗帜飞舞猎猎作响。 看见大旗的瞬间,男子本能地身体一颤,似乎回忆起什么恐怖的事情,但很快便稳住心神,吐了一口唾沫,喝骂到:“小混蛋,你以为有叶青给你的旗就能如何?老子绝不可能再留手了!” 说话之间,男子双手握拳,浑身气势再度攀升,面对居华这样的仙胆小辈,他竟然还要施展道术,丝毫不打算留手。 胆居华对男子的行为置若罔闻,手中掐诀,口中念咒:“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着相,我相即是非相!” 又是非相陀何印! 但这次三丈三的巨人非相并未就此打住,之间一黑一白两杆大旗之中,飞快渡出一黑一白两道气息,眨眼间融入陀何非相之中。 刹时间,陀何非相宛如气球飞速胀大,直长到九丈八之高! 胆居华仍然不满,指诀不停,丝毫不顾此时身上的筋脉鼓胀,皮肤渗血,疯狂催动两杆大旗,陀何非相再度猛蹿一尺,达到九丈九,却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十丈大关。 倒在地上的仪璇布衣,眼眸之中,神光闪动,居华被非相包裹,却浑身是血,已经是个血人,浑身筋脉鼓胀而起,宛如一条条青色小龙在体内游走。心脏跳动之间更是宛如战鼓,隆隆作响。 那男子看见九丈九陀何非相,瞳孔微缩,却不是害怕而是震惊,指着居华半天说不出话来,就连催动到一半的道术也在震惊之中无声散去。 待到居华非相已经彻底凝成,男子才不敢相信地说到:“你连元境都不到,怎么可能催动身外法相?这不可能!就连当初的叶青也没有这样的才情!” “老王八蛋,给我死来!”居华见男子道术溃散,抓住时机悍然出手! 距离男子还有百丈,但陀何非相已经猛地轰出一拳,硕大的拳头跨过空间,宛如天外飞来的陨石,包裹着滚滚元气径直轰向男子,威压盖世,不可抵御。 男子此时道术溃散,仓促之间只能架起双拳,巨大的拳头砸了个实在,男子只赶到沛然莫御的巨力宛如海浪一般涌进双臂。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男子双臂的骨头竟然裂开! 元境巅峰,还曾是亲传资质的元境巅峰,竟然被身为启境巅峰的居华锤裂了骨头! 这在哪里都是一个奇迹,也都是一个笑话! 骨头裂开,男子更是被一拳锤飞,径直后退十几里远。居华很想再轰出一拳,但他的身体已经开裂,陀何非相也正在溃散,丝毫没有战胜的风采,而是狼狈的一塌糊涂。 心有余而力不足! 击杀两阁亲传的喜悦瞬间消散无踪,在党山不到造化终究有人会骑在你的头顶拉屎撒尿,那在天元呢?居华心中再次涌出对力量的渴望,他要更加强大! 强行振作精神,居华转身一步迈去,溃散的陀何非相发挥出最后一点余力,带着居华朝仪璇布衣指出的方向眨眼消失不见。 倒在尘埃中的仪璇布衣,看着离去的居华,不知所想,但她此时心中的复杂,却超过了以往任何所有。 居华浑身淌血挥出的那一拳,好似烙印,刻在仪璇布衣的眼睛里,经久不散。 摇了摇头,将心中的复杂尽数拜托,青叶布衣那句“既是劫,便无终”,她不会忘记。强支着身体,仪璇布衣吞下一颗丹药,顾不上炼化,快速朝补云宗赶去。 被击飞的男子终于落地,宛如坠落的石块,重重地砸在地里,他伤的并不重,但此时却有一点不想起身,心中有压抑,压着他宁愿躺在尘埃里。 过了许久,男子才破口大骂到:“叶青你个老王八蛋!两百年前,你压得我们这一代人抬不起头,现在你的弟子比你当初更具天资,党山真的要一直姓叶吗?” 居华的天资,让这男子再度回忆起了被叶青支配的恐惧。压抑,叶青带来的压抑,即便已经过去两百年,也经久不散! 被陀何非相带走的居华,并不比那男子好多少,甚至还要狼狈。倒在尘土之中的居华,模样甚是凄惨,身上好几道裂纹,正在不停渗血,就连七窍也不能避免。 居华此时进气多出气少,似乎随时会死一般,好在小猪不再吝啬,自芥子袋钻出,张口喷出一缕异香,香气入体,伤势却并没有瞬间修复,这一次出击,居华着实是拼了命的。 伤势虽然还没有好,但居华不敢停留,强撑着伤体,缓缓朝前挪去,行走之间,仍在不断咳血。 入党山的前三天。 叶青叫来居华,什么话也没有说便交给居华一黑一白两杆大旗:“这幽焰魂元双旗是我元境时用的,白旗以元气催动,黑旗以魂灵催动,但你尚在启境,皆无法催动。” 居华:“……” “莫要着急,自见你用出陀何非相后,我便以你的血与魂分别在元旗与魂旗中孕育了一道元气与魂灵,若是遇见不可敌者,将魂灵与元气注入你的陀何非相中,寻常元境巅峰也可击退。”叶青看穿了居华的腹诽,却依旧淡然。 居华心中震惊的同时,也充满感动,这一双旗竟然早就为他准备了,叶青的照顾真可谓是无微不至,面面俱到。 接过魂元双旗,居华只觉得漂浮在手掌之中的双旗重如山岳,当即跪下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师父……” 叶青抬手虚托,阻止居华再拜,叮嘱到:“这是为师应该做的。但你要切记,强行催动此法,虽然能御元境,但极为伤身,即便你的道躯坚固,也只能使出一击,你要切记!” 回忆起临行前叶青交代的种种,居华心中涌出一股暖意,伤势也在回忆之间尽数修复,不得不说有小猪这个异物存在,居华的战力强了不止一倍,生存能力更是暴涨。 此时已经深入党山数百里,在居华远超常人的感知中,已经能够感受到不少小妖的气息,但它们皆十分恐惧,显然是被此前战斗的气势震慑。 想到这里,居华干脆不再掩饰,架着平步青云,飞快逃窜,仪璇布衣只是指了一个方位,居华也不知道究竟要逃到哪里,才能得到那四成生机,心中顿时有些焦急。 刚飞数十里,身后再次传来男子的喝骂:“小王八蛋!你往哪里去?” 居华头也不回,只顾架云逃窜,培养了数月,才在幽焰魂元双旗中培养出一缕元气与魂灵,都在那一击中被彻底耗尽,此时再追上来,居华将再无底牌。 但那男子此时又哪肯放弃,距离居华还有十里便轰出一拳,拳影横空,径直击向居华,若是被击中,居华不死也要重伤! 正当拳影临近,居华身后的影子忽然化成居华模样,挡在他身后,正是居华刚刚凝成的活影分身! 分身迎向拳影,却在瞬间被拳影轰散,元境巅峰修士,要拿捏居华实在再简单不过。 分身溃散,居华如遭雷击,顿时咳血不止,却借助拳影爆裂的余波,再次飞出数里远。但这几里,在元境巅峰眼中,不过是咫尺距离。 男子元气涌动,显然不想再给居华任何机会,这一击,定要留下居华的命! 急急急! 感受着身后的杀意与压力,居华心中焦急万分,他实在是没有什么手段了。 就在此时,一直躲在芥子袋中的小猪,突然出现,叼着居华的衣衫,朝一处山峰闪电般疾驰而去,数里距离一闪而过,眨眼之间便没入山峰消失不见。 而那男子,却也紧随其后,瞬间便来到山峰跟前,但他的身形却陡然止住。 这山峰,他进不去! 第44章 疯子 衣衫褴褛的男子安然地停在居华消失的山峰之前,山峰四周笼罩着莫名的伟力,那是男子永远无法触及的力量,宛如一堵无形却不可翻越的墙,让男子无法寸进。 此地,男子并不陌生,甚至党山所有元境巅峰以上之人都知道此地。这方天地仿佛不属于党山一般,自出现以来便无任何人能够涉足。 一千八百年前,数位造化大能欲入山一探究竟,却在山外连轰九天九夜,无名山峰却纹丝不动。 一千年前,曾有一造化巅峰大能,风头盖世,威压一代,身影曾出现在党山任何一处,但却被这座山挡在山外,终其一生不能踏足。 两百年前,叶青踏足造化巅峰,威压党山三代,被誉为党山第一造化,却同样在山前止步,此后这座无名山峰才有了名字,称为禁峰。 党山中无人知道这座山峰何时出现,更不知为何出现,这座山峰出现前后,党山的历史似乎被人一刀斩断。 禁峰出现之前,党山并非一宗三阁六小门的天下,而是存在着许多传延成千上万年的古老宗门,而禁峰出现之后,这些宗门却统统消失,如今的一宗三阁都是在曾经的宗门废墟之上建立起来的。 不仅如此,据古籍记载,党山原本应当能够与外界相连,甚至有造化之上的存在和超脱造化的路。 但禁峰出现之后,党山便被莫名伟力隔断,仿佛独成一方天地,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就连超脱造化的路也被彻底斩断。 这也是叶青,已经登顶造化两百年,却依旧留在补云宗的原因,他的路已经被莫名斩断,纵有无边天资,绝世威压,却始终只能屈居在党山内。 见居华竟然毫不阻碍的进入山峰,男子心中的复杂到了极点,有些许轻松,也有些许恼怒,更多的却是莫名的释然,他在有生之年终于看见有人踏足禁峰。 冥冥之中,他感到一件停滞了很久很久的事情,终于再次缓缓展开,而这件事关乎到党山一切生灵的命运。 正当男子被禁峰所阻之时,逃离开来的仪璇布衣疯狂赶路,绝美脸上苍白如纸,但即便身受重伤,也一刻不停。 虽然服下了丹药,但仪璇布衣并没有炼化,此时仍在不断咳血,但体内元气却始终暴动,一切都是为了尽快找到叶青。此时她只知道早一刻寻到叶青,居华便多一分生机。 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仪璇布衣的身体不住颤抖,本命道器被破,仪璇布衣的心神已经遭受重创,脑海中有魔音环绕,不断劝她放弃。 “他只是你的情劫,何须为他拼命?” “他死了应当正是你所要的,他死了便不再有情劫,你可安心修道,安心侍奉师父……” “仪璇布衣,你连他到底是何人都不清楚,何故为他伤了自己?” “放弃吧……你已经尽力……” “补云宗至少还有千里,等你寻到叶青,他早已连骨灰都不剩,何必做无用功呢?” 忍受着坚持的痛苦时,最怕的,便是为放弃找一个理由,而现在,仪璇布衣脑中的魔音已经为她找到了无数理由,这是魔音,却也是她心中的真实念头。 魔音灌耳,仪璇布衣却始终未曾停歇,即便她为自己找到了千般放弃的理由,但坚持只需一个坚定的念头。 不知为何,居华浑身是血轰出的那一拳,在她心中经久不散,而此时那一拳的身影已经成了她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仪璇布衣并不知道,此时她还能坚持多久,也许下一息便会停下脚步,彻底放弃。她就如同一个正在长跑的人,被无尽的疲惫折磨着,被无数放弃的理由说服着,不知道哪一瞬就会放弃。 正当仪璇布衣被疲惫折磨之时,天边突然出现一点黑影以常人无法触及的速度疾驰而来,等看清了来人,仪璇布衣浑身力气刹那散尽,疲惫瞬间涌满全身,整个人又如折翼的飞鸟自云端坠落。 而此时天边的黑影,不是叶青还能是谁? 就在仪璇布衣即将坠地之时,叶青挥出一道光掌将她拘到身前,装入人种袋中,自己却一刻不停,朝居华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说起来,叶青不愧是造化巅峰,不过盏茶功夫,便来到禁峰。刚一看见那男子,叶青浑身衣袍无风自动,气势瞬间登顶。 并不说话,抬手便是一掌落下。巨大的掌印,遮天蔽日,哪怕只是随意一掌,也让人难以生出抵抗的念头。 衣衫褴褛的男子也不抵抗,任由掌印拍下,顿时口喷鲜血,被叶青直直拍进地里,在地面留下一个深坑。 一掌得手,叶青伸手一招,将男子生生从地里扣了出来,拘到身前,冷声问道:“苍何,我弟子呢?” “叶青啊叶青,你脾气什么时候这般暴躁了?这么些年不见,你就如此对待老朋友?”苍何并不恐惧,反而打趣到,只是浑身淌血的样子十分凄惨。 叶青眼中寒光一闪,他此时绝无与苍何叙旧的念头,再次冷声问到:“我再问一遍,我弟子在何处?” 叶青知道居华并没有死,否则他根本不会询问,方才那一掌就应该将苍何彻底拍死! 苍何见叶青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暗叹一口气,他们也曾是同辈,如今却是云泥之别,当即不再打趣正色道:“他进禁峰了。” “禁峰?”叶青眼中凶光暴涨,猛地握拳,将苍何攥得浑身冒血:“你以为我许久不杀人了?” 弟子生死不知,一向温和淡然宛如谪仙的叶青终于展示出自己的另一面,曾经令无数同辈闻风丧胆的一面。 苍何再也不敢怠慢,强撑着浑身骨骼尽碎的身体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即便是亲眼看见,也仍旧不信,但那小子真的进了禁峰,否则我何须在这里等你来杀?” 害怕叶青不信,苍何继续说到:“不信你感受一翻,那小子进了禁峰之后,党山的天就变了!” 叶青闭目感受,却在瞬间又睁开了眼睛,平淡了很久的眼眸充满了震惊与狂喜,他感到一潭死水终于在此时泛起了道道涟漪。 就在此时居华的处境却极为凶险,刚一进入山峰,居华便被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彻底压制,这里的一切都藏着无边恐怖的气息,就连一粒尘埃,在居华眼中都宛如巨龙,不可抵御。 这是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这里的一切对居华来说都不可触碰、不可直视,甚至不可感知。 因此,此时居华以一种诡异至极的方式存在于禁峰之内,他被无形排斥着,不可接触禁峰之中任何一物。整个人宛如一叶扁舟被重重巨浪不停地往外推去,但却有一根牢固至极的锚将他固定在此处。 居华明了,那是他的仙引,整个党山唯一一个以补云之力铸就的仙引。 以仙引为锚,居华的身躯虽然一直被排斥,但却依旧能立足此地,只是无法真正立足,整个人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而真正存在于禁峰之内其实只有云引而已。 不仅如此,禁峰之中还肆虐一股莫大的悲哀情绪,在这悲哀之下,有暴怒、有不甘、有癫狂,种种极端情绪宛如肆虐的风暴,一刻也不停歇地冲刷着居华的灵魂。 若不是驯服了心猿意马,居华早已被暴风般极端情绪感染地彻底疯狂,但饶是如此,居华已经在彻底疯狂的边缘不住摇摆。 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居华时而狂怒咆哮,时而悲恸大哭,时而寂静沉默,时而喜极而泣,双眼通红地不住颤抖。 仅剩的理智宛如一根纤细的鱼线,拽着他自己本心化成的鱼,在浪涛翻涌的杂乱情绪大海中不住翻腾,鱼线随时会崩断,本心随时会彻底被冲散。 本心一旦被冲散,居华将彻底陷入混沌,他能够感到,一旦自己疯狂,整个党山将无人能够让他重新恢复理智。 “猪啊……小猪啊……”居华怒吼着、痛哭着,却一刻不停地呼喊着小猪,此时此刻,似乎只有小猪才能救他,但从他入禁峰的那一刻起,小猪便不知所踪。 但无论怎么呼喊,居华都得不到半点回应,他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无法感知到周围的一丝一毫,能够被他感知到的只有来自灵魂深处的无边恐惧和宛如风暴一般时刻想要将他拖入癫狂的极端情绪。 人最大的绝望不是深入绝境,而是在绝境之中,毫无自救的能力。此时的居华,连动一动手指都不能,更别说在绝境中自救,这一切让居华心中涌出无边绝望。 情绪风暴还在肆虐,居华本心化成的鱼已经彻底坠入情绪海洋之中,紧绷的鱼线即将断裂,但小猪还未返回,居华除了看着鱼线断裂,什么也做不了! “哈哈……啊啊啊……呜呜……” 鱼线终究还是难以抵御汹涌的海浪,干净利落地断了,即便驯服了心猿意马,居华还是难以抵御此地的情绪风暴。 平静了很久的禁峰之中,突然多了一个疯子,在哭嚎、在怒吼、在癫狂大笑…… 第45章 一瞬 禁峰外,叶青盘坐在青草之间,面色平淡,出离了愤怒之后,他又重新恢复了党山第一人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为何发怒,却仍然惊讶于自己的怒气,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个让他原本只是尽老师之义的年少弟子,竟然真能波动他死水一般的心弦。 他是党山第一人,却早已心灰意冷,党山对他而言是一座只是一座囚笼。 古籍上说,登临造化,便能够跳出一地,但他已经是造化巅峰,却仍旧只能被困党山,不说造化之上的路,连党山之外的路他都看不见。 两百年,他成为造化巅峰足足两百年,而只能活八百岁的他还能活几个两百年? 极目远眺,叶青似乎看见了笼罩着党山的浓厚天幕,不知何时出现,却一直囚禁着党山万灵。 两百年的岁月足够让他的心沉如死水,但没想到却因为一个弟子,起了偌大的波澜。 叶青忽然笑了,因为他心中还有两个后生,应当都能让他勃然大怒,或者狂喜一场。于他而言,这不是累赘,而是他还活着的证明。 若无这些,党山的天地实在太过无聊了。 另一边苍何也不疗伤,心中却不断腹诽:“叶青老混蛋,出手忒重!” 但气势没有多少怨气,有得只是一些亲切,还有一些失落,他与叶青同辈,如今身在云泥,不禁默叹世道无常。 而仪璇布衣的心中却充满了担忧,不断掐指推算,却什么也推算不出,甚至于在她的推算中,连居华这个人都似乎不复存在。 禁峰之中,居华终于不再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五境仙胆布满云气,萦绕周身,云引气息完全外漏,披着的皮彻底消散不见。 但他仍旧疯癫,躺在尘土中时而哭嚎,时而大笑,他的身体却在湮灭,被不可触碰的力量分解,四肢已经仅剩雪白的骨头,而骨头仍旧在被分解。 忽然,一道氤氲光彩从禁峰深处飞来,是一块半尺大玉盘,散发着七彩光芒,玉盘之上还有一道虚影,正是进入禁峰之后便消失不见的小猪。 小猪见居华受伤,连忙驱动玉盘,渡出一缕洁白云气萦绕居华,雪白的骨头上终于再次长出丝丝血肉。 但居华的癫狂却不见好转,仍旧嬉笑哭嚎不止,小猪在玉盘上上蹿下跳,却毫无办法,只能不断渡出云气,保证居华的身体不被分解。 不知过了多久,至少对居华而言,时间毫无意义,他此时只知道哭嚎与嬉笑。 居华的身体已经被分解三回,却又在仅剩一分血肉的时候被小猪以异香救回,此时血肉正在从第三次分解中缓缓生长。 在这来回的拉锯战中,不可知力量对居华身体造成的分解渐渐失去作用,而居华的身体也在这分解与重新生长中变得坚不可摧。 宛如一块凡铁,千锤百炼之后,竟然有了几分仙金的意思。若是居华清醒着一定会欣喜若狂,他花费两年打磨的身体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有了质的飞跃。 不仅如此,自居华踏进禁峰以来,脑海中的世界,便被飘散在禁峰的莫名道韵催生着疯狂生长,此时已经再次向真是迈了足足一大步,变得更加诡异莫测,更加浩瀚如海。 此前即便读遍补云宗道术所带来的的成长也不足现在成长的万分之一。 原本蕴含着万千氤氲色彩的纯白,终于彻底化成混沌,无边无际,一股股不可查探,不可感知,甚至不可直视的伟力,在混沌之中疯狂翻腾,但混沌仍旧是混沌,深邃且平静。 好似深海,虽然暗流涌动,但看起来仍然平静异常,只有一座金色小人端坐其中不受影响,那是推演金身。 终于,当最后一缕纯白化成混沌之后,无边伟力终有一丝闯过虚妄抵达真实,伴随着伟力的是一缕混沌之气冲过过虚妄,垂落在居华身上。 混沌之气刚一垂落便立刻化开,居华阴云一般的识海如同一池滚烫的热油滴进了一滴冰凉的水,瞬间沸腾开来。 居华身体陡然绷紧,浑身上下青筋暴起,眼中只能看见眼白,不住颤抖。 化开的混沌之气给居华带来的痛苦,即便是沉入癫狂也不能抵消,仍旧让无意识的居华痛苦至极。 小猪见状立刻喷出最后一缕异香,这段时间,它不计损耗,疯狂输出异香,终于耗尽了力气,原本凝视的身形,此时早已骨瘦如柴,虚幻不堪。 喷出最后一口异香后,终于支撑不住,化成流光纳入玉盘,玉盘无力地垂落在居华身边,失去光泽。 识海还在翻腾,混沌之气不断溢散,本身却无多少改变,但识海中的阴云却翻腾不止,甚至隐隐有变淡的趋势。 若是灵觉通天的人在此,一定能够看见居华的脑袋正在往外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那是致人疯癫的情绪力量! 呵…… 宛如溺水的人终于见到了空气,居华努力吸下一大口气,似乎想把肺都撑爆,又被空气呛得咳嗽不止。 识海阴云散尽,居华终于自癫狂之中恢复过来,整个识海宛如被清洗了一遍,纯净无暇,毫无阴霾。只在如水的识流之中,有一缕混沌之气,游鱼一般缓缓游动。 躺在地上,居华连手指头都不想动,禁峰之内的遭遇,让他从身体到心灵都疲惫至极。 但他此时哪敢休息,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在挣扎中沉沉睡去。 不知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居华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毛孔统统张开,贪婪地呼吸着。伸一个懒腰,浑身骨骼噼啪作响。 “畅快!”居华狂呼,身心状况好到极致! 盘腿打坐,自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居华自然要好好查探一翻。 首先便是世界,居华心中惊诧,原来世界竟然一直位于他的灵台之上,此时世界悄悄往真实迈了一大步,终于能够被实在的感知到。 灵台一直是个神秘之所,以党山的修行水平,也只知道它是仙骨所在,能够勾连天地,故此仙骨开化方可修行,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而居华的灵台上,竟然没有仙骨,只有一个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的世界。 灵台之下,便是识海。居华的识海此时纯净异常,只有一缕混沌之气宛如杂质,居华想要剥离,却拿它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看着它游动。 若是旁人知道,肯定要将居华骂得狗血喷头,这可是混沌之气啊!只可惜,莫说居华,全党山恐怕也无人认识。 虽然识海之中有杂质,但居华并无不适之感,反而脑海之中清明异常,甚至总有一种莫名的领悟在缓缓流淌,抓不住摸不着,宛如隔着一层薄纸,只能感受到,却始终悟不透。 最后便是身体,居华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躯体竟然强悍了不知多少,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一种莫名的心悸。 睁开眼睛,居华心中欣喜,虽然修为没有变化,但是各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尤其是识海,总感觉自己更聪明了。 想到这里,居华笑了,俊秀的样貌加上和煦的笑容颇为养眼,但是很快便被猥琐代替。 “这是谁家的玉盘乱扔?”居华想着,手却丝毫不慢,瞬间抓住玉盘放进芥子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玉,但是一看就是好东西,这种东西能乱扔吗?当然不能! 装下玉盘,居华这才想起来看看周围,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哪,在补云宗修行两年,他对党山的了解几乎没有,禁峰这么高深的地方,他怎么知道? 一看之下,居华瞳孔微缩,因为他看见了一座棺椁! 远在山巅之上,一座水晶棺椁悄然而立,金色的阳光下,棺椁熠熠生辉,折射出一道道璀璨光辉,让整个死寂的禁峰都多出几分神圣。 居华仔细观看了很久,才终于确定,那水晶棺椁之中确实躺着一个女子。但那个女子竟然只有启境修为,这与处处杀机,处处透着诡谲神秘的禁峰格格不入。 凝神望去,居华莫名感到棺椁中的女子竟然还透着浓郁的生机,顿时心中惊骇异常,既然还有生机,为何要躺在棺椁之中? 居华并不知道禁峰存在了多久,更不知道这女子在棺椁之中躺了多久,但居华莫名觉得,岁月似乎在女子身上失去了作用,若是不被打搅,这山峰,与这棺椁,能够亘古长存。 “长生仙?”居华喃喃自语,随后又自嘲笑道:“真是魔怔了,哪有人能长生?” 居华并不知道,那女子只是被禁锢在了一段岁月中,被人斩断了过去与未来,永存于某一瞬罢了。 第46章 你去送信,我去…… 禁峰之外,叶青盘膝而坐,脸上不喜不悲,静静等着。在他身旁,仪璇布衣与苍何一左一右,仪璇布衣不时盯着禁峰,手上掐诀不止,却始终推算不出半点信息,脸上不禁挂满了焦急。 而苍何还是一副凄惨的样子,浑身是血,躺在尘土之中,宛如一滩烂泥。 叶青没有杀他,只因苍何在之前说过一句:“我与那小子有交情,等他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但已经半个多月过去,居华却始终没有出现,党山依旧平静,禁峰也依旧神秘,将一切事物挡在山外,神秘而孤独。 禁峰之中,居华等了三日,却始终不见小猪踪影,想要寻找,却依旧无法真正踏足禁峰,只好暗叹一声,等以后踏足造化,再来寻找。 最后看了一眼,山巅之上的水晶棺椁与山峰之下的掌印深潭,心念一动,离开禁峰。 居华刚一现身,一直盘坐着的叶青陡然睁开双眼,眸中两道锋芒吞吐出三尺长短,那是这一个多月来,他积攒的所有担忧与怒火。 能让一向淡然的叶青眸绽光剑,足见叶青的愤怒与担忧。 “师父?”居华刚一出现,便看见了叶青,连忙跑过来跪倒在地:“弟子不孝,让师父担心了!” “无事就好。”叶青伸手拉起居华,重新恢复平淡,而后看向苍何:“他是死是活,你来决断。” 苍何露出惨笑,开口说到:“小王八蛋,你果然命大,气运加身之人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老王八蛋,若不是你,也不能让我师父这样担心。你的命还是丢了算了。”居华心中十分复杂,虽然苍何要杀他,但确实留手,而且苍何这人很对他的脾气。 “唉……命嘛,丢了就丢了,但是现在我又不想死了。党山的天变了,我不甘心去死了。”苍何躺在尘土中,浑身骨头碎了大半,但他的眼神中却比来时多了几分神采。 顿了顿,苍何再次说道:“我其实无话要说,就是为了等你出来,让你留我的命。” 居华沉思,过了许久才坦然一笑,不再纠结:“那就留你的命,我在补云宗开了一家酒肆,缺个跑堂,你干不干?” “小王八蛋,你在折辱我?”苍何怒目圆睁,他是元境巅峰,即便此时凄惨,也不能随意折辱。 居华掏了掏耳朵,故作不屑:“折辱你?我没那么无聊,干不干随你,我都不要你的命,干得话,居华酿管够!” 苍何顿时宛如泄气的皮球,消散了怒气,整个人再次变成烂泥一般:“干!” 苍何说完,再次盯着叶青,带着恳求:“叶青,千道门术狱之中,有我的血脉后代,我求你去将他带出来,哪怕今后只做凡人,也要活到终老!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儿!” 叶青看了一眼苍何,问到:“他是你与素洛薇的后代?” “是!” “十八年前,素洛薇答应以身饲坟是为了他?”叶青又问。 “是!” “好!” “多谢!” 两人说完,叶青拎着宛如一滩烂泥的苍何架云而起,过了一会儿,居华耳中才听见传音:“你速去送信,我去杀人,今日之后再不会有人入党山来杀你。” 听着叶青的传音,居华心中倍觉温暖,但心中却十分好奇,两人说的话没头没尾,一脸好奇地向仪璇布衣问到:“仪璇布衣,你知道我师父他们说的什么吗?” 仪璇布衣沉思了一会,率先朝党山深处行去,一边走一边说到:“应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听之前的师兄说起过一些。” “要杀你的人叫苍何,两百年前与你师父都是耀眼一时的天才,虽比不上叶前辈,但也差不了多少。”仪璇布衣一边思索,一边娓娓道来。 “那时候,党山有两颗明珠,一颗是血阁封笑笑,一颗是千道门素洛薇,封笑笑钟情你师父,素洛薇爱上了当时一样耀眼的苍何。但素洛薇并不是千道门亲传,而是千道门饲养的饲坟圣女。” “饲坟圣女?”居华好奇。 仪璇布衣无言地看了一眼居华,他对党山宗门的了解几乎是无,但还是耐心地说到:“千道门建在一处古坟群落之上,每个古坟都埋藏着许多道术,因此叫千道门,有几处古坟不能被掘开,只能以特别之法培养的人献祭开启,因此被称为饲坟圣女。” “素洛薇便是当时千道门极为重要的一处坟的饲坟圣女,但她与苍何相爱后便不再愿意饲坟。为此,两百年前,千道门太上长老追杀苍何数年,终于将他带回千道门,但素洛薇以性命相逼,才得以保命被压在术狱之中。” “既然如此,他何来的后代?”居华顿时更加好奇了,两百年前的事情,怎么他的儿子才十八? 仪璇布衣轻叹一声,似乎为苍何感到惋惜:“饲坟圣女不到造化便无法饲坟,且一代只有一人,因此两百年来,素洛薇无数次自斩道境,好几次差点将自己斩成废人,苍何也因被关押两百年来修为未有寸进。” “直到十九年前,千道门不愿再拖延下去,答应素洛薇让她为苍何诞下子嗣,并且不会伤他性命,素洛薇才愿意以身饲坟。饲坟前,素洛薇以逼迫千道门立下大道誓言不伤害子嗣性命,却仍旧无法让他逃脱被镇压的命运。” “没想到,素洛薇愿意以生命换取后代生存,苍何也愿意舍去生命,为后代换一个未来,也难怪他二人能够钟情一生。” “只可惜,苍何凭借散修身份力克亲传,曾经耀眼一时的天才,却落得如此下场。”仪璇布衣一边说着,一边叹息,言语之中的惋惜溢于言表。 居华却并无多少触动,只是感叹自己留下苍何的命还真是留对了。 另一边,叶青拎着苍何直奔千道门,数千里之遥,在叶青脚下也不过是须臾,不消半个时辰,叶青已经站在千道门大殿之上。 “叶前辈大驾光临,千道门有失远迎,不知来此有何贵干?”素千泉端坐在门主宝座之上,脸上不喜不悲,但手中茶盏中的茶水却在不住荡漾,显然心中早已波涛暗涌。 “来杀人,我说过,若是长辈出手,我便上门杀上三天。”叶青神色凛然,身上气势缓缓蒸腾。 素千泉已经认命,但还是想要挣扎:“叶前辈是不是误会了?” “我入造化巅峰后,做起事情来便束手束脚,时间久了,大概便有许多人觉得我好欺了。今日来此,一为杀人,二为让人知道,我在一天,党山便姓叶一天!” 叶青说着,话中的狂,随着话音萦绕在千道门经久不散,甚至传出去很远,随着风声狠狠扎进无数人的耳朵中。 话音消散,整个天地陷入死寂,千道门中竟然丝毫不见慌乱,从素千泉下令带走门中精锐的那一刻,千道门中留下来的人便知道,他们是用来浇灭叶青怒火的水。 挣扎了半月,他们自恐惧到癫狂,不知疯了多少人,又乱了多少回,真正赴死时,却成了此时的冷静模样。 叶青不会手软,身后浮现一道足有百丈的身外法相,身上火焰腾腾,体内魂炁翻涌,百丈身高却宛如真人,只是立在叶青身后,便叫人生不出半点抵御之心。 法相手掌挥动,双手朝天一翻,便只看见天地之间风起云涌,刹那变色。千道门上空瞬间黑了,却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一双掌印,从天而降,将天空捂的严严实实,透不过一丝阳光。 没有任何悬念,手掌宛如山岳,狠狠印下,千道门所在山峰瞬间化成废墟,整个千道门再无一个活物,除了某个从出生之时便被镇压术狱之中的苍白少年。 “从今往后,党山之中再无千道门,如有人以千道门自居,杀无赦!”叶青说完,带着那苍白少年转身离去。 自此,党山一宗三阁六小门彻底成为历史,党山再无千道门。 叶青一击,党山震动,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称霸一方的千道门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消失在党山。而其他宗门也在此时颇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无人发声,甚至无人来千道门遗址上看上一眼。 人生无常,修仙之路更是无常,也许许多年后,党山甚至都很难有人还记得曾经还有一个颇为强盛的千道门。或许还会有人记得,那就是此时还藏在一处山谷之中的数名千道门亲传和那一成优秀弟子。 而这一切,远在党山的居华却是并不知道了,在仪璇布衣的带领下,居华一路有惊无险的深入了党山数百里,此时,他们已经深入党山一千多里,接下来便要面对党山山脉的真正凶险。 是夜,为了躲避妖物,居华与仪璇布衣挖出一个山洞,见仪璇布衣已经入定,居华从芥子袋中取出自禁峰中带出的那块玉盘,小心探查。 玉盘离开芥子袋的瞬间,天元之上,许多不知是何等境界的存在,竟然同时凝神朝远方望去,目光的中心竟然是被封锁了不知多久的党山,一个连造化之上都没有的荒芜之地。 第47章 一卦九金 而一心探查玉盘的居华,却并不知道党山外发生的一切,只是拿着玉盘小心查探。 敏锐的灵觉告诉他,这玉盘不凡,却不知道哪里不凡,无论居华如何折腾,玉盘都没有丝毫反应。居华以为这是阵盘,但无论如何也留不下丝毫痕迹,玉盘坚硬得无法撼动。 研究许久,居华只好放弃,收起玉盘看向仪璇布衣:“还未曾谢你,多谢你为我阻敌,也谢你去找我师父。” 说完不等仪璇布衣回话,居华便闭上眼睛准备修炼,以仪璇布衣的性子,应当不会回他。 但仪璇布衣却睁开眼睛,看向居华说道:“不必谢我,叶前辈不是我找来的,我也未能阻挡苍何多久。” 居华眉头微微一皱,仪璇布衣的话里似乎带着几分怒气,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有怒气。 而仪璇布衣说完之后便后悔了,不知为何,在居华道谢后,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恼怒,总觉得这么说话——有些生分。 “我是真心道谢。”居华心思玲珑,但对这样的情况仍然不解,只是补充一句。 而仪璇布衣却只是更加恼怒了一些,不再说话,默默打坐,平静如水的心,终究在居华那奋不顾身的一击后产生了丝丝涟漪。 或许,这便是情劫。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两人同时睁眼,相望后,两人眼中都生出一丝惊讶与复杂。 自初识之时,居华便在被人追杀,一路行来,居华狼狈不堪,甚至多次陷入险地,直到苍何离去,仪璇布衣才发现,自己未曾好好看过这个少年。 不得不说,与他的嘴相比,这个少年的卖相要好多了。 而居华也同样如此,自初识以来,居华便将仪璇布衣列为天下第一等不能信任的女人,如今卸下防备,才终于发现宛如空谷幽兰一般的仪璇布衣有着何等风情 同时扭过头去,避开对方的眼神,居华和仪璇布衣的心中同时泛起微微涟漪,这也许便是同生共死之后的通病。历经生死后,眼前的人总归在心里有了不一样的位置。 但这异样情愫出现之时,却被沉默所掩盖,只是让两人觉得有些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居华率先打破沉默,离开山洞,留下仪璇布衣一人,不知所措。 很快居华便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只颇为肥硕的野鸡,天元修士并不辟谷,即便是叶青偶尔也会进食,这大概也是他们并非真正仙人的证明,仍旧保留着口腹之欲。 此前在禁峰被困了一个多月,居华虽然一直处于癫狂之中,但对于食物的渴望却与日俱增,此时闻着烤鸡的香味,看着焦黄的鸡皮,听着油脂溅在火焰上发出的滋滋声响,才终于又感到了踏实与满足。 仪璇布衣对此却极为不解,虽然修士不辟谷,但是还是有辟谷丹之类的东西存在,本以为居华应当对送信急不可耐,却在这煞有其事地烤鸡。 当真是既奇怪,又有趣。想到这里,仪璇布衣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了一些。 正笑着,居华递过一只烤好的鸡:“来点?” 仪璇布衣正要拒绝,肚子却发出一声抗议,薄纱下的精致面容顿时羞红,居华一笑,将鸡塞进仪璇布衣手中:“吃吧,整天吃辟谷丹,忒无趣了。” 接过烤鸡,背过身去,吃东西时要撩开面纱,仪璇布衣自然不能让居华看见,惹得居华一阵腹诽,原本居华并不在意,此时却对仪璇布衣的面容好奇了起来。 但此时再好奇也没有手中的鸡香呐。 两天后,仪璇布衣看着唉声叹气的居华偷偷笑着,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此时居华吃瘪的样子十分可乐。 “仪璇呐,咱俩能不能商量个事儿,以后我再去抄大妖老窝时,你帮我算一卦是赚还是赔?”居华看着手中一朵林芝欲哭无泪,被元境大妖撵了两个山头,才得了一朵十年灵芝,这买卖亏大发了。 仪璇布衣顿时收起笑容,故作正经地说道:“可以,一挂九金,概不议价。” 居华嘿嘿一笑,套起近乎:“谈钱多俗,赚了的我分你三成,亏得算我的,这总行了吧。” 仪璇布衣扭过头去,看都不愿多看居华一眼,重复道:“一挂九金,概……” “概不议价,我知道,得得得。”居华手插口袋,谁都不爱:“比我还财迷。” 仪璇布衣心中无奈,她收市价是规矩,居华才是真财迷,没成想还被反咬一口,按着她的性子,原本不该再回嘴,和居华待久了,却不由地回了一句:“太妙了,你还能说别人财迷。” 居华不以为意,收起灵芝,一副奸商嘴脸:“您呢,也吃了两天了。按歇风酒肆的价钱结账,再给您打一八折,九两银子,给我算一卦吧?” 仪璇布衣当然不吃这一套,认真地说道:“我说的九金,是九颗源石。” “黑!”居华咬牙切齿:“你也太黑了!” 没有旁人打扰,两人在党山之中一路深入,遇见对付不了的大妖,便小心绕过,遇见小妖便直接打杀,顺便抄个老窝,寻些天材地宝,一路上有赚有赔。 而仪璇布衣则是在居华身后默默陪着,偶尔打趣几句,心中便充满欢乐。 居华也并不仗着有仪璇布衣在去寻那些他抵御不了的大妖霉头,一路走来,追着几个元境大妖猛打过,也被不少元境大妖撵得满党山乱窜过。 而居华也在固执地每天给仪璇布衣做些食物,甚至将一些颇有名声的食材做成美食卖给仪璇布衣,为的只是凑足那一挂九金,非要大赚上一笔不可。 仪璇布衣来者不拒,甚至越来越坦然,每到入夜便等着居华发挥,渐渐地,每晚都带着期待等着居华有会给她怎样的惊喜。 居华也着实下了心思,甚至专门以山石做出不少锅碗瓢盆,只为尽早凑足九金,算上一卦。 仪璇布衣自然乐于这样,每晚看着居华在火堆前摆弄那些粗糙的锅碗瓢盆,心中不时便会滑过一丝欣喜和满足。她也是在遇见居华之后,才开始享受美食,此前一颗辟谷丹便是全部了。 今夜做的是青泽,形如蛮牛,身披青羽,喜卧浅泽,脊背上的肉极为细嫩,略微炙烤后,便是不可多得的佳肴。 居华在火堆前动手不辍,红白相间的青泽脊背肉,在石板之上滋滋作响,仪璇布衣手托香腮,仔细地看着,眼里尽是居华的身影。 若是不那么财迷,这人倒也不错。仪璇布衣心里暗暗想着。 “这青泽可是元境大妖,虽然初入元境,但也不可多得,这一顿无论如何也抵得上一金吧?”居华端着一碟炙烤好的青泽脊背肉,红白相间,油脂晶莹,十分诱人,只是嘴里的话瞬间将仪璇布衣方才的欣赏扫到了九霄云外去。 “罢了,算你一金。”仪璇布衣脸上淡漠,心中却乐开了花,一卦九金只是说说而已。 天机阁算卦收取市力,全凭缘法,但又有谁会无聊到连应当收多少卦金都要算上一挂,久而久之,说着全凭缘法,其实是全看心情。 若是仪璇布衣愿意,哪怕只让居华去路边为她捡一块石子,也能算上一卦,但如今美食在前,仪璇布衣反而怀疑自己一挂九金是不是收得少了。 如此这般,足足过去半月,党山之中愈发凶险,两人也渐渐放慢脚步,党山深处,元境以下的妖物已经极为少见,元境以上大妖却比比皆是,就连仪璇布衣也感到深深压力,脚步不由得放慢许多。 而好消息是,在经过大半个月的努力之后,居华终于靠着佳肴珍馐,攒够了一卦,却没有让仪璇布衣算,他在等,好钢当然要用在刀刃上! 党山巍峨,却挡不住天地伟力的挥洒,入党山后,居华与仪璇布衣迎来第一场雨,雨初落时,细如牛毛,不过片刻便是滂沱大雨。 但两人修为有成,普通的雨而已,还不能给两人造成麻烦。倒是居华见到雨后极为欣喜,华山的干燥,造就了他喜雨的性子,即便离开华山两年有余,也始终未变。 大雨滂沱之中,居华不做遮盖,任由雨水将自己淋个通透,还在雨水之中不住傻乐,颇像一个得了好玩具的孩子。 与他同行的仪璇布衣,虽不让雨水临身,却在看着撒欢的居华时,不住浅笑,不知为何,看见居华欣喜,她心里也有掩饰不住的欢乐。 又行了两日,两人来到一处峡谷,峡谷两边陡峭的不像峡谷,更像是一座山峰,硬生生别人一刀劈开了一道口子。 两边崖壁极为陡峭,宛如斧砍刀削,足有千丈,崖壁之间狭窄异常,最窄之处,仅能容得下一人通过。 大雨之中,居华凝视崖壁,紧皱眉头,虽然他不认识此处,但此处必然会给两人造成不小的麻烦,回头看向仪璇布衣,却发现仪璇布衣同样眉头紧皱,便问到:“你认识这里?” 仪璇布衣微微点头:“山川地势,自成伟力,这里是天生的阵场!疏途同归。” “殊途同归?天生阵场?”居华重复着仪璇布衣的话,眉头却舒展开来,天生阵法,太值得瞧上一瞧了。 第48章 殊途同归 仪璇布衣并不知道居华此时心中所想,解释到:“党山难渡,便是难在殊途同归上,共有十八个入口,却只有一个出口,其内宛如迷宫,更有种种伟力,极为凶险。” “原来如此,你说这里是天生阵场,可是真的?”居华对这一点极为在意,略过其他,反复追问。 仪璇布衣眉头微皱,居华的语气里透着兴奋,让她不解,但还是解释道:“是,七百年前补云宗一位造化大能曾只身闯过殊途同归,出来后著下《探山小经》,成为党山阵法巨擘,你应当知道才对。” 居华嘿嘿一乐,顾左右而言他,《探山小经》他知道,补云宗阵法巨擘他却一无所知,在补云宗生活两年有余,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哪有时间认识那么多人? 但这也让居华对殊途同归重视起来,《探山小经》之所以称为小经,只是因为作者自谦,作者认为这一本经书难言天地之理,只写了皮毛,故称小经。 而熟读《探山小经》的居华却知道,这一本阵法著作是何等深奥,其内诸多思想可谓是另辟蹊径,独树一帜,有此著作被称为阵法巨擘名副其实。 但作者在见识了殊途同归之后,却仍旧只称小经,足见他对殊途同归的推崇。 不理仪璇布衣,居华冒着滂沱大雨来到殊途同归入口,凝视着狭窄的峡谷,心中不由得涌出一团火焰。峡谷宛如深渊,寻常人看来,定然恐惧丛生,但居华却十分兴奋。 “居华,殊途同归好进不好退,有无数人进去之后终其一生也未曾走出!以我修为可以带你直接飞越,你不必以身涉险!”仪璇布衣说着竟然拉住居华衣角,她感到居华会进入,并因此而心生恐惧。 不到元境,很难长途飞行,按理说,仪璇布衣的提议,居华本不可能拒绝,但天生阵场四字对居华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让居华对那深渊一般的峡谷极为向往。 入补云宗后,居华凭着极高的悟性,对许多领域都有所涉猎,却大都浅尝辄止,唯独阵法一道,居华下的心思不亚于修炼。 不为其他,只因为追风掌凭借一枚阵法玉简将他从血云下救下,且那枚玉简,也是伴随居华度过那段最难时间的唯一遗物,也因此内心深处居华对阵法一道的向往已经难以抑制。 这是居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摩挲着崖壁,居华的眼中写满了好奇与渴望,仪璇布衣紧捏着居华的衣角,神色紧张,在她看来只有仙胆境界的居华无论如何也不该挑衅殊途同归。 “居华,一旦进入殊途同归,哪怕是叶前辈亲临,也很难从中将你找出来,你……”仪璇布衣还在劝说,却被居华直接打断。 “不必劝了,我是一定要进去看一看的。”居华眼神坚定,显然已经下定决心,若不是遇见殊途同归,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阵法竟然有这样深的执念。 仪璇布衣顿时急了,此时已顾不得其他,紧紧捏住居华衣角不愿松开,正要继续劝,却被居华用食指隔着薄纱按住嘴唇。 仪璇布衣心中一惊,虽然两人关系有所亲近,但居华此举仍旧极为孟浪,正欲发作,居华挥手割断衣角,闪身窜进峡谷,滂沱大雨中,传来居华颇为浪荡的话语。 “仪璇布衣,去那头等我,狗屁的殊途同归,我一定能走出来!” 仪璇布衣愣在原地,方才的一切,突然得宛如虚假,如不是嘴唇仍残留着凉意,她一定会怀疑自己在做梦。如此孟浪的行径,仪璇布衣却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 居华离去,她一人立在空旷的党山,滂沱大雨仍在继续,将天地间一切声音掩盖,只剩哗哗雨声,仪璇布衣没由来的觉得,这天地也太空旷,太寂静了一些。 而已经深入峡谷的居华此时心情却没那么复杂,怎么说呢,就很慌! 倒不是因为殊途同归有多凶险,只是因为方才的孟浪的行径,一想到仪璇布衣可能的抓狂,居华就一阵头大,可一感受到手指上残留的温度,心中却又涌出一丝欣喜。 方行十余里,天地间的雨声便渐渐变小直至完全消失不见,居华明了并不是雨停了,而是这里自成的阵法将天地隔绝,即便是雨也下不进来。 出离了方才的尴尬,居华完全投入对殊途同归的探索之中,狭长的峡谷十分压抑,有些地方甚至抬头也望不见天空,只有两边怪石嶙峋的崖壁,数千丈高,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若是有一个人陪着就好了。”居华心中突然出现这一想法,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仪璇布衣。 却不知,峡谷之外的仪璇布衣一跺脚已经进入峡谷之中,手里还捏着被居华割下的衣角。 继续行走,除了感悟孤寂,居华更多的还是在观察天生阵场的玄妙之处,只是这里还处于外围,并无其他。 又走十余里,居华心情愈加低沉,心中的孤独也越加深厚,就连想起仪璇布衣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这也正常,两边仍旧是高不见顶的崖壁,有些地方甚至需要侧身才能通过,压抑一些实属正常。 居华不以为意,继续行走,行走之间忽然一拳砸在岩壁之上,轰出一个尺余深的拳印,居华心中一惊,脸色骤变:“不对!从进入峡谷之时,我已经入阵了!” 万万没有想到殊途同归初次显露锋芒是以这样的方式,就连居华这样有些阵法造诣的人也会在不知不觉之间中招。 初入峡谷之时,居华只是觉得压抑,却没有想到随着深入,这压抑在不断加深,显露锋芒之时已经能够影响心智,居华砸下的那一拳便是最好的证明! 且这种影响宛如春雨,润物细无声,潜移默化之中让人难以察觉,原本以为再寻常不过的情绪也能成为最后让人迷失的决定力量。 而这也是殊途同归的恐怖之处,无声的压抑,最终会演变成无助、恐惧,直至压垮心灵。 “若是出现岔路,定然能够轻易将人困住。此行不虚,已有收获。”居华静下心来,剥离压抑的情绪,经历癫狂之后,他对情绪的控制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 正说着,分岔依言出现,居华所料不错,峡谷在前面不远处出现三条岔路,皆是极为狭窄,甚至已经完全看不见天空,三条峡谷显得幽暗且深邃。 如何选择并无依据,但居华并不着急,心中默默回忆着《探山小经》的内容,整理着自己方才的感悟。 就在居华默默感悟之时,仪璇布衣正在峡谷之中挣扎前行,相较居华的轻松,仪璇布衣显得有些狼狈。 薄纱之下的娇美面容略微发白,贝齿紧咬嘴唇,狭窄而又悠长的峡谷让她倍感压抑,已经走了二十余里,却始终未曾看见居华的身影,随着压抑仪璇布衣愈发觉得无力。 她没有居华对阵法的敏锐,更没有居华对情绪恐怖的控制能力,深入峡谷之中,心中又藏有焦急,峡谷的压抑对心智上的影响发挥到极致。 心中不断出现居华的身影,无力与压抑中,她想起最多的便是居华,在幽深的峡谷中只有手中的衣角能够给她一丝慰藉,想到这里,仪璇布衣不禁将手中的衣角握得紧了些。 本能促使仪璇布衣回头,但对居华的担心又让她不得不向前行走,仪璇布衣加快了脚步,企图快一点追上居华。 而离仪璇布衣并不远的居华却在这时已经站起身子,他已经选好路线,准备继续前行,心中甚至还有些欣喜,大名鼎鼎的殊途同归到底会给他怎样的惊喜? 随意选择一条入口,居华只身前进,他却不只身后正有一人,拖着狼狈的身心,正在追逐着他的身影。 只可惜,仪璇布衣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居华进入峡谷不久,仪璇布衣才堪堪行到方才的岔路之处,看见岔路的刹那,仪璇布衣脸色一白,原本无力的心顿时更加无力。 好在仪璇布衣是天机阁弟子,而且她手中还有居华的衣角,手中掐诀,脑中推算,天机阁的手段用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 不过片刻,仪璇布衣便推算出居华所选岔路,但她却止住脚步,只因岔路之中一片漆黑,即便她是元境修士,黑暗之中也视力也会大打折扣。 而说来好笑,天机阁嫡传,元境二阶修士仪璇布衣却有一个致命弱点,那便是怕黑! 凝视着宛如深渊一般的峡谷,仪璇布衣方才积攒的压抑与无力,以一种无法形容的方式缓缓蒸腾,蒸腾出浓浓的恐惧,几乎要将她的心彻底笼罩。 在这一刻一向高冷,宛如空谷幽兰一般的仪璇布衣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强势与冷酷,这时看上去才更像一个脆弱的女人。 扶着嶙峋的石壁,仪璇布衣抬头望天,希望从狭窄的峡谷中看见一丝天空,她从未如此渴望过天空的光亮,但除了嶙峋的怪石,她什么也见不着。 “居华,你在哪里?” 仪璇布衣被无助笼罩,心中所念尽是居华。 第49章 既是劫,便无终 黑暗与光明,便是这世界最大的伟力。殊途同归,在不经意间悄然释放这两种伟力,给了那些忽略了这两种伟力的人好好上了一课。 黑暗之中,居华抚摸着嶙峋的墙壁缓缓前行,即便将六觉催动到极致,也只能探寻到周身两丈内的环境。眼睛在黑暗中几乎失去了作用。 殊途同归的黑暗与其他地方不同,更加纯粹,也更加压抑,所处之地宛如深海迷雾中的窄小孤岛,在孤寂与未知中蒸腾起无边压抑。 曲指捏诀,一点光亮在指尖汇聚,克服黑暗的方法自然是制造光明,但光亮升起的瞬间便受到吸引,没入一处崖壁消失不见。 借助瞬间的光明,居华看见那是一朵漆黑如墨的小花。 黑暗的环境中并没有让生物绝迹,反而催生出了特殊的灵物,竟然可以主动吸纳光亮,让这纯黑的环境的更加纯粹。 “这就是伟力的相辅相成吗?”居华心中了然,生存在黑暗的环境中自然要更加努力的吸纳光芒,这是生物的智慧,心中不禁更加欣喜,瞳术无法发挥作用,否则他一定要好好看看那朵小花。 居华心中有所收获的同时,仪璇布衣却几乎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对黑暗的恐惧,让殊途同归侵染内心的伟力更加凶猛,一向淡然如水的仪璇布衣绝美的脸上逐渐狰狞。 “居华!”仪璇布衣呐喊出声,她感到再无人相救,她会死在这里。 呐喊出声,口中吹出的气流竟然瞬间被放大,滚滚声浪,在狭窄的巷道里疯狂叠加,再汇成狂风,席卷而去。 走在前面的居华瞬间回头,他听到天地都在呼喊他的名字,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紧接着便是一阵狂风,巴掌一般将他整个人扇在崖壁上。 “我……”居华感觉整个人差点被狂风拍裂了,口鼻溢血,而那狂风还在卷积居华的名字向前奔走。 天地之间仿佛有万人、千万人在同时呼喊居华,宛如索命的哭嚎。 空穴来风,仅仅是一声呼喊,便卷起狂风,差点将居华击杀,自然伟力果真不可小觑。 “这疯婆子到底在干什么!?”居华疯狂,带着浑身的怒火,转身回去寻找仪璇布衣“等我找到你,屁股都给你打烂!” 幸好他还没有完全深入,不过片刻,居华的满身怒火瞬间蒸腾地干干净净,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看见仪璇布衣脸色苍白,正蹲在一处角落中,瑟瑟发抖。 赶忙上前,小声安慰:“不是让你去那边等我吗?” 仪璇布衣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捏住居华衣角,仍然低着头。 “你怕黑?”居华小心翼翼地问。 仪璇布衣的头更低了,脸色也更白了一些,捏着居华的衣角,不愿放手。 “这是殊途同归的伟力,可以侵染人心,不碍事,明白了就好。”居华故意解释,殊途同归侵染人心的伟力还不足以让仪璇布衣如此不堪,但居华仍旧解释。 伸手在仪璇布衣眼周点了数下,这是幻术,能让人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此时对于仪璇布衣自然最有效。 “我们走吧。”居华起身,仪璇布衣紧跟着起身,捏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 虽然不知道仪璇布衣看见了什么,但借着微弱的光芒,他还是看见了,仪璇布衣粉嫩的脸上…… 有些微红…… “唉……看来只能下次再来见识你的伟力了。”居华心中默默说了一句,又看了看正捏着自己衣角的仪璇布衣,心中的遗憾不禁淡了许多。 时间匆匆,离开殊途同归又过了几日,居华终于凭借几头炼精(相当于元境)大妖,总算凑够了一卦的卦金。 这一日,距离党山边界已是不远,两人正走着,忽然看见一座山峰之下有一处深潭,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居华顿时走不动道了。 原因无他,水潭边上石头竟然全是云岫美玉,粗略估计足有上万斤之多,居华眼中顿时满是绿光,嘴里念叨着:“发了发了!这可是上百万源石啊!发了发了!” 仪璇布衣一阵头大,居华什么都好,就是忒财迷,党山之中步步惊险,他这财迷的毛病,已经造成了不少祸患,他四天前被一尊炼精大妖一口妖火燎没了头发,到现在还没有长出来呢! 正无奈着,居华突然盯着仪璇布衣说到:“那一卦现在就算,我这一趟能挣多少?” 仪璇布衣心中无奈,却还是掐指推算,不到片刻,仪璇布衣突然脸色大变,拉着居华腾空而起,说到:“大凶!你若去,命都要留在那深潭之中!” “就这?”居华心都在滴血,辛辛苦苦攒了大半个月,就得出一个大凶?当即无赖般说到:“你们天机阁是神棍吧?” 仪璇布衣怒目而视,居华脖子一横,反瞪回去:“你赔我九金!” 仪璇布衣不管居华,只顾远离那深潭。就在这时,深潭之中突然探出一颗硕大牛头,一双牛角便有三丈长短,牛头探出,随意一吼,那吼声便惊天动地,荡出滚滚声浪! 这一吼,即便居华已经逃出十余里去,却仍旧被肉眼可见的声浪追上,居华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开裂,只是一吼竟然恐怖如斯。 仪璇布衣同样身体一震,嘴角溢出一口鲜血,却仍旧拉着居华飞速逃窜开来,足足飞出数十里远,才敢落地休息。 “溯源境界(相当于人类造化)的青泽,那肉质不知得鲜美到什么程度?一盘得卖多少钱呐!”被一吼便震裂了身体,居华竟然还能想到卖钱,也算对得起他这财迷称号了。 但仪璇布衣却没有调笑的心情,白了一眼居华,连话也懒得说,只是默默坐下,吞下一颗丹药。调息翻涌的血气,修复受损的五脏。 但居华却盯着方才青泽所在方向,估计还在盘算着,溯源大妖制成的美食价值几何,但诡异的是,虽然没有调息,但居华身上的裂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愈合,不多时便已经结痂,看不出分毫。 似乎,从禁峰出来之后,居华的身体比之前强了不止一筹。 入夜,居华虽然说着仪璇布衣神棍,但还是做了许多美食,企图再攒上一卦,赚它一笔。 端着佳肴,居华掏出一坛居华酿,问到:“仪璇,你喝过酒吗?” 仪璇布衣绣眉微皱:“天机阁中无酒。” “那你得尝尝,这是我亲手酿的,只是价格嘛……嘿嘿……不妨事不妨事,你先尝尝。”居华嘿嘿直笑,奸商嘴脸暴露无遗。 仪璇布衣正欲拒绝,却又听见居华那句亲手所酿,鬼使神差地伸出葱白的玉指,将居华手中的酒坛摄到手中。 夜色正浓,万籁俱寂,但这小小的山洞中却并未沉寂,因为酒美,便多喝了几杯,居华显然已经有些微醺,而仪璇布衣更是不堪,秀脸通红,盯着火堆不住发呆,时不时撩开面纱喝上一口,也不再管居华能否看见自己的面容。 “我一直十分好奇,如何才算度过了情劫?”借着酒劲儿,居华斜卧在山石之上,孟浪地笑着:“难不成,你要跟我过一辈子?” “呸!”仪璇布衣小脸通红,嘴上却倔强得很:“其实我也不知,兴许从党山回去便知道了。” 居华撇了撇嘴,喝多了嘴上也没个把门:“闹半天,连你自己也不清楚。我就说你们都是神棍,说不定就是你师父头脑一热,瞎说的!” 仪璇布衣秀足一跺,抬手丢出一个空的酒壶,砸向居华,怒斥到:“你不能辱我师门!” 居华自知理亏,也不躲,被砸得哎哟一声,却嘿嘿笑道:“既然这样,你何不算上一卦,就算你如何渡这情劫?” 仪璇布衣顿时气急,明眸之中充满了不服气与无奈,过了好久才颓然说到:“师门有命,卦不算己,不算亲。否则即便是算了也不准,徒增烦恼罢了。” “说明你们还是有理智的,光骗别人,不骗自己。”居华真的是喝多了,说不到两句,又开始诋毁人家师门。 仪璇布衣心中恼怒,却恨不起来,想着出气,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半天,一咬牙,摇摇晃晃走到居华身边,伸手捏住居华耳朵,恶狠狠地说到:“你再胡说,我就把你的耳朵拧下来!” 居华顿时怪叫不止,捂着耳朵连连求饶,但心里还是憋着坏,待仪璇布衣松了手,才不怀好意地说道:“既然卦不算己,不算亲,你师父怎么能给你算卦?算得准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本的十成醉意,顿时醒了三分,仪璇布衣望向天机阁方向,心中竟然有些慌乱,但仍旧倔强地说道:“师门有命,我师父怎会不记得,自然是准的。” “那他算这情劫算出什么名堂没有?”居华不以为意,继续追问。 想到师父的谶言,仪璇布衣心中莫名失落,喃喃自语道:“既是劫,便无终。唉……” 第50章 物是人非 “终于出来啦!”迈出党山的第一步,居华便仰天长叹,在党山穿行两月有余,虽然有惊无险,但终日对着花草树木还是觉得无聊的紧。而更重要的自然是离开了党山便离华山不远了。 仪璇布衣美眸之中有些笑意,居华虽然修为不弱,但心性却有些跳脱,此时的有些幼稚的作态,看在仪璇布衣眼中却有些可爱。 长叹过后,居华显然极为兴奋,指着不远处的华山对仪璇布衣说到:“知道我为何叫居华吗?就是因为我居住在华山,我师父又不会起名,就得了这么一个名号。哈哈……” 一边说着,一边架着平步青云朝华山疾驰而去,仪璇布衣跟在居华身边,并不说话,静静地听着,分享着居华此时的喜悦。 华山离党山不远,不过二百余里,但居华此时却觉得这二百余里比党山还要遥远,恨不得瞬间出现在党山。 “我从小就操持酒肆,那酒肆可是华山方圆百里之内最热闹的地方。”一说到华山,居华便滔滔不绝,即便是耳边的狂风也吹不散他话语中的喜悦。 居华说着一刻也不停,话语里透着骄傲:“我师父当初在华山的名声大了去了,无人不知追风掌大名,更无人敢妄言我师父。” 仪璇布衣自然是知道追风掌的,居华说过不止一次,在知道追风掌以命保下居华后,心中更是对追风充满尊敬。即便追风掌修为恐怕不高,也让仪璇布衣觉得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我们酒肆里也称得上是卧虎藏龙,那可都是武林上响当当的人物……”居华不厌其烦,喋喋不休。 说话之间,已经能够看见华山全貌,架云只需片刻便能到达,居华却突然散去青云,落在地上。 仪璇布衣好奇,忙问到:“怎么了?你方才不是十分迫切吗?” 居华却没有回答,望着华山,却不再前进,沉默许久才慢慢说道:“我离开华山已经两年多了……” 仪璇布衣正要再问,听见居华的话后,顿时止住询问。 说完话,居华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华山早已没有活物,我方才所说的那些人其实都不在了。” “那便不回去了,早些把信送到,早些回补云宗去吧。”仪璇布衣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居华,只能这般说到。 居华看着仪璇布衣苦笑一声:“仪璇呐,你当真是一点儿也不会安慰人。走吧,无论如何还是去的,离开两年,师父一定想我了。” 说话,居华不再架云,而是以凡人轻功,迅速朝华山行去,离开两年,华山必然不会再空无一人,他还是当一个凡人高手的好。 但即便是收敛了气息,居华如今也有二品上的武学修为,几十里地,自然是眨眼便到。 此时尚未入秋,华山地界仍旧是黄沙遍地的燥热气候,行走之中,仪璇布衣不住皱眉,显然对着漫天黄沙不喜,但居华却十分自得,想当初还是少掌柜时,这可是极好的天气。 两人在地上疾驰,不多时,便已经来到华山脚下,黄沙比草木更多的华山谈不上风景秀丽,却也别有一番粗犷的风味。 来到山脚,登上一座山头便是当初的歇风酒肆所在,居华的脚步在行走之中,不由得慢了下来,他已经听见前方的鼎沸人生,不必怀疑,当初的歇风酒肆,又成了此地最为热闹的地方。 掸了掸身上的沙尘,居华扫去心中的一丝怯软,迈步上山。虽不知他在害怕什么,心中却总是有些担忧。 近了。曾经的歇风酒肆。 已经做好酒肆已变准备的居华,看见酒肆的刹那却顿在了原地,不知不觉间,眼中已被泪水浸湿。 酒肆未变,仍叫歇风。 漫漫黄沙与干燥的劲风之中,酒肆门外,一杆松木大杆,上面四展麻布幌子迎风招展,一展幌子上写着一个游龙一般的草书大字,连在一起正是歇风酒肆。 居华眼中的泪水顿时有些止不住,那四展幌子上的字,还是他师父亲笔所书,当初他被捉去补云宗,除了贴身的玉佩与芥子袋,什么也没有带走。 这时居华终于知道他方才害怕着什么了。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夏。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居华正哭着,忽然听见别人叫他:“小哥,小哥!” 扭过头去,便看见一个老人,正挑着一担干柴朝酒肆走来,手中的烟锅还散发着熏人地烟草味道,显然刚灭了不久。 “外面风沙太大,小心眯了眼睛。”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看见仪璇布衣的刹那,瞬间便愣了神,直到居华叫他才反应过来。 “是啊,这风沙忒烦人。”居华抹去泪水,随后说了一句,看见老头愣神,便多叫了几句:“老倌,老倌!这酒肆是你家开的?” 老头回神,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哪能啊,我是来送柴的,小哥不进去坐坐?” 居华已经见到了酒肆,并不急着进去,便说到:“不了,还有别的事情。” 说完告了个饶,径直离开,来到华山,居华自然还是更着急却师父的坟前看一看。 来到坟前,居华顿时有些不喜,不知为何追风掌的坟前竟然站满了人,还有一中年汉子,正在人群之中高谈阔论:“这就是当年名震武林的追风掌之墓!” “可惜啊,大名鼎鼎的追风掌,竟然死在了仙人相争之中,可悲可叹。”中年汉子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苦叹,连带着众人也是一阵叹息,但那汉子眼中却带着狡黠。 正当众人叹息不止,那汉子却突然说到:“但是,有一个天大的隐秘,你们却并不知道!” “什么隐秘?”人群之中有人问话,显然十分迫切。 那汉子却不急不缓,砸吧砸吧嘴唇,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华山的天,也忒干燥了,说得老猫我口干舌燥的。” 人群中之中显然有不少熟人,纷纷笑骂,更有人直接揭了老底:“老猫,你又来这一套,不就想多要些酒钱?诸位别听他胡扯,他定然要说,那追风掌之所以能够名震武林是因为他也是仙人。” 老猫顿时急了,跳着脚指着搭话的男子骂道:“果老三,你他娘的忒不是人,敢砸老子饭碗?” 众人一听果老三的话,顿时被勾起了好奇,纷纷扔出银子,催促老猫,老猫捡了银子,顿时从那日仙人相争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华山众人凭空消失为止。 最终定下结论,华门拼了数千老命才保下数百弟子,而这歇风酒肆却独独居华存活,这手段即便不是仙人,也恐怕相差无几。 众人无不赞同,丝毫不怀疑老猫话中有假,这十余座墓碑便是证明,追风掌的墓碑上明明白白写着“爱徒居华立”。 “没想到堂堂追风掌为了护住徒弟甘愿丧命,可敬!可敬啊!”人群之中有人感慨,顿时引起众人附和,无不赞颂。 居华听到这里,心中的不喜一扫而空,他师父的美名终于是流传了下来,这些人前来凭吊,倒也不是坏事儿。 仪璇布衣却不知居华心中所想,对居华问到:“要不要我将他们清理出去?” 居华眼中闪过诧异,笑着调侃:“仙子一样的仪璇布衣,还能说出这样充满戾气的话来?” 仪璇布衣立刻亮出白眼,不再言语。 “由他们去吧,有他们陪着我师父,也能热闹些。走,去酒肆,今天我请客。”居华说完,心情大好,带着仪璇布衣重回酒肆。 刚进酒肆的刹那,顿时引来无数目光,自然不是看向居华,而是仪璇布衣。 能来歇风酒肆的,自然都是在江湖上见过世面的人,可他们见过的世面里,也没有仪璇布衣这样的特殊的女子,即便隔着薄纱,众人也清楚知道,眼前的人必然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 仪璇布衣被众多眼睛瞧着,顿时有些不喜,居华看见仪璇布衣紧皱的眉头,立刻便明白了,当下暴露些许气息,压得众人心头一颤:“诸位,管好自己的招子,免得今后有不灵光的时候!” 厮混于酒肆十几年,居华对江湖上这一套,自然了然于胸,他自己不以为意,仪璇布衣心中却多了几分暖意。 酒肆众人被居华一吓,顿时不敢多看,却仍旧有人不忿,端着酒杯喊道:“小哥哪里人?今儿的风可不小啊。” 居华心中一乐,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脸上却不喜不悲,朗声说到:“华山来的,见过柳五舟的剑,听过京三娘的曲儿,今天来看看他们的坟。” 话音刚落,顿时引起哄堂大笑:“小哥捆得一手好风,莫不是酒肆新邀来说书的。你今年才多大?” 众人只以为居华吹牛,却不知道他说得都是真的,只是如今怎么听都像是在吹牛。 居华并不理会,点了酒菜,却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喝不出当年的风情,歇风酒肆,名字虽没有变,但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第二天一早,居华便带着仪璇布衣离开,无人知晓,有人在追风掌的坟前喝了一夜的酒,说了一夜的话。 恐怕也只有坟中的那些人知道,昨夜有一个老朋友来看过他们,且请他们好好喝了一顿馋了许久的酒。 第51章 西泽洞天 离开华山,居华和仪璇布衣便不再耽搁,一路西行,直奔西方大泽而去。居华虽然并不知道西方大泽所在何处,但想来只要西行便能到达。 而事实也是如此,西方大泽其实离华山不远,不过两千余里,对曾经手误缚鸡之力的居华来说,西泽便是天涯海角,但如今居华修为已然不凡,两千余里不过尔尔。 两人为了避开凡人,一直架云而行,且将云架得高高的,地上的凡人丝毫不知,正有两个他们崇拜了很久的仙人自头顶飞过。 说来奇怪,党山以西,不见半个修仙宗门,仿佛在党山以西,仙道被人截断,想要求仙,难如登天。 隐在云中,两人也渐渐感到一丝怪异,越往西靠,这种怪异便愈加明显。其实这种怪异他们一离开党山便发现了。 党山以西源气少得可怜,甚至不足党山以东的百分之一。 稀少得两人连飞行都要以源石补充,否则便会力竭。居华这是也才终于知道为何只有一山之隔,党山之东有一宗三阁,而党山以西的凡人连看一眼凡人都极为困难。 越往西行,源气还是渐渐多了起来,却依旧不足党山以西的十分之一,与补云宗等仙宗所在更是无法相比。 居华心中疑惑,出言问到:“即便隔着党山,这里的源气也应当不会如此稀少才对,你知道原因吗?” 仪璇布衣显然有所了解,自然解释到:“党山不知何故被封锁,封锁党山的大阵,需要吸纳无量源气,这里应当是靠近屏障了。” “这在党山并不稀奇,屏障边缘源气稀少,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否则一宗三阁也不会都挤在那方圆五千里内了。”仪璇布衣已经习惯居华毫无常识的样子,言语没有调侃,认真解释。 “师兄说过党山被封锁不知多久,此前的历史被人生生截断,却没想到只是一个阵法作祟,这么久了都无人能够破阵?”居华不解,阵法于他而言,应当不难才对。 仪璇布衣还是忍不住白了居华一眼:“党山仙途被人截断,造化之上的路完全断绝,那大阵远在造化之上,党山无人可破。” 居华还是不甘,继续追问:“党山无人可破,党山外界呢?不是说党山之外有一天,一天之外有一世界吗?” 仪璇布衣叹了一口气:“唉……那也只是古籍所记,谁知道是真是假?” “你们天机阁也不知?”居华惊诧,与仪璇布衣相处下来,他已经觉得天机阁无所不知。 仪璇布衣难得沉默,过来很久才开口说到:“大阵之外的天地,即便是天机阁也推算不得半点。” 说话之间,已经靠近西泽,说是大泽更像是海,大泽岸边无数凡人百姓,依水而居,繁衍生息,仙途的断绝,丝毫不会影响凡人的生活,即便他们寿命很短,却在千百年间,以代代人的努力,在大泽之畔打造出了一个颇为繁荣的城市。 两人在城外荒野落地,收敛气息之后方才入城,也许是因为此前华门灭顶之灾的影响,居华不愿以仙人身份打扰凡人,因此处处小心。 这里的城十分松散,甚至连城墙都没有,只在一座百米高的礁石之上刻下了西泽城三个大字,向外来者道明了这座城的名字。 虽然没有城墙,但城池却十分繁荣,房屋鳞次栉比蜿蜒数十里,沿着狭长的岸线,在艳丽的夕阳下,宛如一条赤金巨龙。 离城池不远便是浪涛翻涌的西方大泽,宛如海洋一般,一眼望去能看见天际。水面之上,有些地方浪涛滚滚,如同巨人挥动手掌,拍向岸边礁石,撞出腾腾白雾。 有些地方却颇为平静,粼粼细浪轻抚沙滩,在沙滩上划出条条波纹。 正是船夫返航的时间,水面之上,白帆过千,连在一起,不亚于白云分毫,许多港口已经停满了船,不少汉子正赤身裸体搬运货物,浑身皮肤宛如古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即便就有女人在自己身边不远也毫不忌讳,而那些女人也丝毫不在意。 城池之中,人声鼎沸,还未入城已然能够闻见浓浓地腥气,不好闻,甚至有些恶心,但从未见过这种风情的居华却十分好奇。 站在街头猛吸一口气,顿时被浓重的腥气呛得头昏脑胀,但居华仍旧乐此不疲,生活至今,他都没有见过这么多得水,这样丰富的鱼,孩子心性立刻被激发了出来。 仪璇布衣早早地将鼻窍封锁,不愿闻着一丝腥气,但即便如此,看到那琳琅满目,丰富至极的各类水货时,仍旧紧皱眉头,仿佛看见那些鱼虾,便能闻见腥味。 两人行走在大街上,哟呵之声不断,商铺一处接着一处,但卖的东西却大同小异,都是各色水产。居华看起来十分欣喜,不时闻着沿途商家,这是何物,那是何物,就是没有半点询问云泽十八洞天的意思。 “仪璇布衣,我们先在城中住一晚吧,明日再去西泽。”居华一边看着店铺中的水产,一边说道。 仪璇布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实在不明白居华为何对这些肮脏之物如此感兴趣,没好气地回到:“此前,你不是十分急切,怎么到这里反而悠闲了起来。” 居华并不搭话,又跑到一家商铺跟前问到:“掌柜,这是何物?” 掌柜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外乡人一年不知遇见多少,看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热闹,说话亲热嘴还甜,但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光看不买! 他对此深恶痛疾,一脸愤懑地说到:“鱼!” 入夜,疲累了一天的人并没有早早休息,就在居华下榻的客栈边就有一家酒肆,明月已经高悬,但酒肆之中依旧热闹非凡,从他们的谈话里便能知道,不少人已经醉了,却仍旧不愿告别独属于自己的休闲时光。 与人类的热闹相比,水泽则安静了下来,只有轻轻浪声催人入眠。 居华站在窗边,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封了鼻窍,鱼腥味没有半点好闻的地方,即便居华再如何欣喜,他也不会喜欢却闻鱼腥味,更何况他并不喜欢闻。 他知晓,水面不远处有连绵岛屿,岛屿之上便有一个女人叫白渚清,那是他师娘,也是师父死前唯一惦记着的女人。 因为师父的关系,他曾无比渴望见到这个女人,但此时他却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如何将师父的死讯告诉她,甚至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师娘。 所以,他今天才在集市上一副孩童做派,只为了能够拖延些时间,让他能够做好准备。 咚咚咚。 客房的门响了,不用猜测也知道是谁,居华没有说话,门已经开了,正是仪璇布衣。 “你看出来了?”居华苦笑一声,依旧盯着水面,似乎那里有什么牢牢吸引着他。 仪璇布衣也不隐瞒,开门见山:“你辛苦跨越党山,就为了见她,现在因为害怕便不见了?” “见,当然要见。”居华仍旧不愿看仪璇布衣,即便他知道,不看也瞒不住她分毫:“只是还要些时间。” 仪璇布衣却并不给居华这样的机会:“你师娘已经等了很久,你不该让她再等下去。” 说完,不再理会居华,径直离开了。 仪璇布衣离开,居华才舍得从大泽之上收回目光,他心中的心结仍旧没有解开,仍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娘,但他终究还是要去面对。 第二天一早,两人租了一条小船,踏入茫茫水域,仪璇布衣也不再说着一卦九金的话,直接为居华指了方向,不知为何,仪璇布衣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催促着她,让她早些返回天机阁。 云泽十八洞天离得并不远,离开海岸八百里便能看见水天相接之处,一道氤氲幕布遮天而立,自这一端看不见外面,想来外面也看不见里面。 居华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座笼罩着党山的大阵,即便相距甚远,依旧能够感受到那一道幕布彻底将天地隔开。 不去看那幕布,居华的眼光自然被幕布下的一丛黑点吸引,那是一群岛屿,宛如漆黑的墨点,夹杂水天之间,遗世独立,透着出尘。 即便还没有做好准备,居华也不再耽搁,有些事儿,即便不愿意也该去做, “来人止步!” 漆黑的礁石之上,两个女子背着长剑,蔚蓝的衣袍被风吹得衣带飘飞,卖相倒是不错,标准的剑仙打扮,显然凝聚气旋不久。 居华拱手,朗声说到:“在下补云宗居华,前来叩山,还望海涵。” “云泽闭门,来者不见。”修为稍长的女子立刻说道,丝毫不留情面,按理说在党山,补云宗的面子不会有人不给。 居华眉头微皱,他是必然要登门的,再次说到:“我来寻人,名叫白渚清,还望行个方便。” “说了不见,就是不见,速回!”两个女子异口同声,竟然带着怒气。 仪璇布衣突然扯了扯居华的袖子,小声说到:“洞天有变。” 第52章 猛汉落泪 居华闻言眉头一皱,当即顾不得礼节,脚下生云直奔岛屿而去,两名剑仙如临大敌,正欲拔剑,却见居华胆气一放,两名刚入气旋的女子顿时跪倒在地。 居华立在云上,冲着岛屿内部大吼一声:“补云宗居华前来叩山!” “放肆!”话音未落,便听见岛内一处山谷之中传来一声断喝,声音颇为粗狂,夹杂着浑圆胆气铺面而来。 居华以胆气硬撼,丝毫不退,只是身上衣袍猎猎作响,仪璇布衣眸中寒光闪烁,居华的心不静,否则也不会孟浪至此。 硬撼胆气,居华怡然不惧,党山一行,将他的修为彻底夯实,元境之下他谁都不惧。 “小子居华,敢问白渚清何在?”居华丝毫不顾礼节,由着性子来,直接堵着山门喊,声音夹杂着胆气席卷岛屿。 只见岛屿之上从各处地方有人飞速赶来,加上周围七座小岛,十八股人,泾渭分明,显然正是云泽十八洞天的人。 来的路上,仪璇布衣已经告诉居华,云泽十八洞天并非一体,而是十八个松散群体联合在一起而已,论实力仅仅处于末端。 不一会儿,居华跟前便站满了,十八洞天修为最高者齐聚于此,足有四五十人,人数虽多,但实力实在有些不够看的,仙胆修士只占一半。 而另一半未到仙胆的却是由仙胆修士带着飞来,地面之上还有许多不会御空的正迈足狂奔,其他七个岛屿来人还有正在拼命划船的,看上去要多辛酸就有多辛酸。 看见来人,居华的气势首先缓了下来,毕竟他不是来闹事的,散去青云,居华拱手说到:“在下前来寻找白渚清,还请她出来一见。” “没有这个人,快滚!”最先说话的粗犷男子显然心情不好,说话之间胸口的护心毛都在颤抖。 “我只是来寻人,你们何必如此?”居华突然有些好奇,补云宗的名头应当不会不好用到这个地步,何况他只是要找人。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粗犷男子再次吼道,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耐心。 居华好奇地看着这个男子,外表极为粗狂,却披着一件花衫,任由自己的护心毛在风中游荡,既然好说不行,只能来硬了。 胆气毫不保留,居华一人面对云泽十八洞天二十余仙胆修士,丝毫不惧,嘴中喝到:“既然如此,我只能自己找了!” “狂妄!”花衫大汉怒吼一声,排众而出,胆气外放,却仅仅护住全身,不像居华铺天盖地蔓延开来。 仪璇布衣也已上岸,却没有动手,堂堂补云宗亲传,对付不入流的宗门,还不需要她出手。 再看居华,见大汉扑来,怡然不惧,脑中思绪转换之间,胆气瞬间回笼,覆盖周身,只是运转之间有些滞涩。 看见居华的动作,花衫大汉眼神一凝,心道不好,难道大宗的弟子都这样聪慧? 当即朝其他修士喊到:“你们还在等什么?” 其他人听见不再犹豫,他们已经将居华当成大敌,虽然人数占优,但是大宗弟子想来道术超绝,远不是他们可以比较的。 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拔剑的拔剑,抡刀的抡刀,纷纷扑向居华,行动之间张弛有度,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联合御敌。 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人掐诀念咒,只是以拳脚作为攻伐手段,居华也不惊讶,说是洞天,但此地源气也只比华山浓厚一点,若是用来斗法,不出三招必然力竭。 居华也不掐诀,论身体,论招式,他是大爷! 说时迟那时快,花衫大汉已经来到身前,一把大剑抡圆斩下,雪白的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雪白圆月,迎着居华脑袋斩去。 自禁峰出来,居华虽然知道自己身体强悍了数倍,却并没有准确的认识,此时真是大好机会,更何况他是来找人的,若真的把这些人打杀了,实在说不过去。 见圆月劈来,居华不闪不必,一掌拍出,不偏不倚正中圆月,圆月应声而碎,就连大汉的大剑也瞬间被磕飞一角。 居华哈哈一笑,不管还在愣神的大汉,便提着一双铁拳扑入人群。 以一敌多,居华却感到十分畅快,不过须臾,居华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被砍成一道道布条,但身上却毫发无损,拍断的刀剑不知凡几,只看见一地的碎剑破刀。 居华身体强悍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怪他们手中刀剑太过不堪,数十修士竟然只有几件道器,还只是奴品下道器,其他皆是凡铁。 见刀剑无用,众人终于开始使用道术,只见花衫大汉扔下大剑,左手掐诀,右手宛如幻影,对着居华点出一指。 一指点出,足有三十六道指影汇于一处,三十六道指影刹那闪灭,继续凝练,凝成一根细如牛毛的光针,瞬间钉在居华肩膀之上。 居华只感到肩膀一痛,变看见一根三寸光针,足足钉进去两寸半,饶是他的身体强悍依旧没能挡住这一击。 这还不算完,花衫大汉指诀再变,没入体内的光针猛然卷曲,居华脸色狂变,不为别的,太他娘的疼了。 肩膀隆起一座大包,那是被光针卷起来的血肉,居华猛然朝自己的肩头拍出一掌,光针瞬间破碎。 但这只是开始,其他众人纷纷施展道术,却都大同小异,毫无气势却极为诡异,凝出的道术化形,大都极为锋锐,而且更重要的是,耗损的源气极为稀少。 居华顾不得疼痛,连忙应对,心中却对这群人充满了兴趣,因为源气稀薄,就将道术推演至此,以极小的代价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居华丝毫不会怀疑,若论对源气得使用,自己与这些人相差万里,但他有推演金身,还有世界生长带给他的敏锐洞察,这些手段难不倒他。 当下,并不反击,只是不断防御,一边感受一边推演,甚至为了推演,他还硬接了几个道术,源气使用的再精妙,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也就少数几人,所以居华大方的地肆了一回。 但西泽洞天的人却并不这么想,数十人围攻一人却久攻不下,这实在匪夷所思,虽然他是大宗弟子,但力战己方五十余人,还是十分恐怖,更何况己方还有二十几人同为仙胆。 花衫大汉心中焦急万分,怒吼一声:“传力!” 只见十七仙胆修士,立刻站到大汉身后,后人手抵前人后背,大汉为首,手中指诀连掐不断,两只眼睛金光湛湛,竟然是一门颇为高深的瞳术。 居华心中兴趣陡生,但是不敢掉以轻心,双眸之上泛起淡淡荧光,那是世界再一次成长之后给他的天赋,以此瞳术能够看见源气流动,仔细观察之下甚至可以看见修士体内源气运转。 同为仙胆修士,瞳术毫无阻拦,那首尾相连的十八修顿时被看了个通通透透。 在众人惊讶至极的眼光中,居华指诀连掐,竟然与花衫大汉一般无二,而且速度更胜一筹,体内十臂气旋疯狂转动,方圆五里源气为之一空。 眼眸之中金光暴涨,竟然比那花衫男子还要慑人,其他人已经停手,正在快速后退,战斗至此,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三息时间,四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芒顷刻爆发,金芒相撞,瞬间湮灭,一息之后,滚滚气浪才汹涌开来,跑得慢的顿时被掀翻在地。 居华一人的源气储量,竟然与那十八人联合不相上下,这就是大宗弟子的资质吗?花衫大汉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一抹脸,哭了! “我……”居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一个极为粗狂的男子,铁塔一般的汉子,护心毛能当背心的人,原本以为是个铁血真汉子,竟然哭得像个孩子。 再看其他人,除了心有戚戚之外,似乎根本见怪不怪。 大汉一哭,居华顿时手足无措,他还准备再来一记,说来恐怖,那十八人已经力竭,但居华其实还有四分源气未动。 “我们好惨啊!”花衫大汉嚎啕大哭,似乎受了莫大委屈,在场众人无不见者伤心,闻者流泪。而更多的却是对居华怒目而视。 “咳咳……”居华干笑一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轨迹,站在原地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仪璇布衣,丝毫不受影响,来到大汉跟前,冷漠地问到:“白渚清在何处?若再胡搅蛮缠,我让西泽洞天再无活口!” 居华暗暗竖了一个大拇指,却被仪璇布衣一眼白了回去,不为其他,只因居华此时浑身除了裤衩啥也没穿,体魄强唯一不好的就是忒费衣服。 大汉闻言,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其他众人更是噤若寒蝉,仪璇布衣的气息只是放出一丝,便立刻堵住了众人的嘴。 大汉仍旧不时啜泣,回答道:“不是你们要她焚香七日,斋戒九天,才过来娶她吗?如今怎么又私自来抢?” “有人要娶我师娘!?” 第53章 过往 “有人要娶我师娘?”居华怒发冲冠,目眦欲裂,竟然有人要娶他师娘,这是对他师父的大不敬,孰可忍是不可忍? 那大汉浑身一颤,恐惧之下,脑子也有些发蒙,看着暴怒的居华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居华一把揪住大汉的衣领,怒喝到:“给我说清楚,谁要娶我师娘?” “师……师娘?”大汉脸上还挂着泪痕,脑子依旧有些懵,白渚清从未嫁人,怎么会是他师娘? “对,白渚清,是我师娘!”居华似乎也感到自己有些孟浪,语气缓和了一些。 大汉却摆不脱恐惧,颤颤巍巍说道:“您是不是找错人了?白渚清从未婚嫁,怎么会是你师娘?” “你无需多问,你只要告诉我谁要娶我师娘便可!”居华懒得废话,拎着大汉的手也终于松开。 大汉缩了缩脖子,小心说道:“也是补云宗人,五天前一个元境大修带着十数人来此,说是为自己徒弟寻找道侣,便看中了白渚清,要她焚香七日,斋戒九天,便来娶她。我们实在不敢违逆元境修士,便答应了。” 居华眉头皱起,如果真是补云宗他不会不知道,但党山应当也无人有胆假冒补云宗之名,况且元境修士除一宗三阁六小门之外,应当极为难见,又怎么假借补云宗之名行事。 正想着,居华拿出自己的衣服穿上,指着胸前的金色满月说道:“他们也穿着我这样的衣服吗?” 那就大汉不敢怠慢,恭敬回答:“不是,他们是一身青袍,胸前绣着一个馒头。” “馒头?”居华眼角直抽抽,谁会用馒头作为标识?转身看着仪璇布衣露出询问的神色。 可就连见多识广的仪璇布衣也只能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前辈,难道不知道他们?”铁塔般的汉子,此时表现得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问:“那您是补云宗还是他们是补云宗?” 居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指着胸前的金色满月:“看清楚了,这才是我补云宗标识,等四天后自然会让你知晓他们是假的。我倒要看看,谁敢在党山如此行事。” “他们有元境修士……”大汉默默咕哝了一句,却被居华一巴掌拍在头上,脑瓜子嗡嗡的。 “带我去见我师娘!”居华说完便等着大汉带路。 一路慢行,居华此时倒是不着急了,方才那么一闹将心中的杂念去除,反而有心思看起了沿途的风景。 不得不说十八洞天这名字着实有些名不副实,岛上极为贫瘠,完全没有半分仙家洞府的模样,岛上除了嶙峋的礁石,便是凡草,唯一有些看头的便是岛上开垦出来的农田,幸好大泽不是咸水,否则他们即便是修士,也要被活活饿死。 更让居华惊奇的是这里居然还牧有牛羊,说起来这更像是一处凡人居所。 似乎感受到了居华眼中的好奇,大汉轻叹一声说到:“党山散修不好生活。” 居华并不在意,这事他自然知道,党山方圆万里,但对修士而言,实在有些狭窄,更何况还养着一宗三阁六小门,留给其他散修的生存空间并不大。 若不是党山仙门遗址颇多,存在奇遇,整个党山几乎不可能出现散修。这一点从党山以西极少有修士出现便能看出。 这座岛屿并不大,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大汉便将几人带到一处石屋跟前,石屋显然是新建的,屋旁甚至还有些碎石。 大汉心有戚戚,指着石屋说到:“那一日,白渚清被选中后,那元境修士便随手切出了一间石屋,白渚清就住在这里。” 方才去除的杂念再次涌来,站在石屋跟前,居华再次犹豫,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白渚清师父已经去世的消息。 看出居华的犹豫,仪璇布衣上前小声劝慰:“已经到了门前,去吧。” 与仪璇布衣对视一眼,眼眸之中的鼓励让居华顿时安定了不少,点了点头,居华朝前走去,推开石门,便看见一秀美女子正在打坐。 “师……师娘?”居华看见那女子,小声喊了一句,声音颤抖。 打坐的秀美女子睁开眼睛,疑惑不解,开口说道:“你是?” 随后又欣喜一笑,露出了然的神色:“你是居华吧?你师傅肯让你叫我师娘了?” “我……”居华捏住自己的衣角,慢慢搓捻,手心中不知何时已经汗水沁湿。事到临头,他仍旧不知道该怎么样告诉白渚清自己师傅已经不在的事情。 白渚清见到居华窘迫的样子,脸上的欣喜很快消失不见,带着几分期待问到:“你师傅还好吗?两年前,他来见过我,说很快便回来……” 居华依旧沉默,白渚清脸上的期待再次消失不见,眼眶湿润起来,自顾自地说道:“他是不是回不来了?散修的命是不好,但他不是在华山吗?应该无人能伤他才对……” “他上次来,费了很大力气才取得一枚朱果,说有大用,而且很快便能回来,不再离开,我知道他很欣喜,我也一样……” “他一个练气散修,来回少说要一年,我等了两年,还没等到。既然回不来,临走的时候干嘛要说那些撩人的话……” “临走时候还不愿承认,不在了才终于开了窍,让人叫我师娘,你这个师傅干什么去了?” 不管居华,白渚清喃喃自语,居华始终站着,衣角已经被搓烂了,短短时间,度日如年,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自己这个素未蒙面的师娘。 白渚清说个不停,身上的气息竟然越来越弱,她要自裁! 居华赶忙上前,不计损耗,渡过去海量源气,焦急地劝慰:“师娘,你别……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我师父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凭借居华如今的修为,想要阻止练气修为的白渚清自裁再容易不过。但她似乎心意已决,面色凄苦,已无生意。 “你方才在岛上喊话,我便听到了,你现在应当也不需要我照顾了,你师傅既然不在了,我又要被人强娶,不如随你师傅一起去了,你不用拦我。” “师娘还要求你一件事,我死后,你把我同你师傅葬在一起,我要好好问问他,怎敢死得那么干脆。” 白渚清一边说着,一边拼命抵挡居华渡过来的源气,但是以她的修为哪里能抵挡居华救人。 眼见白渚清生气回返,居华终于忍不住簌簌得落下泪来,追风掌的死去,白渚清的自裁,终于还是宛如巨锤一般撼动了居华早已凝固的悲戚。 居华一边渡着源气,一边大哭。 自师傅去世以来的悲痛和委屈,此时再也抑制不住。即便从来没有见过面,但白渚清殉情的行为依然让他彻底接纳了这个师娘。 此时居华终于有了一个悲欢相通之人,此前从无人与他一般会因为一个人逝去而悲痛欲绝。 泪水一旦滑落,便再也止不住,居华跪在白渚清身前嚎啕大哭,宛如无家的孤狼终于见到了母亲。 悲戚绝望的哭嚎,穿透粗糙的石屋,飘散出去,融进风里。 居华的痛哭,也终于激发起白渚清的母性,她才终于看清眼前这个修为高绝,穿着华美的修士脸上的稚嫩。 他不过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华山那一灾,伴骨而眠的那一夜,对他而言该是多么的漫长与孤苦?那之后的岁月光阴,又该是如何的难熬? 不再自裁,白渚清立刻抱住身前的居华,轻轻抚摸着居华的头发,哽咽着说道:“华儿莫哭,师娘还在……” 不说还好,此话一说,居华哭得更加无助,也更加委屈,即便他如今又有了叶青、王奇怪和叶岚,但他们都不是居华能够存放与发泄这种悲痛与委屈的地方。 眼泪夹杂着口水,不一会儿便打湿了白渚清膝前的衣裳,但白渚清毫不在意,任由居华嚎啕大哭,只是不住地轻声安慰,努力给居华一些温暖。 白渚清安慰着,缓缓说着过往。 “说起来我还是你师傅的师傅,你师傅的修行之法便是我教他。”白渚清抚摸着居华的头发,脸上带着追忆和难得的笑。 “那一日,我与妖物作战,两败俱伤,你师傅突然出现,虽然只是个凡人,但是武功高绝,战力竟然比我这个六臂气旋修者还要强上几分。他救了我,我便传他修行之法。” “自那以后,我们时常一起出入大泽或是党山,他一直很想跨过党山去寻宗门,我也很支持,我知道以他的天资,一旦进入宗门,肯定能够一飞冲天。” “可惜党山这边的天地太恶劣了,他只有八臂气旋修为……” 居华终于止住了哭声,却仍旧在流泪,安静的听着,心中莫名宁静了许多。 “他只是生错了地方,活在党山以西,否则即便是在修士中也应当如他在武者中一般,一定是佼佼者。”白渚清说着,脸上写满了骄傲。 “还有你,因为你,他才会回去华山……”